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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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讶然从地上跃起,便听惟我真人发出一声阴冷已极的低笑,说道:“老夫以半个时辰传了公孙小娃儿一招‘惟我无人’此招可用之拳掌、剑术,比上善若水老鬼传你的那‘无为忘我保命救敌三式’更见神妙,你这小娃儿先不要披嘴,灵不灵当场见效!”
    当他说到这一招式名称,“椎我无人”之时,欧阳云飞便即剑眉微蹙,暗忖:先看他这招名称,便可见其为人,与上善苦水老者大相逢庭,再听他说比“无为忘我保命救敌三式”
    更见神妙,禁不住嘴角一掖,露出晒然之色,等他说完,遂用手一指惟我真人,不屑说道:
    “欧阳云飞对你这一招的威力如何,姑且不论,正如你自己所说‘灵不灵当场试验’,但听那招式名称,带着如此浓厚的自私惟我色彩,便觉颇不顺耳,须知人生在世,谁不为己?但像你这般处处以此标榜,即是过分,在我未和公孙大哥比斗以前,你能否先姻这招式名称改改,像上善苦水老前辈那种无为忘我既保己命,且救敌人的立意,岂不比你这‘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的态度,高明得多么?”
    惟我真人听他把自己的一句“灵不灵当场见效”之中的“见效”二字,改为“试验”,便巧妙的对他那招“惟我无人,,的威力,表示出怀疑之意,不禁冷哼一声,甚感不悦,现又听他把,‘惟我无人”这一招式名称任意批评嘲弄,早感不耐,那里还把“改改”二字听到耳中?遂冷哼一声,怒道:“欧阳小辈,你那来这多话?俗语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老夫即使以此标傍,又有何不妥?余岁,生平阅人无算,而对世事体认也自认极为深刻,哼!难道还要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教训……”
    他说到“教训”二字,亦觉不要,便即倏然、住口,但因此却更引得公孙玉和欧阳云飞哈哈大笑!欧阳云飞接着又道:“世人因是良莠不齐,好坏参半,但正大高洁之士,仍然极多,那能像你这般以偏概全,以己废人之见,否定世间全无好人?”
    他这一句“以已度人”未免把惟我真人骂得大惨!惟我真人武功超绝,高踞武林八仙之位备受专祟,何曾被人这般骂过,只气得他冷哼一声,蒙面黑中以内的脸色大变,转首向公孙玉说道:“你即刻用老夫传授的那招‘惟我无人’,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打发!”
    公孙玉知道此战难免,略一迟疑,便即朗声说道:“时光不早,欧阳贤弟我们动手吧!”
    欧阳云飞豪声一笑,说道:“大哥说得不错,我们早点动手,也可早些离开这烦恼尘世,你看我们是先斗拳掌,还是先较量剑法?”
    公孙玉苦笑一声,道:“我们若不斗得两败俱伤,也不能罢手,以愚兄之见,还是不管拳掌、剑术、暗器、内力、各自尽展所能,全力施为吧!”
    欧阳云飞朗声说了个“好”字,便即翻腕拔出半截断剑,凝神肃立。
    公孙玉也被欧阳云飞视死如归的神情,引得豪兴大发,长啸一声,尽吐胸中积郁,说道:“贤弟不妨将你所学,尽行施出,也好让愚兄看看你的功力进境。”
    说完也将青钢剑掣在手中,又道:“欧阳贤弟,愚兄既是痴长你两岁,就让你先出手吧!”
    欧阳云飞也不客气,朗喝一声:“小弟有僭了!”右手半截断剑划起一圈耀眼银虹,挟着丝丝锐风,一招天南剑法中的“笑指天南”已向公孙五斜肩劈到!
    他学武时间虽短,但对这天南剑法,却已练具相当火候,而内力又因得食芝参雪霜灵果大增,是以他这全力出手一招,倒确是极见功力。
    但比起公孙玉来,仍然是相形见细,不过公孙玉却诚心想看看他的武功进境,并不全力口攻,只用优魔神尼传授的一套“青莲剑法”防守,这一来,惟我真人却看得盾头一蹙,冷然说道:“老夫是何等身分之人,那有闲情逸致,看你们两个娃娃逗耍、你若不立展绝学,老夫可要亲自出手了!”
    他把话说罢,恰是欧阳云飞将一套天南剑法施完之时,公孙玉冷笑一声,道:“你急什么?既传了我一招武功,若不能使其发挥威力,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公孙玉此时又想试试欧阳云飞把一套“青莲剑法”练得如何,是以便施展出天南绝学,像是依照惟我真人所嘱般,一路向欧阳云飞抢攻。
    欧阳云飞本是冰雪聪明,怎不明了公孙玉的心意,但他一想及这不到两败俱伤,不会停止的一战,便自喟叹一声,说道:“公孙大哥,一个时辰了后,你我两人,或许即要撤手尘寰,就是身负绝世武学,死时还不是与尸骨同朽,我所学的这一掌一剑之微,又算得什么?
    你何必这般昔心孤诣……”
    那知他说话之时,虽早已施出那套在防守上极具神妙的青莲剑法,但因心神一时疏忽,意志略微分散,立被公孙玉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话尚未完,便听他公孙大哥大喝一声:“贤弟小心!”
    随之“吓啦!”裂帛声响起处,欧阳云飞那件雪白长衫以上的有袖口左近,已被公孙玉青钢剑姚破一条长达半尺裂口。
    欧阳云飞虽不畏死,但眼看方才一时疏忽,便几遭断臂之危,也不禁心神一凛,立刻聚精会神,把一套青莲剑法展尽精微地,舞起朵朵青莲,将那凌厉攻势封住。
    惟我真人看得微蹙浓眉,但见两人确已尽展所能,以死相博,也只得耐性观战,此时眼见公孙玉一套天南剑法即将使完,便阴冷一笑,说道:“公孙小娃儿,你是否还要把你们天南一脉的压箱底功夫,“玄门智珠”施出?当年天南三剑和六诏神君万俟午在括苍山绿云谷比斗时,老夫亦曾在暗中目睹,他们所用的“乱点鸳鸯”手法,各将十二粒玄门智珠,六六齐发的打出,在一般武林高手贡来,确属一绝,不知你这娃儿火候功力如何?”
    欧阳云飞暗忖:“我在鄱阳湖畔随口编的一个谎言,不料竟有其人,而且听那武林圣君说,五十年前,惟我真人的潜修之所,便是在浙东括苍山,原来果是不假。”
    岂知惟我真人一提起天南三剑,深谷赌命一事,公孙玉的心情便即十分激动,他想起三位思师死得何等伟大壮烈,而今日自己却任人指使,并和身外化身的欧阳云飞即将极不愿意地作生死一拼。但他当初在括苍山绿云谷传授欧阳云飞武功时,因时间短促,并未将师门暗器“玄门智珠”转授,是以一听惟我真人一言,又不禁犹豫起来,不知自己若防效先师昔年所为,也以“乱点鸳鸯”手法施为,欧阳云飞能否躲过?但若用普通手法,单粒打出,则又不能发挥此种暗器威力,有辱师门。
    那知欧阳云飞却听得大感兴趣,不知以“乱点鸳鸯”手法打出玄门智珠,是何精彩奇妙情景,是以急不及待他说道:“公孙大哥,你就施展出那‘乱点鸳鸯,的暗器手法,也好让小弟瞧瞧。在离开大哥之后,我也别出心裁的练了一种暗器,虽是在鄱阳湖畔和九命公子一战后,发誓不用,但等你打完了,小弟也要献献丑。”离你们比斗之处大远,未看清楚,今晚正好仔细观赏一番!”
    惟我真人阴阴一笑道:“如此最好,别尽说废话了,公孙小娃儿就先出手吧!”
    公孙玉再不多言。青钢剑归鞘,探手袋内,抓出十二粒玄门智珠,左右手各六,朗喝了声:“贤弟小心!”便自振腕打出。
    那十二粒玄门智珠自公孙玉两手飞出后,齐奔欧阳云飞身前五尺之处,自动凌空互撞,然后便即看似毫无规则的漫天乱飞,但却丝毫不乱的迳袭对方周身各大要穴。
    但岂料那十二粒玄门智珠方一互撞,将飞未飞之际,却见一点黄影,也向那互撞的一点飞去,只听当当连响,十二粒玄门智珠齐被荡开,擦着欧阳云飞的衣衫飞过,而那粒黄影竟是方向不变,直扑公孙玉的蒙面黑中!
    原来欧阳云飞见公孙玉摸出玄门智珠时,也将半截断剑归鞘,同时把那枚小小金铃取出捏在手中,他一时童心大发,竟运起忘吾哲人所授的“意指神功”,将铃打出。
    公孙玉自是不曾料到欧阳云飞会有此一招,就是惟我真人也大感意外,方自微叹一声,见公孙王侧头再想闪让,已是无及,他那蒙面黑纱,已被铃上针刺,接破一块!欧阳云飞尚不知道,自己闯下大祸,竟是十分天真地,哈哈一笑道:“公孙大哥、你看小弟这别出心裁的暗器,比你那玄门智珠……”
    他“如何”两字,尚未说出,便被公孙玉一声凄厉长啸打断,并发出震人心弦的话语道:“好!好!我公孙玉的玄门智珠,那能比得上你别出心裁的‘忘本金铃’?我天南武学既不放在你的眼里,就只好让你见识见识武林八仙的‘惟我无人,一招了!”
    说完,形如疯狂般,身躯疾旋猛转,欧阳云飞只觉眼前一花,便见漫天掌影洒照而来,惊慌中疾施上善若水老人所授的“无为忘我保命救敌三式”中一招“死中求生”,但他发觉略迟,如何还能完全闪过,闷哼一声,左肩以上,已着着实实地挨了一掌!
    幸而他运起的意指神功未散,左肩虽是疼痛欲裂,却未受丝毫内伤。
    此时,他也发觉打出金铃之举颇为莽撞,光听公孙玉加诸他的“忘本金铃”四字,便知他公孙大哥心起误会,已动真怒,尽管挨了一掌,但仍然极为惶恐地,颤声向公孙玉说道:
    “公孙大哥,你可是生气了么?小弟再愚蠢无知,也不敢在大哥面前存下卖弄焰耀之心,只是一时鲁莽,随手而出,尚望大哥不要责怪?”
    但公孙玉仍是怒势难遏,欧阳云飞这番话,那里听得进他耳里去?冷笑一声道:“欧阳云飞,你何必逞能于前,而又假惺惺的道歉于后?公孙玉事前早已说好,可以尽展所能,我又岂敢责怪于你?你我既是难免一战,那就废话少说,还是手下见真章吧!”
    他此时已动真怒,出手再不留情,惟我真人那一招“惟我无人”,确是诡异已极,迅辣兼具,一经施展,真是犹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欧阳云飞尽管练就上善若水老者的“无为忘我保命救敌三式”,但因那三招若是分开施展,仅在防守上极见灵敏,却无还击进攻之能,况且他既对公孙王感歉疚惶然,在功力与斗志上便大打折扣,是以这二回合一交上手,欧阳云飞便被迈得连连后退!
    而公孙玉却因欧阳云飞以单铃破珠雨,不仅他个人觉得汗颜无地,且以为自己有辱师门,是以仍然毫不留情地杀手频施。
    欧阳云飞此时也已发觉,若再解释也只是徒费唇舌,于是精神一振,全力应战,但即使把那“无为忘我保命救敌”三式展尽精微,也只是自保之局,仍然被逼得缓缓后退。
    但退了七八步后,他暗想反正总须一拼,若这样退法,究竟退到何处,才算了结?
    心念既动,足下遂停,他这里刚一停步不退,公孙玉漫天掌影又至!
    欧阳云飞情急之下,突地念转慧生,发觉这三式拳掌功夫的不足之处,随心一横,大喝一声:“你这般苦苦相逼,可怪不得我……”
    他假的不退反进,身前空门大开,全身要害,尽行暴露于公孙玉漫天掌影以下,但他自己也凝聚无极气功,一招“天星掌”中的“力士推山”,猛向公孙五当胸袭去。
    欧阳云飞这种两败俱伤的一式硬拼,又大出公孙玉意料之外,微愕之间,两下掌力已然拍实。
    公孙玉毕竟对敌经验较为丰富,他眼见欧阳云飞一掌当胸袭来,身形急向右侧,左肩之上硬受一掌,直打得他骨痛欲裂,身形跟跪后退数步,卟通一声,跌坐地上。
    而欧阳云飞却是硬碰硬,毫未躲闪地,胸前也中一掌,幸而公孙玉在侧身闪让时,真力自然而然地微收二成,但纵然如此,欧阳云飞也是惨呼一声,往后仰倒,砰然坠地,一动不动。
    公孙玉受伤似不太重,他以两手支地,突地爆发出一阵凄厉狂笑,大叫道:“好个两败俱伤,你这惟我真人可觉满意了吧?”
    说完,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又复晕倒。
    惟我真人瞥了僵卧地上的公孙玉和欧阳云飞一眼,然后走到公孙玉身前。
    他身形屹立不动,两手十指虚空疾弹,竟以凝气化力神功,为晕倒的公孙王推活穴道,接通经脉,一阵挣动后,便即霍然坐起。
    公孙玉方才虽因欧阳云飞以单铃破珠雨,激起他无名怒火,以致存心相拼,但一看到这种结果,心中却感到万分追悔,无限悲痛,他连忙跃起,疾奔到欧阳云飞躺卧之处,口中大叫道:“欧阳贤弟!欧阳贤弟!是小兄奢了你……”
    他声泪俱下的方要俯身察看,但身形却被一股无形大力吸住,同时耳边响起惟我真人的阴冷语音,说道:“他当胸之处,中了你十成功力的一掌,你虽因恻身闪让要害时,真力略卸,但也足被震断经脉,伤及内腑,纵有华陀扁鹊,或千载灵芝,也是回生乏术的了!”
    惟我真人观察如微,真不傀武林八仙之一,竟连公孙玉掌势力道的收发多少,也看得丝毫不爽。
    公孙玉闻言,心中愧疚更甚,他悲痛的大声叫道:“欧阳贤弟,你若是回生乏术,小兄也不想偷生人世了!”
    他竟然举手向自己天灵以上,狠狠拍去。
    惟我真人冷然一笑道:“生死之事,岂能由得了你?”
    公孙玉举起的右手,突觉失去力道,长叹一声,又委顿的垂下。
    惟我真人右手食中二指虚空疾弹,便又点上公孙王背后的“风府”穴,左手疾探趁势将他的身形抱住,右手大袖一摆,便如一只冲天大鹏,穿出树林,急纵而去。
    此时,天虽大亮,但这片翠柏林内,仍是森然无光,欧阳云飞僵直地躺在地上,仍是一动不动。
    但是就在惟我真人疾纵而去之时,柏林以内,宛如幽灵般的,又出现了另一人影。
    那竟是一个一身玄色劲装的女子。
    那女子缓步走到欧阳云飞身前,伸出那莹自如玉的右手一探他的鼻息,便即面含微笑地将他抱起,然后又把那一枚金铃和半截断剑带在身边。展开身形向惟我真人相反的方向奔去。
    中天云开,大地轮涌,把这荡芍郁郁的翠柏林头,抹上了一层金黄的色彩。
    欧阳云飞和公孙五双双在这林内失踪之际,也正是顾灵琴和沈南施在萍乡客栈中,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之时,她们直等到日落西山,才愤恨而调惟的,连夜向湘中衡山南麓,孤鹤峰下的“翠庐”赶去。
    从江西萍乡到湖南衡山这两百余里的路程,在二女尽展绝顶轻功奔驰下,未消多时,便已赶到孤鹤峰下。
    远远看去,“翠庐”四周的翠柏森罗,绿竹潇洒,但顾灵琴的一寸芳心之中,却有着景物依旧,人事全非之感,但当着这位第一次到她家作客的沈南施姑娘,却又不得不强作欢颜,纤子遥指,一笑说道:“南妹,你看那就是‘翠庐’了!此地景色秀丽,只是有些孤单。”
    沈南施甫经父丧,又遭情变,她性情本不着顾灵琴的豁达开朗,此时只剩子然一身,更觉万念俱灰,她闻言幽幽一叹,说道:“琴姊,这‘翠庐’尚有绿竹翠柏为邻,水佩山鬟为伴,你何必说它孤单,可怜你南妹在这人世之上,却真的已是孤孤单单一人了!”
    顾灵琴本是强忍侗伥之情,她一听沈南施如此剖腹直陈,也不禁心中一酸,泪水盈睫地微喟说道:“南妹,有道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再是至亲至爱之人,也无法和我们共处一生,你既是和我们姊妹都合得来,就达翟庐住下好啦,这样我们三人世都有个伴儿。”笑,说道:“我总觉得人生在世无甚意味……”
    顾灵琴转头瞥了沈南施一眼,只见她娇靥上一片淡漠,毫无悲伤之情,两眼直直地望着无尽的远方,不禁心下谅,说道:“南妹,你怎么呢?你我又不是外人,对妈妈和我姊姊来说,却毫无什么不便之处,至于若说是长久之计?唉!天下之事,除了这青山黄土外,又有什么能够长久?能够永远?”
    沈南施又复淡淡说道:“琴姊说得不错,而且我也颇喜欢这孤鹤峰一带的清丽景色,本来我还打算到巫山找我师父‘巫山神姥’,现在也不想去了。”
    说到此处,语音略顿,顾灵琴还以为她要在翠庐长久住下,正心头微觉高兴的意欲答话,却听沈南施又复静静说道:“琴妹妹,你对这孤鹤峰地理颇熟,可知道附近有什么尼庵么?”
    顾灵琴顿时大吃一惊,急急问道:“南妹,你问尼庵做什么?”
    沈南施一笑说道:“妹妹觉得这尘世的一切,已不属于我的了,我想出家算了!”
    顾灵琴强自一笑道:“南妹,你在说的什么傻话?伯父享寿六十余岁?已非天折,你怎能如此悲伤?就是玉哥哥,说不定他只是另有奇遇,也不一定就真的薄情寡义,抛弃我们而去,你又何苦这样钻牛角尖呀?”
    对公孙玉的失踪之谜,她突然想起这个解释,连她自己也大感安慰,于是爽朗一笑,又复说道:“好啦!快点回家,说不定玉哥哥不久便会找来呢?”
    沈南施听了这几句话儿以后,芳心之中,果然立刻轻松许多,微笑说道:“琴姊,为什么昨天我们尽想着五哥哥薄情寡义,离弃我们而去,怎没想到他会另有奇待遇合呢?”
    二女精神一振,脚下自然轻快了许多!
    心中忧虑既灭,遂觉得眼前景色,充满了欢愉气息!
    在尚离“翠庐”里许之时,顾耿琴焕然止步驻足,微带奇诧他说道:“筠姊每在这辰未已初之时必定操琴遣怀,而且母亲还传她一种至高内功口诀,也要在操琴中演练,怎的没有听到声音?莫非她见我和玉哥哥未曾回来,企盼的生病了么?”
    隐约之间,她似看到被琴姊命名为“春心小筑”的小楼上,在罗账轻掩以内,躺着松个云鬓蓬,星眸含愁的绝美少女!
    顾灵琴心下一急,当先几个纵跃,赶至门口,只见两扇朱门紧闭,里面阂无人声。
    她一推未开,来不及再喊,便即越墙而人,沈南施略一犹疑,也便随后跃进。
    这一来,就更令顾耿琴奇疑惊骇,即使筠姊卧病,她们这般明目张胆的越场而入,也必被她母亲很大师卞青萍发觉,然而出乎意外的她们竟如入无人之境!
    顾灵琴先匆匆到她母亲的“静心斋”打了个转,果然不见慈亲,然后,二女一前一后的直奔上“春心小筑”,但见门窗紧闭,筛幔深垂,推门而入,那还有顾灵筠的情影?
    顾灵琴强定心神,仔细案看之下,霍然见梳妆台上,放着一张字迹娟秀,但却十分潦草小简,分明是顾灵筠的手笔,只见上面写着:
    是孽是梦?
    宫砂无影,
    白壁沾尘,
    罗中泪泾,
    芳心碎尽,
    缘断今生!
    这六句非诗非词的话儿,不但写得十分潦草,其中平厌韵律亦不甚讲究,显见是在匆忙和心绪极端烦乱时写成。笺上泪痕斑斑,有些字的里迹,都被洒得模糊难辨了!
    顾灵琴看罢,宛如失足高楼,堕身深渊,一时之间,竟然说不阶一句话来!连身后还站着个沈南施姑娘的事都忘记了。
    沈南施看她这般光景,心中虽是十分奇疑,但又不好开口相询,半晌之后,顾灵琴才像如梦初醒般地“啊呀!”一声,转身便待向楼下奔去。
    转身之时,才看到了身后的沈南施,遂歉然苦笑一声,说道:“南妹,你看这是筠妹留下,一些非待非词之语……”
    沈南施接过那小简一看,心中大感奇怪,蹙眉说道:“筠姊这几句话中,像是充满羞愤凄惋之情,但她说的‘宫砂无影’中的‘宫砂’是指的什么呀?”
    顾灵琴轻喟一声,说道:“当初筠姊在云南六诏山纯阳宫之时,六诏神君万俟午曾在她右臂之上点卞滴‘守宫砂’,以代表清白的女儿之身,可是……”
    她娇靥一红,已是说不下去。
    沈南施听得心中慕然一惊,暗付:看她那“宫砂无影”之句,不分明是贞操已失了么,以筠姊姊和恨大师卞青萍的身手,有谁能轻易地夺击她的童贞?若真的如此,那真是恨比天长了!
    顾灵琴又把那张小简接过来,收入怀中,急急说道:“南妹,我们还是到静心斋去看看,也不知家慈到那里去了,也许她老人家知道一点个中隐情。”
    但当二女再度回到“静心斋”之时,仍然不见恨大师卞青萍的身影,而遍找房中,竟连片只字未留,这一连串的变故,任她颐灵琴豁达开朗,也不由眉峰紧聚,星陈含愁,她略一沉思之后,候地一顿莲足,说道:“南妹,筠姊留笺之言,虽不知事情真象如何,但她和家兹俱都留家出走,即是事实,我想即刻动身,到莽莽江湖中去寻找她的下落。不知……如何?
    顾灵琴心中大觉安慰,但却歉然说道:“愚姊怎好劳动南妹一起去披风宿露,万里跋涉,只要你不怪姊姊简慢,不能留下招待你就好了!”
    沈南施一笑道:“琴姊,事不宜迟,你赶快收拾一下,我们登程吧,万一筠姊妹一时想不开,出了什么差错,那我们便铸恨终生,就百身莫赎了!”
    顾灵琴再不推辞,急忙收拾停当,又多带了些贵重之物,当即离开衡山南孤鹤峰下的“翠庐”,又走入莽莽江湖,到处飘荡。
    既然这第二次彭蠡之宴的时间,尚有数月之久,笔者还是先掉转笔峰,叙述一下本书中第一男主角公孙玉近日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