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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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朔宇交过不少女友,更见过许许多多女人,然而无论什么长相的女人,在他面前都是同一种面貌。
    爱娇、讨好,温柔似水,那是她们共同的表情。
    而眼前这女人不太一样,他第一次见到敢对他大吼小叫的女孩。
    “你说我什么?”是他听错了吧?不可能有人那样指责他。
    “我说你是个辣手摧花的浑蛋。”他耳朵聋了吗?她喊得喉咙都快哑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或许她不知道他是谁,他可以勉强一点,原谅她的眼拙与迟钝。
    女孩愕然看着他。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不管他是失忆还是失智,弄死她的花苗是事实,他得赔偿才行。
    “如果连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怎么会知道?反正不管你是谁,快点赔我花苗,那是我辛苦存下零用钱买的,快赔给我。”
    她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他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就连打扫的工友都认得他,这女孩怎会不认得他?
    他顿觉虚荣心受创,不过他仍归咎于她孤陋寡闻。
    仔细看着女孩的长相,他有点坏心肠地想:不过尔尔嘛!
    白白净净、清清秀秀的,或许在部分男人心中,算是个漂亮的女生,只可惜他眼光向来很高,这样的清秀佳人一和他身边亮丽抢眼的美女相比,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像刚才缠着他的周明莹,就是一等一的大美女!既然连那样的大美女他都舍得推开了,又怎么可能被这样的“姿色”所撼动?
    然而奇怪的是,他的眼睛似乎有点离不开那张嗔怒的面孔。难道他有被虐的倾向,喜欢讨骂挨?
    在每个女人都争相讨好他的同时,有个女孩敢赏白眼给他看,反倒令他感到新鲜有趣。
    这个有意思的女孩,勾起了他的兴趣。
    “好吧!我把花苗赔给你。”
    “欸?真的吗?”
    童若奾——也就是花苗的主人,头儿微倾,看着眼前的大男孩。
    仔细一看,他长得真是不错,剑眉飞扬,双眼有神,鼻梁又挺又直,活像外国人的鼻型,而一张薄唇微微扬起,看起来好性格。
    好帅气的男孩!
    童若奾的心口扑通地撞击几下,但心思仍在她不幸早夭的花苗上。
    “你说要赔偿我,可不能食言而喔!”那是紫阳花的花苗,价钱可不便宜,她缩衣节食,好不容易才存钱买下两株,没想到却被他毁了其中一株。
    “没问题,我现在就陪你去买。”一株花苗能有多少钱?了不起几百块,再贵一点顶多几千块,他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钱食言?
    “好,这附近就有间种苗批发商,从校园后门走,大概只要走十分钟左右。”
    “唔,那就走吧!”高朔宇帅气地一甩头,比了个要她先走的姿势。
    “啊,好……”童若奾微眯着眼,意识有些恍惚。
    不管怎么说,他真的很帅!
    在前往后门的途中,童若奾敏感地察觉,好像每位路过的同学都在看她——尤其是女生。
    而那眼神,她感觉不出善意,于是她紧张地顺顺头发、拉整衣服,甚至低头检查自己衣服的钮扣和牛仔裤的拉链,看看是不是自己穿帮了还不自知。
    “你在干嘛?”高朔宇见她像身上长了跳蚤似的,东拉西摸,模样古怪得很。
    “我在看自己是不是哪颗钮扣忘了扣,还是拉链忘了拉,不然大家怎么全都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童若奾纳闷地道。
    “哈!”高朔宇忍不住大声嗤笑。
    这女孩是天真还是“单蠢”?
    难道她不晓得引起人群关注的不是她,而是他吗?若不是她和他走在一起,谁会多看她一眼?
    “他们不是在看你。”他大发慈悲告诉她。
    “欸?不是在看我?”童若奾开始左顾右盼。“那他们在看什么?”莫非是有什么不错的活动或表演,而她不知情?
    “唉!”这回高朔宇叹息了。原来她是真的蠢。
    “他们看的是我,因为你和我在一起,他们才会看你。”了解了吧?
    “看你?”童若奾脸上高度怀疑的表情,让高朔宇的自尊再度重重受创,他像被扔进冰冷的水池里,脸都冻黑了。
    “怎么,你有意见?”可恶!在这蠢女孩眼中,他就那么没有价值吗?
    “不是啦……”看他一副想咬人的样子,她哪敢说什么呀?
    他长得这么帅,女生会看他当然不奇怪,问题是干嘛连男生也一直看他,难道他是……
    她脑中不禁浮现某部电影,两个男人亲密相拥的画面。
    “你在看什么?”高朔宇咬牙切齿地问。
    他敢发誓,她那鬼祟闪烁的目光,绝对不是崇拜或仰慕。
    “没……没什么。”她连忙将头摇得像波浪鼓,打死也不敢说出心中的揣测。
    “对了,你说他们是在看你,那你到底是谁呀?”
    “高朔宇。”他简单回答,对于让她知道自己这号大人物,已经死心了。
    “欸?”
    高朔宇?那个全校知名的富家少爷兼花花公子?
    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童若奾,这才知道原来眼前的男孩,就是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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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这么久?你说那间见鬼的种苗店,到底在哪里?”
    走出校门口,走了将近十分钟左右,却还是不见什么种苗批发店,被太阳烤出满头汗的高朔宇忍不住问。
    她不是说十分钟而已?怎么他好像走了一辈子那么久?
    再说他在这间学校念了快四年的书,根本没见过什么种苗店,她该不会是诓他的吧?
    “是你走得太慢了,要是我自己走的话,只要十分钟就到了。”童若奾反过来抱怨他走路太慢。
    她走路习惯低着头快步走,所以即使在路上遇到熟人,也总是没发现。而他则完全相反,走路时一副太子出巡的样子,昂首阔步,悠闲慢行,好像在接受子民的夹道欢呼,以他“视察”般的脚程,不走上十五分钟是到不了的。
    “就在前头不远的地方,只要你肯走快一点,马上就会到了。”她看了看他大少爷的尊贵姿态,忍不住窃笑。
    她想,大概还没人敢叫他顶着大太阳走十几分钟的路吧?
    “哼!”高朔宇满脸不悦,但还是加快了步伐。
    “喂,你干嘛在那里种花呀?种花不是工友的事吗?”他不解,难道是学校压榨学生,要她学生兼工友帮忙打杂?
    “才不是呢!工友是帮忙学校的杂务及打扫,才不是种花的,种花是花匠的工作。”他到底懂不懂呀?
    “那就叫花匠来弄呀!”干嘛叫她去?
    “学校没有花匠。”
    “啊?”没有花匠是什么意思?
    “长期养一个花匠开销很大的,再说校园这么大,一个花匠根本不够,所以学校是采用外包的方式,每季发包给外头的园艺公司,负责美化校园,这样反而比长期请花匠还要省经费。”
    唉!他对这些琐碎杂务还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他大概以为他家的仆佣、司机和园丁,生来就是该在那些地方,做那些事的。
    “既然有外包的园艺公司更好,叫他们处理不就得了?”
    “因为经费有限,不可能在校园的每个角落都种花植草,所以学校只会挑选重点处美化门面,植萌楼位处偏僻,不是贵宾看得到的地方,当然没有必要花钱整顿啊!”她很有耐心地继续解释。
    “既然学校不处理,你干嘛要去弄?”怪哉!
    “因为我爱花,也很喜欢种花呀!”童若奾面颊微赧,但是双眼闪闪发亮,像是谈起心爱的情人。
    “我是这学期才搬到植萌楼的,搬来没多久,发现前头的花圃一片荒凉,原本种植的花木都死光了,光秃秃的只剩泥巴而已,觉得很可惜,就跑去拜托舍监让我种花,我自愿负担所有的费用,舍监人很好,就答应我了。”
    “哼!”有人免费帮忙种花,谁会拒绝?她还乐得呢,真是傻瓜。
    “于是我开始省吃俭用,存下自己的生活费和零用钱购买花苗来种植,可是花苗却经常被野鼠偷啃,偶尔还会遭到外力破坏……”
    说着,她意有所指地瞄瞄高朔宇。
    “嘿,我都说要赔偿了,你打算记恨一辈子呀?”居然把他和野鼠相提并论?
    “哪有——啊,就是这里了。”
    童若奾吐吐舌头,指着一扇被绿意包围的大门,飞快走进去。
    “原来这附近真的有种苗店!”
    走在被成千上万株幼苗夹道的狭小走道中,高朔宇梭巡四周,喃喃自语道。
    他经过这里几次,看见门口摆满盆栽,以为是哪户人家喜爱园艺,不晓得里头别有洞天,居然有这么大的一片苗圃。
    而喜爱种花植草的童若奾早就埋进花圃中,与一位小老板模样的年轻男子两颗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讨论起来。
    “真的吗?这花真的这么稀奇?”
    “当然啊!这种垂丝海棠可是很罕见的……”
    高朔宇完全被遗忘了,或许是有点不甘寂寞,他觉得眼前的画面很碍眼,于是故意走过去,蹲在她身旁,顺势将年轻男子挤到一旁。
    “喂,你要买哪株?”他打量她正端详的绿色嫩苗,根本看不出那是什么。
    “啊,高朔宇?”糟了,她完全忘了他。“请你再等一下下好不好?我还在考虑。”
    她原本想买和被他打断的一样的紫阳花苗,但是刚才店长介绍她的垂丝海棠也很漂亮,她也好心动喔!
    她将两种花苗摆在面前,左看右瞧,许久下不了决定。当她拿起其中一盆,却又依依不舍地巴望着另一盆,高朔宇见了,有点受不了地皱眉嚷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两盆都买不就好了,我付钱。”反正他付得起,而且愿意付就好了。
    “不行,你只弄坏我一株花苗,我不能要你赔两棵。”仔细考虑了一会儿,她决定买下紫阳花苗,至于垂丝海棠的花苗想必价位不低,她还是别妄想了。
    “有什么关系?对我来说,这是小钱。”
    “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而是公平原则的问题,你弄坏了什么就赔什么,其它的,我一概不接受。”童若奾将花苗塞进他怀里。“请付这盆花苗的帐就行了。”
    高朔宇更觉稀奇,一般女孩都认为接受他的馈赠是天经地义的,巴不得从他身上得到更多,哪有人连一株小小的花苗都算得这么清楚?
    顿时,有种奇怪的感觉流过心头,再看看她的脸庞,他突然觉得她其实满好看的,看久了,反而觉得比那些亮丽的美女顺眼。
    “那……我去结账。”
    “麻烦你了。”想到失去的花苗即将重回怀抱,童若奾开心地露出笑容。
    那灿烂的笑颜,又让高朔宇恍然失神。
    他直勾勾盯着那上扬的粉红色唇瓣,开始幻想着碰触它、亲吻它的感觉……
    一阵热潮冲上面颊,高朔宇只觉口干舌燥。
    “你在看什么?”是我脸上有什么吗?童若奾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纳闷地想。
    “没什么。”一开口,连嗓子都哑了。
    高朔宇窘迫地摇摇头,随即结账去。
    提着店长替她包装好的花苗,他们沿着原路走回学校。
    一路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过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抬杠,高朔宇问了她的名字,暗暗记在心中。
    回到学校,童若奾笑着对他说:“谢谢你的花苗,你是个好相处的人,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聊,掰掰。”道别后,不待他回答,她挥挥手,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去。
    而高朔宇却没立刻离开,他直盯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那种震惊与异样的感觉,又悄悄窜起。
    她竟然就这样走了……
    她是第一个在认识他之后,没死缠着他的女孩,她的独特深深吸引了他。
    她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却由高朔宇眼中迸射而出。
    这样特别的女孩,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悸动——他想与她交往。
    在女孩间游荡数年,他第一次动了真心,想好好追求一个女孩子。
    只是不知道,她可愿意当他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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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来只被异性追逐,几乎不曾主动追求过异性的高朔宇,烦恼着该怎么追求童若奾。
    他一向心高气傲,自然拉不下这个脸,直接表明自己想追求她,于是他决定采用诱敌战术,来个引君入瓮。先出现在她身边,让她发现他的存在,那么她应该会主动接近他才对。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应该是这样没错,然而——
    “耶,高朔宇?”
    “童若奾?好巧喔!”他明明是商学系的学生,却故意晃到园艺系来,还直呼巧合。
    “你来我们农学院一定有事要忙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欸,等等呀!”她怎么走得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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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
    “嗨,童若奾。”他早已等在她的教室门口,背靠着柱子双手环胸,摆出一副很闲的样子。
    “高朔宇,又遇见你啦?”童若奾真以为他是来办事情的。
    “唔,是啊!啊,不对……总之,已经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他将手插在口袋,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其实两只眼睛可是牢牢盯着她脸上的表情,惟恐漏掉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啊,不行耶!学校附近新开了一间烧腊店,我跟同学约好了去吃看看。”童若奾没有太多遗憾的回答,又让高朔宇的脸瞬间黑了半边。
    又来了!
    “没关系啦,我们不要紧,若奾,你跟高朔宇去吃饭啦!”几位同学在一旁敲边鼓,因为有机会能跟学校里超级有名的大帅哥吃饭,可是求都求不来的,错过了实在太可惜了。
    “不行啦!我先跟你们约好的,怎么可以临时毁约呢?”正直与守信向来是童若奾最大的优点,但此刻她的正直与守信,却让旁边一堆人想掐死她。
    晾着大帅哥不理,她暴殄天物呀?但,童若奾似乎一点都不希罕。
    “不好意思,今天我真的没空,下回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啰!”
    摆摆手,童若奾再次从他眼前消失。
    该死的!这女人怎么那么难追?
    如此碰了几次软钉子,高朔宇终于相信,世上真的有他追不到的女孩,丧气的他不再摆高姿态假装巧遇,干脆直接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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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几天后的中午,高朔宇双手插在口袋,缓缓踱到花圃旁。也只有在这里,她才有时间和他说话。
    正埋头松土、拔除野草的女孩,抬起被太阳晒得发烫的脑袋,茫然看着他。
    “高朔宇,你怎么来这里?”这回应该不是来办事情的吧?
    “我来看看上回买给你的花苗怎么样了。”
    他看了看头顶上炙烈的骄阳,立即刺痛地闭上双眼,仔细一看,她的小脸都被晒红了,他顿时不悦地质问:“这段时间是太阳正大的时候,怎么不晚点再来弄?”
    “今天我的课满堂,下课后还得和同学去图书馆做分组报告,所以只有这段时间可以来。”她不在意地笑笑,低头继续拿着小铲子挖松土壤,好让花卉的根部不会因为积水过多而腐烂。“啊,对了!上回你买的紫阳花,我已经移植到花圃里了,就是那一棵,它长大了,多了好几片叶子呢!”
    她指着某株花苗,眉飞色舞地道,像个骄傲的母亲,叨叨述说着孩子的进步。
    “是吗?”高朔宇不感兴趣地瞄了一眼,压根看不出哪里长大了?
    “还有很多活没做完吗?”他见她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掉,实在满心疼的。
    “嗯,还有一点。”童若奾抹去额上的汗珠,不甚在意地笑笑。
    “我帮你吧!”她一个人忙个不停,他看了也难过。
    “不用了,弄脏你的衣服就不好了。”她不懂什么名牌,但从他一身的行头来看,好像很昂贵的样子,要是弄脏了多可惜?
    “管它的。”高朔宇才不管自己的衣服会怎么样,卷起袖子就开始拔草。
    “那你要小心点,别折断花苗喔!”可别赔了一棵,又弄死好几棵。
    “知道了!”高朔宇撇撇嘴,开始低头当起免费劳工。
    太阳晒得他头昏脑胀,弯着腰在花圃边拔草,更是一件苦差事,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何苦来这里受罪?
    乐意接受他青睐的女人多得是,他何必穷追这个不解风情的女孩?
    他一边拔草,一边暗骂自己自找苦吃,等他拔完,已决定爽快地和她说再见。
    然而,当她露出笑容,诚心向他道谢时,他的胸口又开始发热,双眼迷蒙,从此舍不得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或许,他是被她的笑容给施了魔咒,因为贪看她的笑容,所以他像中了毒瘾的人,愈陷愈深,终于不可自拔。
    无论多么辛苦,历经多少波折,他费尽心思讨好她,哄她、宠她,只要能看见她的笑容,那么一切的辛苦便都值得。
    可是,她却那样践踏他的真情,理由很可笑,竟然只是为了区区几百万,就将他的感情像垃圾般随手抛弃……
    从她离开那天起,他不再碰触感情,甚至开始玩弄女人的情感,但是绝不再付出真心,因为那样的事,一生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