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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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曹大叔和乌大娘就首当其冲,他们又要救鱼又要防止失火,手臂、脸上被油溅出好多水泡,还差点把厨房给烧了。
  「是鱼的错?」须尽欢收起内力,轻轻揉推柔软腰身。
  福气羞愧地低下头。
  「是我不小心……」
  「离厨房远一点。」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她该记取教训。
  一听要远庖蔚,她可就不同意了。
  「这一次是意外,下一回我不会再失手了,曹大叔说我有做菜的天分,他要将一手绝活传给我。」
  正在厨房收拾残局的曹老三突地背上一寒,莫名打了个冷颤,他的左脸颊还留有星状散布的油烫痕迹。
  须尽欢的手一停,乌瞳微眯。
  「我须府没给你吃喝吗?要你自个儿动手?」
  「那不一样,自己烹调的菜肴比较美味……」蓦地,秀眉一拧。
  「等一下,我们干么扯这一些,明明是说到你跟无缘妻的三次嫁娶。」
  「无缘妻?」倒是形容贴切。
  福气错将他戏谵的神色当成怆然苦笑,心口莫名一揪,赶忙启唇抚慰,「不然我帮你问问月老爷爷,借他的姻缘簿一看,有缘无缘一目了然。」
  偷看姻缘簿的确是福气会做的事,而且不是一回两回了,她还曾经一时不慎打翻系上红线的姻缘娃娃,使得好几对男女盲婚哑嫁,错配姻缘。
  幸好她还算误打误中,让人间儿女缔结良缘,未致造成孽缘,可她还是与红娘忙活了大半年才搞定因她而起的混乱。
  因此月下老人一看到她就抖着胡子叫她回去,还会连忙赶快把月老祠的贵重物品锁好,她停留的时辰越短,他才越安心,当然最好是别上门。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月老和福神是酒伴,他门下弟子红娘和福气又是无话不说、一样爱捣蛋的姊妹淘,想要她不去走动,除非他不当月老了。
  「才刚闯出祸来又想往外跑,你不能有一刻安分吗?求神拜佛是不切实际的行为,虽能求心安却多余。」他不信神,认为她对神明的亲昵语气源自信仰。
  当一个个亲人突然逝去,而他无力挽回时,他便已弃神抛佛,不再相信菩萨慈悲、老天有眼这类虚言,即使有神,它们远在九重天外,哪闻民间疾苦?
  须府内虽有佛堂,摆放着观音菩萨,但他已好些年不曾进去了,每日的焚香礼拜,替换香花清水,都由新寡的大嫂一手操办。
  「谁说求神不能有个好结果,只要诚意足,我们……呃,神明都听得见,你不可以对神明不敬。」福气面容一整,告诫着他,要他别口出妄言。
  其实福气很怕人不信神,毕竟她是等着晋神的小仙,要是每个人都像须尽欢一样扬弃神佛,那她会少吸好几口人间香火,损及已经很蹩脚的修为。
  「几时你成了盲目的乡野之民,对着一尊尊死物景仰有加了?」他勾起唇,似在调侃。
  「我一直都是……」她嗫嚅着,不敢抬头直视那一双锐利黑瞳。
  「一直都是?」他冷嗤了声。
  「是谁过庙不入,直扯着我绕道而行,畏畏缩缩得像做了亏心事,低着头怕人瞧见?」
  「那是……呃,你不懂啦!我做仙……做人坦荡荡,无不可告人。」嗯!就要理直气壮,不能神仙不如人,被个凡人的气势压下去。
  「倒是你,二爷,你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刻意扯开话题了,你究竟心里做何打算,说出来我们合计合计。」
  须尽欢脸色一沉。
  「你那么希望我尽快娶妻生子,与另一女子缔结婚约?」
  「当然,我是给你送福气来的,你一生安康、福星高照,我才好……」离开。
  福气用力地点头,一副乐于助人的欢喜样,水阵澄净如晴空,忽视心里那一丝她不明白的异样情绪。
  她对男女间的情感太过无知,也从未想过那些扰人的情情爱爱,玩性重的她注意力全放在新奇事物上,浑然不知她无意间拨乱了平静湖面。
  「那就留下,亲眼见证我多有福。」不待她言毕,须尽欢置于她腰上的大手移至腰际,倏地圈住她。
  「什……什么意思?」他眼底的火是怎么回事,连带着让她身子也跟着发热。
  「福气,我要你。」他按下她的头,迎面给了一个烫人的吻。
  四唇相贴,相濡以沫,福气怔忡的眼睁得又大又圆,全然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他为什么咬她的嘴巴,舌头还伸进去搅弄……
  一时之间,福气的头晕了,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有点惊、有点慌、有点不知所措,更多的是感觉一股热流源源流进,渐渐填满她的心……
  「土地,土地,你快出来,土地爷爷,土地爷爷,土地土地土地土地……」
  风很轻,云很高。
  风轻云淡好天气,蝶儿、蜜蜂在托紫嫣红中戏花采蜜。
  薰风一拂,令人欲眠,平静的午后园子里几乎无人走动,只偶尔鸟儿拍翅、树叶摇曳,再无多余声响,还有个拿棍子敲地、一脸焦躁的圆脸姑娘。
  「哎呀!别再喊了,这泥地都被你戳得千疮百孔,别再拿着乾坤索敲地了,我都头晕脑胀了。」哎哟喂,他的头好痛!
  一道轻烟从泥土中钻出,白胡须、白眉毛的老人家摇摇晃晃的现身,幸亏竹杖拄得稳才不至于往后倾,跌个四脚朝天。
  张福德一出来就扶着发疼的额头埋怨,一副刚被吵醒的模样,精神不济的弯着腰,昏昏欲睡。
  「土地爷爷,你找到阿寿他们了没?我很担心他们不知流落何处……」如果没事的话,早该与她联系了。
  「你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吵我呀!那我回头睡去,一会儿再回你。」真是的,睡个午觉也不安宁。
  见他一脚沉入土里,福气心急地拉住土地爷爷臂肘。
  「不要走啦!土地爷爷,人家有事找你,你不要不理睬我,福气会很伤心的。」
  「伤心个……青菜萝卜,整日欢天喜地的小福仙哪会伤春悲秋,你别拽着我胳臂,老土地要回去睡个饱觉。」她那芝麻绿豆大的事不急,老人家的身子骨差,休养才是正事。
  「土地爷爷,你很没良心欸,一点都不关心福气,我哭给你看喔!」她红了眼眶,泫然欲泣。
  「别别别,我真怕了你了,你这娃儿一落泪,我的土地公庙就要淹大水了。」
  唉!真拿她没辙,一滴眼泪就让他心软了。
  福气破涕为笑,哪还有强抑住泪水的可怜相。
  「土地爷爷,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她身上乾坤索一收,从棍状一软,卷成绳状,又白光一闪,没入她掌心。
  那是以云母石打造的神器,用来防身和召唤低阶神灵,是福神送给爱徒的小玩意。
  「去去去,少谄媚,你每回找我准没好事,我那婆娘还以为我养了外室,揪着我耳朵要我招认!」真是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呀!全是因她而起。
  「那我去跟土地婆婆解释嘛!你娶了新老婆后,我还没见过她呢!」上一任土地婆婆休了土地爷爷,因为他喝花酒被逮个正着。
  但土地爷爷说来也无辜,不就醉那么一回,被只小蛇妖摸上身,醋劲大发的土地婆婆不管对错地发了一顿好大的脾气,丢下一纸休书便回娘家去。
  她是使性子,想让土地爷爷去认错赔罪,发誓再也不犯。
  谁知那时刚好战乱连连,民不聊生,老百姓没饭吃也就不拜神,土地公庙的香火也为之萧条。
  为了把信徒找回来,也为了守护百姓,分身乏术的土地爷爷日也操劳,夜也操劳,无暇顾及老婆感受。
  悠悠数十载过去,老夫老妻的感情也淡了,土地没想过再把老婆求回来,他一个人乐得轻松自在,少张嘴在旁边嘀嘀咕咕,直到人老了总想有个伴,才托梦给信徒说他想娶老婆了。
  「免了,免了,你少来搅和,这个我打算在一起长长久久,你一去,我又要头疼了。」他是「新婚燕尔」,最忌打扰。
  福气笑脸一扬,娇嗔地一喊。
  「好福气呀!土地爷爷,娶得娇妻伴夜眠,你的孤枕难眠的日子可以结束了,近日来想必春风得意。」
  瞧她一脸笑盈盈,土地公捻须轻笑。
  「灌再多迷汤也没用,禄仙、喜仙的去处已有着落了,目前安好,不劳你烦心,就是寿仙麻烦了些,她被天雷击中……」
  「什么,阿寿被雷劈?!」福气十分着急,一张小圆脸五官挤成一团。
  「小声点,福气,别在我耳边大吼大叫,我耳朵没聋。」土地公皱眉掩耳。
  福气仍然很心急,但明显嗓门压低了些,「阿寿她不要紧吧?有没有就近找间庙宇休养?真是的,天雷什么时候不打,偏在我们经过时才来!」
  「你呀你,还好意思抱怨,要不是你私下凡尘,又怎会拖累其他小仙遇上了天雷劫?好在寿仙并无大碍,小小受惊而已,否则你的罪过可大了。」土地隐瞒延寿失忆,忘了自己寿仙身分,以为自己是民间女子一事。
  她肩头一缩,小有愧疚地干笑,「人家有在反省啦!以后会更小心、更谨慎,不让土地爷爷操心。」
  「还有以后?」他哼哼两声,用竹杖轻敲她脑门一下。
  「你呀!死性不改,我真不晓得你那个懒师父是怎么教你的,教出个顽劣徒儿。」
  「嘿嘿!就狼狈为奸……」噢!又打她。
  虽然被敲了,但福气仍笑得颇为自得,看不下去的土地公举杖一叩她额首。
  「没事别再找我,我走了……」抱老婆比较重要。
  「等……等一下啦!人家还有事……」她这回声音很小声,小声到几乎如同蚊鸣。
  「什么事?」土地公把陷入地里一半的左脚拔出,漫不经心地问。
  「那个……呃,我是想问……人跟神仙要是做……不该做的事……会不会有惩罚……」她悄悄红了脸蛋,薄汗渗出额头。
  「哪个神仙?」仙凡恋是禁忌,绝对禁止。
  「就……和你不熟的……山……山神……」她眼神飘忽,心很虚。
  土地公抚抚胡子,慢条斯理的说道:「山神乃在三界外,不受天条管束,他们是神,却有人的七情六欲,即使远在深山也与民间百姓接近,若有感情之事也无可厚非,只要并非强求即可。」
  只是即使两情相悦,人与神相守也不过数十载。
  「那如果是位列仙班……」
  老土地抚须的手一停,目光锐利地看向福气,「你不会在指你吧,小福气?」
  福气面色一变,心慌地直摇头。
  「不是我、不是我,我最乖了,我一向乖乖的听师尊嘱咐。」
  ……呃!师父有嘱咐她什么吗?他只说过好好地玩、好好地笑、好好地顺心而为,好好地当个开开心心的福仙,福仙的笑容是人间百姓的福气……
  「你知道什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瞧你慌乱的模样,老土地真想叹息,你沾上凡间的情爱了。」四小仙中他最疼她,瞧瞧她也最教人操心。
  「我没有,不是……不是这样的,其实我也搞不清楚,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很困惑,一颗小脑袋瓜子都快想破了还是想不明白。
  「说来听听,让我替你排解排解。」
  福气老回想起那一幕,脸就发烫,以掌当扇搨着风,握去面上热气,她支支吾吾地说:「我……他……我们……呃,我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没说什么……后来我跑了……之后他在笑吗?还是我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