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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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用完早膳后,龙帮众人牵出马匹,正准备上马赶路的时候,恢复精神的龙四少拉着马鬃,哇哇大叫。
    「什么?本四少这样怎么骑马!」他是伤员耶!
    一旁的陈则正听见,便说:「阿虎,四少腿不方便,你抱他上马。」
    阿虎应好,伸手就要抱龙望潮上马。
    龙望潮立刻拍开他的手,怒道:「谁在说这个,本四少的意思是,腿部受伤了要怎么骑马,到时候伤口裂开怎么办!」这群蠢蛋!
    「这……」陈则正搔了搔头,「那这样好了,四少,属下替你雇辆马车,如何?」
    「马车?」龙望潮鄙夷地啐了声,「这个破烂的小镇能有什么马车嘛!」
    大清早,龙望潮的大嗓门在宁静的小镇里显得格外高亢,有绿杨镇居民走过,听见他话中明显的歧视,便恨恨瞪他一眼。
    龙望潮连忙往莫非堙的方向靠了几步,然后也回瞪对方一眼。
    「没有马车,四少你又不能骑马,这该怎么办?」陈则正苦恼地问。
    可恶,这笨蛋,本四少的意思难道不够明显吗?龙望潮恼恨地白他一眼。「我的意思是——本四少不能『单独』骑马!」
    「喔,原来是这样。」陈则正恍然大悟。「四少的意思是……要和人共骑一匹?」
    「对啦!」龙望潮没好气地回答。
    「那就……」
    话还没完,龙望潮便赶紧截断,「先说好,本四少不和又脏、又臭、又黑的人共骑一匹马。」
    「喔——那就是和……」陈则正了然的点头,伸手比了比站在一旁的莫非堙。「莫少侠?」
    怪了,四少不是讨厌莫少侠吗?怎么接二连三的要求和莫少侠单独两人在一块儿?
    听见陈则正总算吐出自己想听的话,兴奋的龙四少频频点头,伸手便要去拉莫非堙的袖子。
    莫非堙然说道:「那么,用那个东西如何?」说着,他抬起手指向放在不远处民居外头的东西。
    可怜的龙四少扑了个空只抓到一团空气,心头懊恼,差点没让他骂出声。
    众人听莫非堙这么说,全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在看清那东西后,脸上都是一片古怪,而阿虎早就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坐那东西的话,就不怕伤口迸开了。」莫非堙神色平常,冷静提议。
    听他这么说,龙望潮赶紧转头去看,这一看,表情瞬间扭曲。
    ……奇怪,为什么他觉得莫非堙这个建议好像是在报复他?可那张绝美脸蛋上的表情又是那么诚恳。
    龙望潮张大嘴,还没发出声,就听见有人咽咽口水,说出险些让他气绝的话。
    「莫少侠这么说,也是有道理啊!」
    「是啊,如此一来确实不怕伤口裂开了……」
    「时间紧迫,就请四少凑和点吧!」
    于是,半刻钟后——
    清晨,小小绿杨镇的主要道路上,十来匹骏马哒哒驰过,夹杂着一声声羞愤欲绝的-喊——
    「放本四少下来!我不坐,放本四少下来!」
    路上行人只见马队中央插着辆突兀至极的板车,理该载运杂货干草的车上则坐了名衣饰华贵的少年。
    众人瞠目结舌看着,又听少年大喊——
    「呜……我骑马,骑到腿断都没关系,放我下来啦——」
    怪异至极的队伍就这样扬尘而去……
    *
    名闻徽州的醉仙楼里,有所谓的五绝,一是「还宜夜饮酒三杯」的和酒「金盘露」;二是令过往行人皆闻香下马的「符离集烧鸡」;三是「猴魁」名茶;四是丑到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的「阿丑」;五则是固定在此说书的名嘴「何阿二」。
    龙帮众人一进徽州城的首要之事,便是与莫非堙和龙望潮会合。
    这是由于先前龙望潮一路上嚷着不坐板车,吵了约两刻钟,众人终于受不了他的鬼哭神号,依了他的「暗示」,商请不黑、不脏、不臭的莫非堙抱着他,以轻功先行赶到徽州城看大夫。
    众人会合后,随即到醉仙楼用饭,正巧遇上何阿二说书的时段,就见酒楼内高明满座、好不热闹。莫非堙出色的样貌一入客栈便惹来他人猛瞧,不过都让他身边的龙四少给瞪了回去。
    众人选了二楼的位子,向下一望,便见何阿二说得门沫横飞,煞是激动。
    「各位看倌,话说在九年前混乱的武林内,除了龙帮、爻楼、飞狼寨,就属一名不归于任一门派的剑客最富盛名,那剑客人称『修罗狐狸』,面具下那张脸……哎呀!」手中折扇用力一拍。「说出前,各位男士可得先将自家女人抓好,据飞狼寨前寨主乐风然所言,修罗狐狸真是世间少见的男人,非但有双勾魂凤眼,而且风流不羁,就连当朝第一美男子也比不上他半根头发……」
    看着楼下那群姑娘闻言都发出陶醉的尖叫,龙望潮忍不住嗤道:「哼,说到底不过是只死掉的狐狸,有本四少的手指好看吗?」
    陈则正听见,发出疑问:「咦?四少,你见过修罗狐狸吗?要不怎么会知道?」
    「……要你管!」三番两次被陈则正间接戳破牛皮,龙望潮再度恼羞成怒,「你敢说本四少不好看吗?嗄?」
    陈则正赶紧摸摸脑袋,陪起脸笑,「当然不敢,四少你可是咱们金陵一带有名的美男子啊。」
    只不过生的是属于「可爱」之流,所以喜欢四少的多是富家夫人——这句话他可不敢说了。
    「哼!」杏眸斜横他一眼,龙望潮这才气消。
    碰了一鼻子灰的陈则正转头问向正安静用饭的莫非堙。
    「莫少侠,你见过修罗狐狸吗?唉,我虽没见过,可听着传言,倒想看看这人是啥模样,可惜人早死了。」
    莫非堙吃了口菜,才摇头缓缓回答:「不,我长年待在爻楼,所以没见过。」
    「这么说,莫少侠你没出来江湖走踏过?」
    「……师父在世时,我曾随他游历过一段时间,他仙逝后,我就被师兄接到爻楼居住,直到现在。」
    听莫非堙谈起自个儿的事,龙望潮立刻兴致勃勃地抢过陈则正的话,接口问:「那你在爻楼待了多久?都在做些什么、吃些什么?」
    「五年。整日便是练武看书,与爻楼里的人一同作息、吃一样的饭菜。」
    「吃什么饭菜?」
    「饭、面条、青菜,逢年过节才吃些肉。」
    话一出口,众人都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没想到……名闻武林的爻楼居然这么寒酸小气。
    龙帮众人听了,心头同时浮上对贺靖的埋怨与对莫非堙的同情,下一瞬,十多双筷子齐动,开始将桌上最好的菜都往莫非堙碗里夹。
    一阵忙乱中,龙四少以万分哀痛的声音大喊:「小二,把你们最好的菜色全送上来!听见没有——」
    非堙,苦日子已经过了,只要你日后跟着我,本四少绝对让你天天吃香-辣,不再过着清苦的日子!
    *
    混乱又丰盛的一顿饭后,在几名护卫陪同下上完茅厕,龙望潮一出来,便见不远处有个人站着。
    虽然只是背影,身上也穿着质料不好的粗布衫,但那曲线儿煞是婀挪多姿,光在后头看着就便人心儿痒痒。
    龙四少见猎心喜,耐不住心头搔痒,也不顾旁人劝阻,跛着腿走到那人前头,彬彬有礼地唤了一声:「美人。」
    那人低着头,听见他这么叫,身子一僵,赶紧转开身子。「我……我不是。」
    龙望潮不死心,绕到她面前,无赖地痞笑,「抬起头让本四少瞧瞧嘛!」
    「我……我没什么好看的。」那人忙又背过身。
    如此来回几遍,龙望潮心头懊恼,索性伸出手用力将那人的脸扳起来。「只是看看,别害羞嘛……」
    日光下,那人样貌因被他强制抬起,顿时无所遁形。
    只见挂着垂涎笑脸的龙四少先是瞪大眼,随即如退潮般脸上笑容尽退。
    「呜……呜……鬼啊——」
    龙望潮惨叫一声,受惊过度,转身就跑。
    好丑、好恶心!天啊,他要吐了,啊啊啊——
    就这样一路飞奔回客栈门口,龙帮众人已在门外等候,见他惨白脸、额上又挂着汗水,后头则跟着保护他、却跑得没他快的护卫们。
    陈则正忍不住说道:「四少,你怎么跑这么急?」应该没人追杀才是啊!
    「有、有个好丑的人……那张脸……好恶心……」向来只欣赏美丽事物的龙四少,这回误将臭草当兰叶,吓得他不轻。
    跟着一起回来的护卫们也白着脸道:「四少说的应该就是这醉仙楼五绝之一的阿丑,谁让四少没事去招惹人家,害我们也……」唉!真是伤眼又伤胃。
    「-唆!本四少怎么知道啊!明明背影就那么好看,害本四少跑得这么喘!」说着,龙望潮拭去脸上热汗,总算气也不喘,站直了身。
    倒是一旁有人听了,忍不住闲凉地调侃一句:「不过,那大夫的药还真有效,瞧四少刚才跑得健步如飞,接下来应该不用再让莫少侠抱着走路才是。」
    闻言,龙望潮身子一僵,立刻恨恨地瞪了多嘴的护卫一眼。
    臭家伙,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可恶,他家非堙的怀抱既温暖又舒服,现在可好了,不能赖着了……这比看见那阿丑还要令他痛心啊,呜!
    龙四少忿忿在心中叨念着,只好心不甘情不愿随众人牵了马,往下一个城镇继续赶路。
    *
    由于徽州城不准百姓骑马,因此龙帮一行人只得手勒马缰步行,将龙望潮护在最里头。
    可他少爷不安分,硬是磨磨蹭蹭地挤到莫非堙身侧,想着就算不能赖在对方身上,摸点边也聊胜于无。
    徽州城内热闹非常,又由于时近中秋,各色月饼、新酒、团圆果堆满市集,还有金碧辉煌的月光纸与栩栩如生的泥砖兔儿爷,不远的土地庙前还插了只用来游火龙用的草扎长龙。
    众人一边留意四周,一边小心前进,就怕有人混在人群里要刺杀龙望潮。
    可龙四少半点警觉也没有,黑白分明的杏眼自始至终只随着莫非堙的脚步移动,那痴傻的模样哪还有先前又爱又气的矛盾存在,早在昨晚那场惊心动魄后自动化成满腔喜爱。
    一定要女人?管他的,男人女人一样好,这性别歧视说什么是不该存在的;一定要沉鱼落雁?哼哼,一路走来也没看见半个姑娘比他家非堙好看;一定要身段婀娜?你瞧,他家非堙那体格,说腰是腰、说臀是臀,更别说比姑娘家还要修长健美上几分;一定要年华正好?这更不消多说,瞧那张无瑕的脸蛋,左瞧右瞧、上看下看,也不过二十出头,恰是蜜桃正熟好滋味儿啊……
    不行,再想下去口水又要流下来了,忍住!
    将自己十八年来坚持的四要一古脑儿统统推翻后,龙望潮挂着痴笑注视着早已被归为自个儿所有物的莫非堙,忽见莫非堙的目光落在右前方一处小摊位上。
    他忙跟着望去,那是个卖银饰的小摊子,铺着深蓝布巾的桌上归画成两部分。
    左边是卖手饰、耳环,右边则是银饰小物,莫非堙眼光落处恰恰是最靠右边里侧,一尊约两根指头粗的银狐狸上;银狐狸由红玛瑙嵌成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发亮。
    依他龙四少阅女无数的经验来看,他家非堙虽非女子,但肯定也是因为喜爱,所以才会多瞧上几眼。
    于是,他故意落后几步,靠过去小声问明价钱,掏出银两不动声色地将银狐狸买下。
    龙望潮手握着银狐狸,瞅着莫非堙的背影;心头那方小小纯情天地为着能给对方一个惊喜而泛起甜意,更让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
    轰隆隆的雷声大作。
    密布的乌云不时有闪电划破云层,发出紫青色亮光,不多时,颗颗雨点开始下坠,先是米粒大的,随即变成豆大雷雨,倾泻而下。
    行经山道的龙帮众人忙穿上雨笠蓑衣并持稳缰绳,小心翼翼在变得泥泞的山道上前进。
    哗啦啦雨声中,鲜少吃苦的龙四少提高嗓门碎碎念:「下什么雨啊,这种鬼天气还要赶路,本四少娇贵的身子受不了啦!停下来,我要休息!」
    陈则正拉拉雨笠,小心地道:「四少,再忍耐一下,刚才探路的人回报,前头有个草棚,咱们走到那里再休息吧。」
    「喔,好啦。」龙望潮老大不愿地噘起嘴,但眼前的确没有可供避雨的地方,只好继续往前行。
    真是的!要不是这场雨,他本来是打算在一个清风拂面之夜,在花前月下与他的非堙席地而坐,摆上一壶清酒和两三碟小菜,趁着酒酣耳热、气氛正美的时候,先假意要对方看月,然后再趁他回头时突然拿出先前买的小银狐狸……呵呵,光用想的就可以知道他家非堙惊喜的表情是多么迷人可爱。
    而自己便抓准机会,一把搂住他的细腰,先嘴对嘴吻得他心迷神乱,再附在耳畔边呼着热气,边说几句甜甜情话,如此,手到擒来,大功告成。
    可惜天公不作美,就算要下雨也要是浪漫的细雨纷飞嘛,偏偏下得这么豪爽,没搞头,啐!
    结果,好不容易熬到陈则正说的草棚时,没多久雨又停了,为求在天黑前离开山区,众人好说歹说地把龙望潮劝上马,害他龙四少一路上又碎碎念起来。
    唉,这银狐狸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送出去呢?抱怨完后,龙望潮坐在马上又想了起来。
    要不就……半夜敲门进他家非堙的房间,如此「办事儿」也才有床铺可供使用嘛!想到这里,他咧开嘴呵呵笑了起来,下意识伸手往怀中摸去。
    他跟非堙的定情物……咦?怎么……
    右边?没有;左边?没有;前后左右上下统统都没有!
    他的银狐狸啊——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自他怀中不翼而飞,龙望潮大惊失色,要知这几日下来,他家非堙鲜少让人猜到喜好,自己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居然……居然……
    龙望潮只觉得方才的闪电全打到自己脑子里,让他一阵晕眩。
    当下,他一勒马缰。
    「四少,你怎么了?」一旁人跟着停下马问。
    「我……我要去小解一下。」说着,龙望潮立刻掉转马头。
    陈则正见了,忙要几个人跟上保护他的安危。
    约一刻钟后,只见保护他的人马仓皇奔回,而龙望潮却不见踪影。
    「糟了!糟了!四少他不见了!」
    「什么?」所有人听了,全都大惊失色。
    陈则正劈头就骂:「你们是怎么顾的?为什么四少会不见?」
    被骂的人无辜地低下头。「四少说不习惯有人看着,要我们走远些再背过身,结果我们等了好久却没动静,一回头,只剩四少的马在原地,人却……不见了。」
    「可有打斗挣扎的痕迹?」
    「没有。」
    「那四少为什么要离开?」陈则正皱起眉。
    「会不会是想逃婚?」阿虎猜测。「当初是帮主与副帮主软硬兼施才让四少点头。想想,四少才十八岁,怎么会想安定下来?」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赞同地点头。「这么说也有道理,四少那么好色,怎么会只愿意守着一朵花呢……」
    陈则正忙替龙望潮辩解:「怎么可能?四少不会这么做的,大家对四少的为人要有点信心啊!」
    慷慨的语调在一片沉默中显得异常气弱。
    对龙四少的为人啊……说信心还不如说是担心。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总算有人发现离题,又将问题绕回来。「那现在该怎么办?四少的轻功很烂,应该走不远,我们回头去追吧!」
    「……我去。」一直微蹙眉头、默不作声的莫非堙忽然开口。「我去追就好了。」
    陈则正忙道:「这……莫少侠,只你一个人的话……」
    「多一个人就多拖慢一分速度,明天中午前,我会带着他到官亭镇与你们会合。」言罢,他自马上一跃而起,人便迅如飞鸟般消失在来时的山道尽头。
    「好轻功哪!」有人赞道。
    不过……为什么他们总觉得莫少侠刚才说的话,像是在嫌他们太慢会碍手碍脚呢?
    可偏偏那张脸又是如此诚恳啊!
    *
    「奇怪,究竟是掉在哪里了……」
    焦急地低着头,龙望潮拼命用眼睛搜索着地上每一寸,像头猎犬似的专注。
    应该是上下马时掉的啊,要不,东西怎么会平空不见呢?
    踩着泥泞不堪的山径一路往下梭巡,手指上满是暗黄泥巴,就连脸上也都沾上一行渍,龙望潮找得连汗都滴下来,终于在山瀑附近的一块大石边找着。
    他如获至宝般忙兴奋地将它拾起,放到水中悉心洗去泥污,再用衣角将它细细擦净。
    哈,总算是找到了。先前还没下雨的时候,人马曾在这里停下取水,肯定是那时候掉的,而这也表示自己和非堙还是有机会的!
    正开心想着,后头忽然传来几声枯枝断裂的声音,龙望潮不以为意,将银狐狸握紧要回头,竟是一阵逼人掌风迎面而来;他吓了一大跳,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陌生男子一掌取走自己性命……
    「低下头!」
    熟悉的低喝声从龙望潮身后传来,他想都没想,连忙照对方的话一低头。
    一抹人影掠过龙望潮顶上,顿时四掌相接,将那人震退数步,再度救了他一条小命。
    适时赶到的莫非堙挡在龙望潮身前,与那人激烈地斗了起来。
    刚才他大老远便看见一名男子面带不善往这处山瀑走,果然是来刺杀龙望潮的。
    龙望潮看莫非埂与那人打得激烈,忙要退到战场外,没想到因为害怕而脚步有些不稳,一不小心脚后跟被石子一绊;他惊叫一声,双手使劲在空中乱挥着要找寻平衡点,而这一挥,手上的宝贝银狐狸便这么给他挥了出去——
    「我的东西啊!」龙望潮摔坐在烂泥上,见银狐狸飞到山壁旁,赶紧冲过去要捡,却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中。
    男子眸中杀意闪动,立时朝龙望潮扑了过去;莫非堙咬牙一旋身,后发先至,在对方抽出长剑要砍向龙望潮之前,一掌击向他背后。
    所有的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
    龙望潮才要捡起银狐狸,就看一团黑影重重摔到山壁上,然后好死不死地将他压倒在地。
    「呜啊!这啥鬼东西啊!救命啊,非堙!」重死人了啊!
    莫非埂将男人尸首拎起仔细查看一番,最后住地上一放,神色有些难看。
    刚才一时心急忘了拿捏力道,竟将对方击毙,这回问不出来历了。
    他叹口气,按着胸口,神色竟比平时白上几分。
    神经比麻绳还粗的龙望潮并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只是把东西捡起来迅速藏到自己怀中,走上前谄媚笑道:「非堙,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及时赶来,我就……」
    莫非堙见他笑得轻松,不禁冷下脸,表情明显可见怒气冲冲。「龙四少,你不可能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生……生气了?曾经见识过莫非堙冷脸的威力,龙望潮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肩膀。「可是……没事就好了啊。」非堙没事、自己没事,有事的只有那个刺杀自己的男人,结果良好呀!
    然而这话才说出口,便见莫非堙眼神一冷;那一瞬间,龙望潮除了背脊窜过一阵寒意外,竟觉得站在面前的不再是自己所认识的人,更像变了脸的陌生人!
    也许是看出龙望潮眼底的骇意,莫非堙静静凝瞅他半晌,才冷淡的开口:「没事的只有你一个,你让所有人为你担心。你若发生任何意外,所有人也将因你而受罪,难道你在离开前都没想过?」
    「可是、可是……」被这么数落,龙望潮心头好不委屈。
    自己是为了谁才受忍着肮脏泥泞,拼命用手拨着地上烂泥,找到这只银狐狸的?没想到一份心意还没送出去,就先被骂,自己是犯贱吗?
    公子哥脾气一起,龙望潮立时忿忿大吼:「你以为我喜欢好好的马不骑,偏要走这难走至极的路吗?你以为我偷偷摸摸溜到这里又是为了谁啊?还不都是为了这个破玩意儿!」
    气得再也顾不得什么花前月下、良辰美景,龙四少从怀中拿出那只银狐狸,气恼地往莫非堙身上一丢。「我摔了好几跤、摸了好几团烂泥巴,还差点被那家伙吓死,你都不关心,就只会骂我!」
    说到这里,声音都因委屈难过而哽咽起来。
    龙望潮像个感情得不到回应的深宫怨妇,幽幽怨怨地瞟了眼接住银狐狸而发愣的莫非堙。
    见对方沉默不语,不过身上慑人的怒气已不见,龙四少打铁趁热,眨眨微红的大眼。
    「我、我……」想要施展苦肉计滴几滴眼泪,没想到泪水才刚挤到眼眶还没落下,就有东西更快一步簌簌直落。
    大概是被龙四少的大嗓门给震的,原本就因雷雨与刺客一撞而松动的土石再也支持不住,一块大石伴着许多泥沙,像在抗议他太吵般,就这么往他头顶砸落!
    张皇失措间,他只看见莫非堙朝自己一扑,随即是如泉涌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