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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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什么妖孽冤魂的,别说来吓人,咱们府里可没那东西,干净得很,只不过……」像想到什么似的,乌大娘停顿了一下。
  「只不过什么?」秘辛耶!她最爱听了。福气睁大了水汪汪的眼,聚精会神的听。
  乌大娘回想着。
  「那是三年前的事,大奶奶刚进门不久的一天夜里,大爷屋里传来丫鬟尖叫声,大伙儿被惊醒,一瞧,大爷的屋子那红光大亮,我们都以为出了什么事。」
  「结果呢?」
  「一点事也没有,丫鬟萍儿说,是看到大老鼠跑过去才吓晕的,大爷点了蜡烛照明,白白惊吓了大家一顿。」不知怎么着,她偏偏记得牢,老忘不了大奶奶惨白到几乎无血色的脸,和仓皇的神情。
  「啊,这么无趣呀……都没点有趣的事儿提提神。」福气噘嘴。春日正好眠,清风徐送,让人整个发懒想打盹,她也不例外。
  「呿!还想听什么有趣的事,光这三年内所发生的憾事就够折腾的了,谁还想添事,让人磨心。」平平静静过日子就是福分。
  「乌大娘,你别吊人胃口啦!」她听不过瘾,总觉得这之间有所遗漏。
  「想听更仔细的就跟我来。」一道清澈的男音直达福气脑门。
  咦!还有听墙角的?
  好奇心过重是福气最大的毛病,她的心浮动不定,总是安分不了,哪里有教人心痒的趣事就往哪里去,控制不住自己飞腾的双足。
  瞧见个人影朝她招手,她跟了过去,两人躲在隐密角落,福气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人。
  「你是金……金什么来着,我和你不熟,不太记得。」他和她只有一面之缘,但印象不深。
  「金不破,我们以后会熟得让你喊救命。」他轻佻地一眨眼,一副风流相。
  「喊救命?」这话有点熟悉,她在天庭时也常令仙友们大呼吃不消,请她回去蹂躏自个儿的师尊。
  他故意咳了两声。
  「你听错了,是我会对你很好,好到让你离不开我,一日不见便相思成疾,夜不安枕,辗转难眠——」
  「呃,不好意思,打断你一下,请问你在唱哪一出戏文,我怎么听不懂?」福气虚心求教,眼露茫然。
  「你……你还是不是姑娘家,这么感人肺腑的温柔语句,你居然没半点反应,一窍不通!」饮恨呐,根本是对牛弹琴。
  福气不解的眨着盈亮大眼。
  「哪来的感人?你的眼睛里分明没有情意,还带着一丝冷酷,混浊乌气布满周身,你不是好人,但也不算太坏,多做好事能导正你的气脉。」
  「嗄?什么?」他一怔。
  「我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坏事不要做得太多,瞧你印堂已经黑了一半,若是执念太深、怨气太重,你会入魔的。」好在遇到她,福仙送福能少些灾劫。
  金不破神情不变的笑着。
  「福气姑娘你别说笑了,好人、坏人哪这么容易分得清,况且若神佛都不保佑了,入魔又何妨。」
  说着,他心里却暗暗疑惑。她看出什么了吗?明明是个只会笑的傻丫头。
  「你还真固执,不过没关系,眉长等同寿长,你还有好几十年可以改变想法,记得千万别剃眉。」阿寿说人寿看眉,眉毛越长活得越久。
  见鬼了,谁没事剃眉,又不是吃饱撑着。他笑了笑,转回正题上,「你不想知道我表哥为何成不了亲吗?」
  「啊!对喔,二爷和你是表兄弟。」她像是刚想起来两人的关系,一脸恍然大悟。
  金不破嘴角抽了一下,笑得有些嘴歪眼斜。
  「是,是,我们是穿同条裤子长大的表兄弟,他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问我最清楚。」
  「那他几岁断奶,尿过几次床,有没有讨厌吃的东西,或是什么坏习惯?洗澡会抠脚吗?会不会打呼?会不会磨牙……」那么面瘫的人,肯定有不少不为人知的小毛病,她好好奇喔!
  「停——」金不破受不了,连忙举手喊停。
  「怎么了,你不晓得?」福气一脸失望,好像他不知道有多么对不起她。
  他表情狼狈地一抹脸。
  「我要说的是真相,无人得知的真实。」
  「喔!那我洗耳恭听。」她坐上后院的大石,两手平放膝上,正襟危坐。
  看她一板一眼难得正经,他反而傻眼了,差点忘了接下来要讲什么。
  「咳咳,表哥从小就和君家小姐订了亲……」
  「这个我知道了,跳过。」她怕他说太长了她会打瞌睡。
  他眼角一抽,嘴歪了一半。
  「那就从他第一次迎娶说起,那天是风疾雨狂的雷雨天……」
  「不对呀!卓嬷嬷说,那时天气很热,五、六个月没下过雨,地上干得都冒烟了。」情形完全不同呀,到底谁娶亲,他是不是搞错了?
  「不要抢话,我是陪着去迎娶的人,还有谁比我更详知内情,那时,雨下得急……」见她无聊地玩起头发,他嘴巴一扭,省去了旁枝末节的赘言,「第一次是意外,老人家本来就有长年宿疾,一口气上不来,人也就去了。
  「可是第二次、第三次就透着古怪了,表哥骑的马被人动了手脚,马鞍里藏了三根针,他一坐上鞍,针便刺向马背……」
  金不破说得口沫横飞,说须尽欢的婚事一波三折全是人为导致,君家小姐也很无辜,平白担上过失。
  可是他说得越多,福气听得越迷糊,甚至忍不住打起哈欠。虽然她也不觉得这完全是君家小姐的问题,可他的话似乎偏袒君家小姐甚多。
  况且他像在说书般,夸大其词,好些事前后矛盾,串连不到一块,挑着对君家小姐有利的说,所谓的真相含含糊糊地,不真切。
  而且啊,他一直强调二爷和君家小姐的感情有多深厚,要她别缠着二爷,成全他们,是要成全什么啊?
  「金三小爷,你才是君家小姐的良缘吧?你对她的关心多过二爷。」
  福气不晓得她的随口一言有多逼近事实。
  金不破暗抽了口气,神色慌张地说:「什……什么金三小爷?!多拗口,我是金二爷。」
  「有个二爷了,你是二爷的表弟,当然是排行老三,但你又不姓须,所以是小爷,金三小爷名副其实。」她认定了就不会更改。
  「你……你……」他气梗在喉头,你了老半天才好不容易缓过来。
  他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见她已从大石上起身,往厨房那跑去,还一边喊着——
  「曹大叔,我帮你磨刀子,你留一条鱼让我煮,我想吃红烧……」福气摸了摸肚子,又饿了。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金不破跟过去伸手想拉住她,却诧异地落了个空。
  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他眼眸慢慢黯沉下去。以他的武功修为不可能会失手,这丫头是何来历?
  「等我喂饱了饥虫再聊,人一饿就浑身无力、昏昏欲睡,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就来。」福气神情萎靡地瞥他一眼,身体微曲身,活似被饿了好几天的难民。
  其实神仙哪需要食物,餐风饮露,吸人间香火就饱了。
  可是常下凡间的福气却染上凡人的坏习惯,她不喜风露,只喜饭菜香,又特爱荤食,鱼、肉是必备佳肴,不用舌头品尝就不满足。
  福气紧盯着须尽欢不放,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是含情脉脉才欲言又止?
  要是有人这么想,肯定是看错了,瞧她一小步一小步蠕动,进两步又退一步,分明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像做贼似的,谁会相信圆眼亮着的福气有难言的倾慕?
  那眼底分明是对秘辛的好奇,以及对某人的怜悯——娶不到老婆是件很可怜的事,每次迎娶又都失去一位亲人,那处境更堪怜,简直是集天底下之不幸于一身。
  所以,拍拍他的头给予安慰应该没关系吧!一个人没爹没娘的,最需要鼓励。
  「福气。」
  冷不防的低唤让福气举到半空中的小手停住,尴尬地缩回手,「二爷,你要喝茶吗?」
  「你蹲在地上干什么,有银子捡吗?」他眼中似乎有笑,但面上冷静无波。
  须尽欢早注意到她的视线和怪异举动,一直在等她上前说出她的目的,可不料她迟迟不开口,倒是他先忍不住。
  「二爷,你会不会觉得难过?」换成是她,一定哭得眼睛都肿了。
  「难过?」他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但心里充满不解。
  「大家都说君家小姐生得比仙子还美上十分,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没能成为你的娘子让你很受伤吧!」铁汉不流泪,因为伤的是心。
  须尽欢薄唇一扬,拉出一道弧线。
  「谁说我非她不娶?」
  她一愕。
  「大家都这么传呀!你和她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两心不变、情深似海、海枯石烂,只愿生不同时死同穴。」
  「说得真好,是不破教的吧,他把你教得很好,我很欣慰你终于长智慧了。」
  福气把颈子一缩,声如蚊鸣。
  「二爷,我为什么觉得你在骂人?」
  他轻哼,「还不起来,蹲着数蚂蚁吗?真难看。」
  动了动手,再动了动脚,她哀叫一声,「二爷,我动不了。」
  「动不了?」他侧过头,神色有异地盯视她。左脚蹲、右脚曳地拉长,上身朝前,下身拉住,一只手呈扑捉状……嗯,的确是为难她了。
  福气哭丧着脸,眼泪要掉不掉的。
  「二爷,你扶我一下,我腰也闪了。」
  太辛苦了,为了当一回善解人意的婢女,苦思如何安慰主子,她的付出实在太大了。
  「真没用。」须尽欢走过去,玲珑娇躯被他一把抱起。
  「啊!」他……抱着她落坐?!
  「啊什么,嫌嘴儿太小,蚊子飞不进去吗?」他看着他嫣红丹唇,眼眸微黯。
  「我……我坐在你腿上……」她一脸痴呆,粉舌不灵活了。
  「不是闪了腰又扭了筋骨,二爷帮你治还不情愿?」他的掌心贴着她后腰,一股热气缓缓从他手心透入。
  不知是因热气或难为情,福气的脸渐渐泛红。
  「二爷,你另一只手在我的大腿上。」
  「是借放,不然你要我的手往哪搁?」他丝毫不觉得失礼,大掌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虽然隔着衣物,但仍可感受到微微脉动,他的手心与女子体肤几无隔阂。
  福气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东瞧西瞄,哀怨地发现以两人此时的姿势,他的确无处可搁手,放在腿上最适宜。但这好羞人啊!「我是婢女,你是爷,我们的举动并不恰当。」
  她很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心如擂鼓,跳得飞快。
  「你不是常说你非婢女,这会儿才来矫情是不是太迟了?」他用她的话堵她。
  「……」福气无语,心里泣血。
  明明是他老说她是婢女,她说不是他又不信,她只好顺其自然地当当婢女,省得她老听得一番训婢文。
  可人怎么能这么无赖,自己说的话又被自个儿给推翻了,反说她不讲理,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竟遇上反覆无常的无赖汉!
  「福气,听说你把厨房毁了,把里头的人炸得脸都灰了。」在大厅的他看到下人们神色仓皇。
  她憋气,瞬间涨红脸。
  「那是……呃!我下锅煎鱼,但油太多,鱼身又有水,我把鱼往锅里丢,就爆开了……」
  好可怕,那时油水劈哩咱啦往外喷,幸亏她闪得快,才不至于溅了一身热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