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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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想得到,连洁西自己都想不到,她居然成功了。
    肯特面包店以强力的餐饮联盟说服了汉弥顿大饭店,因此汉弥顿的整个餐饮部门改朝换代,这件事惊动了整个欧洲的旅馆业。这个变动预估将来会为汉弥顿提升百分之三十的营业额,也对他们布局全球增加了许多利机。
    汉弥顿为这次的合作举行盛大的签约仪式,由奥文和凯伯瑞董事长在全世界媒体前签下合约,这项父子的合作被传为一桩美谈,自然又谋杀了不少记者的底片。
    “我以为你会很抗拒让记者拍照。”签完约后是酒会,洁西拉著奥文走到比较没人的地方。
    “是不太喜欢。”揽起眉头,他的确不喜欢面对镜头。他自知长得不上相,肃杀的脸变成照片后,感觉就像个通缉犯。
    尤其他父亲和他长得十分相似,两人一起出现在镜头上,凝著表情签约,仿佛正在签世界大战的战败条款似的。幸亏现场的气氛掌握得不错,才不会让整个会场冷到极点。
    “这样啊……”她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喔,这个点子是我想的,我只是觉得与其撒大钱做广告,不如让记者自己上门来,出现在新闻上比出现在在广告上有说服力多了。”
    “你想的?”瞪著会场的严厉线条松了一点,换成意外的神色。“而我父亲也答应?”
    基本上父亲和他是同一种人,讨厌面对媒体镜头。
    “是啊,不过他听到我这个提案后,问了很多奇怪问题就是了。”她若有所思地回想,“例如他问我念的是牛津哪个学院,论文写的题目是什么,实习的情况如何,甚至做过什么研究和工作他全问了。”
    “这样吗……”稍微思索了一阵,奥文马上了解父亲的用意,笑得很神秘。“洁西,完成肯特面包店和汉弥顿合作的企划,你很高兴吧?”
    “是啊,”说到这个她就跩了,这可是她实力的证明呢!“我超有成就感的。”
    不过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可是这工作让你那么忙,还忙到生病……”
    “那是意外啦!”是她自己不小心淋到雨,又没有马上处理才会感冒,何况她的抱怨比他还多哩!“而且我再忙也能和你谈恋爱啊!哪像你一忙起来就六亲不认。”
    “抱歉。”他搂过她亲吻一记。
    “以后不准再那么忽略我喔!”她睨著他,在他对自己产生愧疚时,趁机提到另一个话题,“奥文,你愿意主动去亲近伯父吗?”
    “……”他马上肃起脸,不说话。
    “不要这样嘛!”老肯特教的绝技一百零一招再次使出,她娇滴滴地巴上他,“其实他很关心你的,否则干么怕你吃苦呢?何况这次的合作案能成功,你的因素绝对比其他原因重要,而且伯父也常常说你做的糕点很好吃,代表他认同你了呀!”
    每次都来这一招,可他仍是很没用地抱住她狂亲一阵。
    “他常吃吗?”
    “对啊!你先不要乱来,听我说。”她推开他的吻,贼兮兮地附耳过去,“是亨利先生露的馅,他十次来买蛋糕,九次是伯父要他买的,还要他不准说呢!”
    定定地看著她一会儿,他蓦然唇角一勾,抚了抚她的头,朝父亲的方向走去。
    “什么嘛!又把我当小女孩。”她不悦地瞪他,但想起方才和他的亲吻,心里还是甜甜的。
    ***
    “凯伯瑞先生,令郎过来了。”
    围在一群宾客及记者之中,理查远远地看著奥文走过来,脸上表情虽然仍是僵硬,但心里却渐渐地激动起来。
    想来可笑,明明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却患得患失,不知如何与他相处,非要用高压的手段来逼迫他,才能让他听话。然而现在他成功地证明了他的实力,自己却尴尬得想逃避,不愿面对他的奚落。
    奥文来到他面前,父子两人对看许久,他才稍缓了表情,用以往不曾用过的轻松语气道:“父亲,我回来了。”
    只有当事人知道这句话代表什么,也只有当事人知道这句话有多么重要。理查拍拍他的肩膀。欣慰地一笑,他的儿子终于回来了!
    “回来就好。”
    这次儿子不再是受逼迫回来,而是心甘情愿地要为汉弥顿效力,早知道事情会走到这一步,自己当初真不应该阻止他。
    “咳!其实我很想跟你说……”见儿子毫无芥蒂,他的惭愧益发深刻。“你干得很好!以前,或许是我……”
    “父亲!”奥文打断他,“如果没有过去的挫折,或许不会有今日的我,所以我应该感激你才是。”
    理查宽慰地笑了,他觉得自己的心逐渐活过来,添在脸上的似乎不再是皱纹,而是笑纹。
    “好像喔……”洁西站在奥文身后,完完全全被挡住,只有声音发出来,“笑起来一样的迷人耶!”
    奥文几乎是立刻转过身来,抓住她小巧的下巴,把她的视线从父亲身上拉回来。“宝贝,你只能看我,不准看盗版,懂吗?”
    这句话立刻引来父亲重重的一拍,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也有幽默感。“你才是仿冒品好吗?”
    众宾客闻言全笑起来,有几个消息比较灵通的记者,趁机问道:“凯伯瑞先生,您和儿子和好了吗?”
    挑起浓浓的眉,理查故作不解地看向儿子。“我们有失和过吗?”
    奥文当然体会他的用意,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如果记者是指你居然比我先相好我的老婆这件事,我确实有些介意。”
    哗!世界冠军奥文居然要娶老婆了?众人的眼光全转向莫名其妙的洁西。
    什么意思?她手足无措地用眼神问奥文。
    他没有回答,只是别有深意地看了自己父亲一眼。
    原来如此!她顿时领悟奥文的调侃。原来凯伯瑞董事长之前探问她的学经历,是在替奥文找老婆?
    “抱歉,我先告辞一下。”又羞又气的她,发狠地在他背后拧了下,以为大家都没看到,然后拉起裙摆没入人群。
    “哈哈哈……”她可爱的动作引起众人烘笑,奥文察觉远方射来杀人的目光,但也只能苦笑以对。
    “两位凯伯瑞先生,既然机会难得,你们能站在一起让我们照张相吗?”
    记者此话一出,两位凯伯瑞先生全变得僵硬,在众人的推挤下站在一起,不仅动作不自然,脸上的表情更是一致的肃穆,好像准备唱国歌。
    拍照的记者有些傻眼。“能请你们笑一下吗?”
    父子俩对看一眼,拉动嘴角。老天,看起来更凶恶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对打厮杀。
    他们真的和好了吗?宾客们面面相觑,都快笑不出来了。
    突然,奥文的注意力抛向远方,他的动静理查也察觉到了,顺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洁西面无表情地盯著两人,接著无预警地摆出一个丑毙了的鬼脸,当下把她所有的淑女气质全破坏光。
    “噗!”奥文拚命忍笑。他的宝贝实在很宝贝!
    但一旁的理查却忍不住朗声大笑,奥文只好跟著破功,两人笑成一团,记者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咔嚓──
    一张名为“父子情深”的照片,登上了隔天泰晤士报的头条。
    ***
    洁西以为大事底定,奥文的工作情况也稳定了,两人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忙,可以多一点时间约会了。
    结果并不是这样。
    因为奥文和他父亲开始有了共识及默契,因此他为了让汉弥顿的营业情况达到父亲的理想目标,十分积极地盯著餐饮部门,自己也努力开发新的糕点产品,三不五时还来个烘焙讲座或蛋糕大赛什么的大型活动,企图藉此吸引客人。
    只要不放弃他最爱的烘焙,叫他多做一点事他也愿意。
    所以洁西有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她帮他和父亲和好,但现在却必须和他父亲抢人,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先别说他已经爽约好几次,就算难得两人聚在一起,他也时常匆匆丢下一两句话就跑了,甚至吃饭吃到一半又被急召回饭店。
    明明肯特面包店现在已全权交由莱斯管理,而奥文只要管饭店的事情就好,为什么他可以让自己忙到快人间蒸发?
    连面包店那些老伙伴都抱怨好久没见到他了呢!
    “抱歉,洁西,今天饭店里邀请了米兰的雷诺大厨来参加展览,所以今天可能没办法去找你……”
    “奥文,你不觉得你太忙碌了吗?”她相当无奈地在电话这头说。
    “我真的很抱歉。”听得出他声音的疲惫,“可是雷诺大厨很重要,我们花了好久的时间和金钱才邀请到他。”
    “所以我就不重要了吗?”她低声的抱怨,觉得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洁西,不要任性,乖乖的好吗?”可是他听到了她的咕哝,微微一喟,“我有空就去陪你。”
    “你这句话这个月已经说了第五十三次。”她觉得自己还真无聊,居然去记这些东西,不过还不是因为他把她丢在一旁不闻不问,她才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去无聊,“算了,你不能来就算了,反正我也没抱多大希望。”
    她在赌气!这端的奥文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洁西,不是你希望我做出好成绩让我父亲认同的吗?怎么在闹脾气呢?”
    “我没有生气。”只是胸口闷闷的,而且想哭的情绪难以解释地占据了心头。“你已经博得伯父的认同了,奥文,接下来只要稳扎稳打的表现就好,没必要让自己过劳死。”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听到她话里的关心,他仍是感到温暖。
    “奥文,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别让忙碌的工作磨光了爱情……”
    电话那头静止了下后,才幽幽传出声音,“你的爱情被磨光了吗?”
    洁西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的问题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不够重视两人的感情,也忽略了她的感受。她已经尽力地体谅他、协助他,却弄得自己好像弃妇一般。
    这样的恋爱谈起来,还挺悲哀的。
    “算了,你明明知道我的答案。”她干脆放弃和他讨论这个话题。或许他哪天走路撞到树,就会自己觉悟。“其实我今天约你,是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等一下,洁西。”话筒里传来小小声的叨絮,然后他的声音再次传来,“不好意思,我得去忙了,雷诺大师进来了,我要过去会场那里。”
    “奥文,等等,听我说,一下子就行了!”她要说的事真的很重要。
    “抱歉,我真的没时间了。”他的声音有点喘,大概是边跑边说。“明天下午我会去肯特面包店找你,你明天再跟我说好吗?”
    “好吧。”反正也不差这一天,唉!
    咔!电话被切断了,洁西盯著话筒发愣,久久无语。
    她是不是……太纵容他了呢?
    ***
    肯特面包店。
    “洁西,要打烊了耶!”
    “店面借我一下,奥文说晚一点会过来找我。”她从两点钟就来这里等待,还顺道卖了不少面包,但直到六点半打烊,连打扫工作都做好了,奥文仍未出现。
    或许他说的“下午”时间还没到吧?
    她朝莱斯扬了扬手中钥匙,“我会帮忙关店门的。”
    “我不是这意思。”他看了看外头,“越晚外头人会越少,你一个人在店里我不放心。”
    “没关系,我会中国功夫啊!”她笑著比划了两拳,不过在其他人眼中根本无济于事,她的中国功夫究竟如何,已经不是新闻了。
    “算了,我留下来陪你等吧!”他无奈地拉了张椅子坐下,顺便在心里骂了奥文两句。
    原本已拎好包包准备去狂欢的娜塔莎,及咬著面包准备回家的汤姆见状,也异口同声地道:“我们也留下来好了。”
    温蒂大婶索性倒了几杯茶,放到大家中间的桌子。“我们也好久没聚在一起聊天,今天就边聊边等吧!”
    “好!”
    于是原本漫长的等待变成了同乐会,大家聊著现在和未来,以及洁西与奥文的恋情。
    “奥文实在太不应该了,都八点半了!”娜塔莎对他越来越不满,就算他再长个十公斤肌肉,也无法弥补他的不体贴。“果然英国人的‘下午’都这么长,反正八点半天还没暗嘛!”她有些讽刺地说。
    “别把我扯进来。”同样身为英国人,莱斯对奥文也是直摇头。
    “他在忙嘛!”这话连说的人自己都心虚,洁西笑得有点尴尬。
    “他也忙过头了吧?洁西你自己说,你有多久没看见他了?”娜塔莎真是为她抱不平。过去洁西是那样的帮助奥文,结果他却以忽视回报!
    “好了好了。”温蒂大婶打著圆场,“洁西,我看你别再等了,奥文的电话也打不通,不如你先回去,改天再约吧?”
    “只怕改天情况还是一样。”汤姆说著风凉话。早知道那家伙这么不体贴,他应该处心积虑地把洁西抢过来才对。
    “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所以还是再等一下,至少他会回来睡觉吧?”洁西有些为难。
    “什么事?”娜塔莎反射性地问。
    “其实这件事我也要先告诉大家的……”说到这里,她脸上流露出伤感。“我的签证快到期了,因为我参与的研究计划早就完成,所以没有办法延签,最多再两个星期,我就要回台湾了。”
    “啊?!”所有人全呆住。
    接下来是一片静默,娜塔莎首先飙出泪水,哭哭啼啼地直道舍不得,其他人眼眶红的红,拭泪的拭泪,大伙儿一阵拥抱碰颊后,情绪才稍稍缓和。
    “我真是舍不得你。”温蒂大婶的手帕全湿了,又从围裙里掏出另一条,继续擦眼泪。
    洁西也是万分不舍。“别这样,大家以后可以到台湾找我玩啊!办一个肯特旅行团,一定很有趣。”
    “嗯,到时候也要找老肯特一起去。”娜塔莎终于破涕为笑。
    因为这件事的确事关重大,所以大家决定等到奥文回来为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天色渐渐变黑,咕咕钟里的小鸟儿跑出来,叫了十二声整。
    “算了,别再等了!”莱斯真的生气了。奥文这个混帐!“汤姆,你送洁西和娜塔莎回去,我送温蒂大婶,奥文这家伙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由于时间真的很晚了,所有人面面相觑,投给洁西同情的一眼,为了避免牵连大家,她只能乖乖先回家了。
    这一晚,奥文始终没出现。
    ***
    “奥文,你听我说……我的签证……”
    盼到了第五天,洁西才等到一通充满杂讯的电话。
    “洁西?我现在人在……”
    “你在哪里?”
    “我……”
    “奥文!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再一个星期,我的签证……”
    “我很抱歉上次……”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我现在……不方便……讲电话……”
    “那你要什么时候才方便?”
    “我……再联络……”
    嘟──
    瞪著话筒,洁西整个人都呆了,看著时间才下午三点,她向莱斯请个假后,决定亲自到汉弥顿大饭店去堵人。
    以前不常去是怕打扰他的工作,何况去了他也不见得在,就算他在也不一定说得上话。她讨厌那种被人打发的感觉,所以往往她会挑个他可能空闲的时间,叫他出来约个会。
    不过,在他回汉弥顿这些日子来,两人约不到几次会就是了。
    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机会和他说自己要回台湾的事,这位老兄也忙得有点夸张了。
    坐了地铁到伦敦,再叫了程车直奔汉弥顿,人到了才知道奥文根本不在。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找上董事长询问奥文的去处。
    “奥文?”理查不解,“他去美国了你不知道吗?”
    “美国!”很好,那家伙去美国居然先斩后奏,还只给她一通讯号不良的电话交代。“他什么时候去的?”
    “昨天才去的,可能要去一个月吧,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这样吧,我帮你联络他……”
    “不用了,谢谢。”她忍住满肚子的火,深吸了口气。“我自己会处理。”
    真是太好了,他的父亲联络得上他,她却不行,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在了,只有她不知道,这问题究竟出在谁身上?
    这下洁西真的受不了了。凭什么她必须这么可怜兮兮的等候他的垂青?她自认已经让步许多,但他一再地挥霍她的爱情,以为她会一直在原地等他?
    想得美,臭洋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