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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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了。
    楼外!曾掩住一夏炙热的梧桐绿荫,已渐渐转黄,慢慢凋落。楼内,锦绣罗绮中,两情正缱绻,俯拾皆是浓情蜜意。
    西门诀抱着雪儿半躺在紫毡卧椅上,她整个人背对着他,被他圈在身前。
    “他在踢你。”他一手置在雪儿圆挺挺的肚子上,感觉到肚皮里的震动,一脸不高兴地说。
    雪儿轻笑一声。“这表示他想出来见他爹爹了。”
    “南院大夫说,你应该是在这几天临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不知道。”雪儿侧过脸、抬起头对他娇瞠道:“你刚刚那么凶,他搞不好是不敢出来见你!”
    西门诀低头轻啄她的唇,笑斥说:“这小子最好快点出来,他要是再这么折腾他娘!我会要他好看!”
    “你别胡说!”雪儿笑着与他的唇舌追逐。
    “少爷——”突来的敲门声,中断了他们俩的嬉闹。
    西门诀微微皱眉,大抵知道通报者是所为而来。
    “少爷,八系执事都到了,在书房等着您。”今天正好是家业中各系执事到府讨论今年秋收的日子。
    “早知道就延个几天见这些人!”西门诀不耐烦的说。
    “别这样,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呀——”她柔声安抚他。
    他抱着雪儿起身,手环着她的腰,不想放开。
    “要是有什么事,记得一定要叫人到书房通知我。”他说。
    “好啦,你快去忙!”雪儿催着他走。
    转身离开前,他忍俊不住,低头再轻啄一下她的唇。
    这会儿换雪儿轻皱眉头,他很少出现如此反常的行径的!
    西门诀明白雪儿的表情,无奈的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知道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情绪。
    于是,他强迫自己,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里。
    雪儿见他离开了,才慢慢转身踱步到斗柜前,拿起放在上头的竹盒子,再往床榻走去。竹盒里放的是小娃儿的新衣。
    雪儿坐在床沿,将一件件小小的衣服摊在床上,轻抚圆涨的肚子,低头说:“小娃儿,这是你的新衣服唷,爹和娘好想看看你,你快点出来,娘已经替你准备好新衣服,就等你穿起来让我们瞧瞧——”
    房门被轻轻一推,雪儿想也不想,就知道是小虹来陪她了。
    “小虹,你快来看看小娃儿的衣服。”
    小虹却没应声。雪儿侧身看向门口,才发现——
    “小虹你怎么了?”小虹两眼红肿,像是哭过的样子。
    小虹还是没答话,只是直摇头。
    雪儿动作迟缓的下了床,扶着腰走向她。“发生了什么事?你哭了?”
    “夫人……我、我爹病了……”小虹一说完,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别哭、你先别哭,你爹要不要紧?”雪儿轻拍她的肩,柔声安慰她。
    “我不知道,刚刚住在隔壁的邻居跑来请门房转告,我才知道爹病了……”
    “那你还不赶快回去看看!”
    “不、不行……我有约在身,不能随便离开府里。”小虹泪流满面,教雪儿看了好生不忍。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管它什么约不约的,你先回去,我去跟诀说一声,包准你没事。”
    小虹还是直摇头。“小虹真的不敢,万一怪罪下来,我……真的担不起……我本来想找总管,可是他被少爷叫去,说是有重要的事,不能去打扰……”
    雪儿这才想起来,方才诀不就说是要去跟家业中各系执事讨论今年秋收的事吗?
    难怪打扰不得。“夫人……小虹求您……”小虹腿一蹬,跪在雪儿跟前。
    “你?!小虹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不必这样——”雪儿直想拉她起来,小虹死也不依。
    “夫人……小虹求您一事,求您答应……陪小虹回去一趟……我家就在东门外,只要个把时辰就好……”小虹边哭边磕起头。
    “小虹,别这样,我把你当成自己姐妹,要是能帮得上忙,那有什么问题!”
    听到雪儿的允诺,小虹才稍抹眼泪,巍巍说道:“咱们做奴婢有做奴婢的规矩,到时候总管要是怪罪下来,我就说是陪夫人到街上走走,这样也不会让夫人难做人……”
    “别这么说,只是陪你回去一趟,你家又不远,没什么关系的,我们一会儿就回来,说不定还没人发现我们两个曾出去过呢!”雪儿边说边扶起她。
    小虹这才收住眼泪,连连道谢。
    心思单纯的雪儿,加上对小虹的信任,丝毫没察觉出这整件事情的蹊跷之处,便带着她出府。
    等出府之后,雪儿才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什么从她房里走到大门,一路上都没见到任何人呢?而且一出大门就有轿子等着,怎么会这么刚好?
    过了东门,雪儿愈来愈觉得事有蹊跷,小虹不是说她家在东门外吗?已经出城好一会儿,怎么还没到?
    她正想喊停轿时,轿子正好停了下来。轿帘被拉了起来——
    “夫人,到了。”小虹一脸深沉的说,和之前哭哭啼啼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雪儿缓缓的步出轿子外,举目所及,让她心头一惊。四周杂草丛生,唯有一条小径通往前方的木屋。
    “这是哪里?你家呢?”她问小虹。这里根本就不像她所说,有几户人家住的地方。
    小虹面无表情,拉着她的手臂,说:“夫人,请随我来。”一说完,便强拉着她往小径走去。
    ***
    西门府邸
    不到一个时辰,雪儿失踪的消息便传到西门诀耳里。
    府里上上下下几百个仆从、奴婢,几乎快把整座宅第翻了过来,就是非找到雪儿不可!
    西门诀仍端坐在书房,各系执事都让他送回已安排好的院落稍事休息。而一个个家仆传来的,却都是寻不到人的消息。
    他一定得镇静下来!愈慌乱、情势就对他愈不利!
    四叔进了书房,对西门诀如此冷静的态度感到十分诧异。他以为侄儿对妻子的迷恋已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诀儿,四处都找不到人,倒是发现有个奴婢和雪儿一起失踪了。”
    “谁?”
    “她叫做小虹。”
    是她?那个常到雪儿房里陪她的奴婢?这一切难不成是事先就安排好的?西门诀在心底慢慢归纳出一些头绪。
    “我派在房外的人呢?”
    “刚刚在春晖阁发现他们,他们全都昏了过去。”
    连他布下哪些人都知道,这除了他身边的人带有谁?
    西门诀凛凛的眼神,饱含怒意的看着四叔。
    四叔好歹也是经过风风雨雨的人,明白西门诀的眼神所代表的意义。
    “我知道你正在想,是哪个在你身边的人还走你的妻子?”四叔一脸坦荡,直接说出他的想法。
    就在西门诀重新整理思绪时,脸海里突然灵光乍现,让他想出整件事的关键点。
    西门诀痛苦的闭上眼,咬牙道:“难道——是他?”
    是谁?
    谜底即将揭晓。
    ***
    “小虹,你为什么要骗我?”雪儿被她拖着走时,仍是不解的追问她,想得到她的回答。
    “是你太容易相信人。”小虹仅是冷淡的回应。
    “你家真的也有四个姐妹?”
    小虹轻扫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你连这个都是骗我的吗?”她曾经一厢情愿的以为,小虹和她有相同的遭遇,又一厢情愿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姐妹。
    “我真的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姐妹一样看待……”雪儿难过的说。
    小虹闻言,细眉轻轻挑动一下,即回复平常。
    “到了。”她抱着雪儿走到木屋前,一手推开门,毫不客气的将她推入,旋即将门带上。
    “啊!”雪儿踉跄了下,惊呼一声,直觉先护着肚子。
    “你快生了吧?”
    这声音?!
    雪儿猛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男子背着光,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层黑暗的圈环底下。
    男子缓缓走向雪儿,雪儿一双圆眸却慢慢膛大。当男子在她面前站定时,一口气霎时哽在她喉咙里——
    “是你?”
    他是华凌!
    “怎么会是你?是你叫小虹骗我?”
    华凌冷笑一声。伸手欲触摸她的脸颊,雪儿见状,毫不考虑的躲开。
    “别碰我!”雪儿怒道,一手抚着肚子,直想借此安抚肚子的孩子。
    华凌一把抓住她,将她拉近身侧,低头在她耳畔狠狠说道:“西门诀的一切,都会变成我的,包括你!”
    华凌毫不怜惜的将她甩往一旁的床榻。
    “啊——”雪儿整个人扑在床上,肚子因这激烈的举动,而微微抽疼起来。
    “小娃儿,娘现在一点也不希望你出来,你可要听话啊——”雪儿抱着肚子,在心里不断重复这句话。
    “我跟了西门诀十几年,想尽各种方法,就是找不到他任何的弱点——”华凌走向床榻,俯在雪儿耳畔,带着残佞的口吻缓缓说道。“还好有你这娘儿们出现,不然,我这辈子恐怕都得做西门诀的影子——”他边说着,边伸手探向她的肚子。
    “不要!”雪儿惊叫出声。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等你快临盆了,才骗你来这里?”华凌的口气充满了杀意。
    “如果时间配合得刚好,西门诀正好来领他孩子的尸体,也可以顺便看看,我是怎么用他以前玩女人的方式,玩他最爱的女人——”语末,他不禁狂笑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雪儿凝眉,眼神楚楚的看着华凌。
    他轻抚着她的脸,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有多诱人……我第一次见到你,仅仅惊鸿一瞥,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就是我要的女人、像花儿一般嫩的女人!可我却也同时想着,千万别让西门诀看到她,他一看到,说什么也会摘下她……但我终究是太迟了。”
    雪儿挣扎着,想躲开那欲呕的碰触。她不敢相信,现在和她说话的人,是那个在西门家对她好和善,还帮了她不少忙的华凌!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华凌!”
    他闷哼一声,说:“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是你太单纯,竟然看不出来我在你的面前一个样子、在西门诀面前又是另外一副模样。不妨告诉你,你看到的我,是为了想着借由接近你、了解西门诀弱点的华凌!他四叔说得一点也没错,你真是他最大的致命伤!”
    “你为什么伤害诀?”
    “哼,等西门诀来了,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先让我尝尝你的滋味。”华凌跨上床,两腿张开,跪在雪儿两侧,正准备解开裤裆。
    “不要!”雪儿更是放声尖叫,肚子的抽疼感微微加剧起来。
    突然,门“碰”一声被推开。小虹怒气冲冲跑进来。
    “你答应过我,绝不会碰她的!”
    “出去!”华凌朝她大吼。
    “她快生了,你会玩死她的!你要是让西门诀来的时候,发现收到的是一具女尸,我告诉你,你就什么也得不到!”小虹不敢相信,他筹划了大半年的事,竟为了这个女人而失了理智,几乎功亏一篑!
    华凌这才稍微冷静下来。“告诉我,按照原订计划,西门诀还要多久才会到?”
    “再两个时辰。”小虹回答他。
    “好,就等他来!”华凌翻身下床,朝小虹说:“替我看着她!”旋即离开木屋。
    雪儿侧身环抱着身子,还不住的直发抖。肚子开始微微阵痛起来,糟了,她知道这次是真的快生了,但却不知道自己和孩子还能撑多久?
    “他喜欢你。”小虹站在床侧,冷冷说道。
    雪儿转过身子,哀求她:“小虹,求你放我走……我肚子在痛,快要生了……”
    “不可能,我不会背叛华凌。”
    “小虹,他就是你的心上人?”一定是的。当时提到他时,小虹脸上流露出的爱意,是骗不了人的。“是华凌把我从妓女户赎出来,他是我的第一个恩客,我是他的人,只为他卖命。”
    小虹像是在叹息,接着淡淡地说道:“华凌的过去,让他非这么做不可,而你,错就错在是西门诀的女人!”
    她明白雪儿不懂她的意思,也不想再多说,径自找了张凳子,走向墙角,倚墙而坐。
    木屋顿时安静了下来。
    对雪儿来说,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只知道这当中有太多诡谲难辨的事由,她不想再多思索,只希望她的孩子和诀能平安无事……
    阵痛,仍然持续。
    ***
    “诀儿,你知道是谁带走雪儿?”四叔问他。
    “是华凌!”西门诀答得斩钉截铁。
    “你怎么知道?”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忠心耿耿跟着诀儿十多年?
    西门诀微仰起头,苦笑一声。
    “我交代他任何事,他一定都是如期完成,唯有这次我派他去洪州,要他每十天回报进度,但他却晚了五天迟迟没有回覆。”他早该起疑的!却因一直挂心雪儿,无暇分心察觉这件事。
    “更重要的是,我派去守在雪儿房外的人,有大半是我叫他负责指派,我听到你说在春晖阁找到那些人时,只有昏迷却不见死伤,为什么?因为他们全认得华凌,当然就没了防备心。还有,这才让我想起益州的事——”
    “益州的事也和他有关?”
    西门诀颔首。“还有很多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就是想置我于死地。”他这才想起,当初华凌为了要处理好一些事,禀报他要晚一天离开益州。当时他就觉得纳闷,那微不足道、只是货物件数重计的问题,需要花上一天的时间处理吗?而他却只当他是生性谨慎、仔细的缘故。
    没错,应该是他搞的鬼!知道他去益州的事,当时只有他和四叔在房里。而他向来不吭声,很容易让人以为他不曾存在过。
    “二哥的死,难道也是他?”
    “很有可能。”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西门诀轻哼一声。“他很快就会来告诉我!”
    “什么意思?”
    这时,总管正好拿了一封信函入内。
    “少爷,外头有个小孩子,交给门房一封信,说是要转给少爷。”
    “小孩子?有没有问是谁交代他的?”四叔隐隐知道这封信的来由,但还是忍不住脱口再问一次。“那小孩子说是一个男人交给他,要他等到过了午时再送来。”
    “拿来!”西门诀直接取信。
    他瞥了一眼信中的内容,旋即将信揉成一团。
    “信里说些什么?”
    西门诀隐忍着怒意,缓缓说道:“当然是说要见见我!”
    “你真要去?”四叔想劝阻,认为他不可贸然行动。“先等等,我去集合一下人手,也不过就单单一个华凌,这件事一定能解决。”
    他狠狠瞥了四叔一眼,十个华凌又如何?现下让他心急的原因,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不必,他要我一个人去,我就一个人去!”
    西门诀二话不说,起身准备前往赴约。
    而在另一处的木屋里,三人亦准备前往约定地。
    腹部的阵痛慢慢加剧,雪儿好害怕孩子抢在这时候生!怎么办?她要怎么样才能救这个孩子?她和诀的孩子——
    华凌再度回到木屋。
    “让她准备、准备,西门诀快到了。”他交代小虹。
    诀要来?“你要诀来做什么?”阵痛让她一说话便喘了起来。
    小虹上前扶她坐起身。
    “当然是为你而来。”华凌笑说,那笑意足够让人打起冷颤。
    “我不去!”雪儿缩回床榻,直觉她一出现,诀一定有危险!
    “由不得你。”华凌一把抓住她,将她往自己的身上拽。“你要是不下床,我就马上玩死你肚子里的孩子!”
    他的话让雪儿倒抽了口气,明白他绝对是会说到做到!
    她巍颤颤往床侧移动,在小虹的搀扶之下,勉强下床站稳身子。
    雪儿的举动让华凌嘴角勾起满意的笑容。他捏着她小巧的下巴,笑说:“这才是乖女孩,等我解决掉西门诀,我会回来好好疼你——”
    她没有办法反抗,只能由着小虹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