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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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殊影坐在真皮沙发上,胸手环胸,紧眯着双眸,一整个晚上就看着梅暗香在他的套房里跑来跑去。
    打从她知道他患上感冒后,就忙得像只不停歇的蜜蜂般。
    首先,她进了流理台旁的一个小料理间久久不出来,几分钟后,料理室里传出一阵阵淡淡的酒香味。
    这是白兰地的气味!严殊影皱起眉头,很想知道她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当酒味愈来愈浓烈时,他站起身子欲察看,这时,暗香手上捧着一杯东西,笑盈盈的从里头走了出来。
    “快趁热喝了它,喝光它,你的感冒也就好掉一半了。”暗香捧着马克杯,小心翼翼的将它端到他的眼前。
    严殊影接过马克杯,凑到鼻端闻了一下,发现这杯看起来黄澄澄的东西中,混着一股浓浓的酒味。
    “你一定很疑惑这是什么,对不对?你放心,现在还不到我狠下心来毒杀你的时机。”暗香巧笑倩兮地幽默道。
    “跟你开玩笑的啦!这是蛋酒,不但可以暖身,还能补充体力,而体力就是打败病毒的最佳利器,你快点趁热喝了它,包准你驱风又避寒!”
    严殊影怀疑的望了马克杯内的液体一眼,嗅闻了好一会儿,发觉味道并不难闻,甚至还有记忆中祖母的味道。
    “这是感冒糖浆?”
    “都跟你说是蛋酒了!”她娇嗔的望了他一眼,“取二分之一的蛋量,混合二至三小匙蜂蜜后,放在小火上轻轻搅拌,最后倒入一百三十西西左右的米酒,完全混合后再失掉小火即可。
    但这里是巴黎,没有米酒,我看到料理室中有瓶白兰地,所以想到用白兰地来替代。”
    或许是她的声音太过温柔、笑容太过甜美,也或许是蛋酒的气味太过香醇,严殊影将头一仰,一口气就喝光了马克杯中的蛋酒。
    “好喝吗?”
    “还不错,没有我想像中的难喝。”
    “嗯,现在你该到床上去休息了。”
    她那哄孩子般的语调教他皱起眉头。“不要想赶我上床睡觉,我不是小孩子。”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人只要一生起病来都会像小孩子。”她睁着那对美眸,继续说道:“算了,如果你真的还不想睡觉,我也不会勉强你,倒是我已经很累了,我想先睡了。”
    “你今天晚上真的要跟我睡在这间房间里?”
    “对,我想要留下来照料你,我怕你夜里若发起烧会没人照顾你。”她开始环视起四周,套房正中央是一张天鹅绒大床,靠近阳台的地方摆着一张贵妃椅。
    “今晚我就睡在那张贵妃椅上好了。”语毕,她从橱柜里拿出一床薄被。
    “晚安。”她赤着脚走到贵妃椅旁,铺好被子。
    严殊影走到她身边,俯身凝视着她清丽的脸庞,眼神触及她身上那床薄被时,倏然柔和起来。
    “那床被子太薄了,你半夜会冷的。”
    “没有关系,我已经很适应巴黎的天气了。”语毕,她在贵妃椅上躺了下一来,闭上双眼。
    ☆☆☆
    深夜,外头的冷风透过阳台落地窗的缝隙,吹人偌大的套房里,虽然室内开着些微暖气,仍无法遏止那刺人心脾的寒冷。
    严殊影转了个身,瞪视着灯旁的小闹钟,这是他头一次觉得闹钟的滴答声响很吵。
    怎么?这就是他今夜转辗无法成眠的原因吗?
    不!当然不是!令他无法人睡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和他同室而眠的可人儿。
    就在这个时候,贵妃椅上的可人儿嘤咛了一声,转过身子面对他,纤纤娇躯整个瑟缩在薄被之下,隐隐约约可看出她在发抖。
    严殊影莞尔一笑,犹记得几个小时前,她还信誓旦旦的说她很适应巴黎的天气,绝对不会被冷到。
    但,一个从小就在副热带气候国家长大的女孩,才到巴黎四年,怎么可能说适应就能适应?可见她爱逞强、爱倔强的个性,一丁点儿都没改变。
    叹了口气,他掀开棉被走下床,站在贵妃椅旁静静凝睇着她。
    她的睡容美丽得教人怜爱,粉嫩的脸颊白里透红,像颗教人垂涎三尺的水蜜桃,诱惑得他的双唇蠢蠢欲动,不知该俯吻她好,还是该轻轻吮啃?
    严殊影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弯身抱起了她,这才发觉她实在比一根羽毛重不了多少。
    他将暗香轻轻放到床上,覆上被子,自己也在她的身侧躺了下来。
    她的长发似流泉,在黑友里闪烁着莹亮的光芒,精致的五官,身下那件缀满碎花的紧身上衣,衬托出她那窈窕玲珑的身段,在在暗示着她已是个成熟的小女人。
    这时,他的下腹倏然紧绷起来,属于男性最深切的渴望在他体内奔窜。
    该死他太低估暗香的魅力,也太高估自己的克制力,因为他的脑海里居然开始浮起一幕幕将她压在身下的画面……
    他想要她!
    其实,打从见到她浅笑盈盈的站在她的公寓门口时,他就想要她,但他却不得不拼命忍耐——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还要他忍耐多久?他还能够忍耐多久?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对自己承认,这些年来,他的心底始终为她保留一个位子,从她来到法国的整整四年间,他发觉自己总在每一个寂寞的空档,不经意地就想到她。
    这种感觉教他觉得陌生,就连几年前他和岳以洁在一起时也未曾经历过,他觉得自己似乎变得不像是自己……
    该死!都是他身畔这个小妖精害的!
    “殊影……”她在睡梦中发出一声低浅的轻唤,微颤的双唇,吐气如束。
    “我在这里。”像着了魔似的,他主动伸出手爱抚着她白瓷般的脸庞。
    她的脸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可见她刚才真的是冻坏了。暗香皱起眉头,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他的怀里蜷缩而去。
    软玉温香,美人在怀,严殊影发出一声低吟,将她紧紧的圈搂在怀里。
    “好好睡吧!你不会再受冻了。”他轻吻着她的发际乃至鬓角……
    “嗯。”梦中的她笑了笑,温热均匀的吐气在他半裸的胸膛。
    她好美……长长的睫毛像把小扇子,投影出一排阴影在眼下,小巧挺直的鼻子,娇嫩欲滴的双唇……不由自主的,他的唇似一块磁铁,情不自禁的被她的唇给吸引,轻轻吮吻住那两片殷红。
    她的味道尝起来很香很甜,像山洞里的一道流泉,缓缓流过他枯竭许久的心灵。
    仿佛是感受到他的探索,她发出一声嘤咛,檀口轻启,他的舌顺势钻入,汲取她更深沉的温柔……
    睡梦朦胧中,她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化成了棉花糖,仿佛只要被轻轻一吹,就可以飘向天际。
    “殊影……”她微微睁开双眸,轻声呢哝。
    听到她的声音,严殊影理智立刻回笼,连忙松开怀里的她,仔细审视着。
    “怎么?你醒过来了?”他问得沉稳,实际上却带着心虚。
    “嗯,我怎么会在你的床上?”杏眼全睁,映入眼帘的是严殊影那张英俊得教人屏息的脸,暗香朝他慵懒的一笑,然后往他的怀抱靠去。
    “……你非得靠这么近才行?”
    “因为我很冷啊!你应该也知道才对。”话一说完,她又更往他温暖的怀抱里偎去。
    严殊影闭上眼睛,不禁埋怨起自己多事将她抱到床上来。这下子可好了!他的欲望和自制力在今夜都要面临莫大的考验。
    “殊影……”在他怀里的娇躯颤动一下,气息呼在他敏感的胸膛。
    “嗯?”鼻端尽是她发间的馨香,他情不自禁的抚着她的长发。
    “其实你很在意、很关心我,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她昂起小脸,清亮乌黑的双眸无辜得像头小动物。
    “当然,我把你当成是我的小妹妹……”
    暗香叹了口气,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你才没真把我当妹妹,琵雅才是你的妹妹,你对我和她的态度就明显的不同。”
    “哪里不同?”严殊影挑眉问道,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光是你看我们的眼神就有很大的不同,你看琵雅的眼神是宠溺而温暖的;但望向我的眼神,却似乎有抹火花在眼底跃动。”她观察的十分透彻。
    “你不怕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不怕以后换来更多的伤害?”
    “你会伤害我吗?”睁着清亮的双眸,她天真的问道。
    “别忘了,我曾经伤害过你一次。”他瘩哑着嗓子说道。
    “我曾经很伤心,但现在已体认到你的苦心,你不这么做,我就不会来法国念书,也就永远没有完成理想的一天。”
    严殊影默然不语,以着一对深沉幽暗的眸子凝注着她。
    “如果你不停止对我的盲目爱恋,以后等你梦醒后只会埋怨我、气我,到时你将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暗香摇头,否定掉他说的话,“我的爱恋一点都不盲目,起码我很明白自己喜欢你的哪些特质,我和其他女人不一样,不慕你的名、不要你的钱,更不想借重你的权势。
    虽然你始终在逃避我的情感,但其实你的心里有我,对不对?”她边说,边状似漫不经心的以着纤指在他的胸膛上划着圈圈。
    一波波愉悦快感朝他的身体冲刷而来,教他愕然,连连深吸好几口冷气。他不知道单单仅是这样的挑逗,也可以激起这样猛烈的欲望。
    “暗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严殊影忍无可忍,倏然抓起她的柔荑,沉声问道。
    “我哪有做什么?你太多心了。”暗香抿唇窃笑,很高兴他对她的抚触有了反应。
    “你想挑逗我?你以为这样子我就会对你‘性致勃勃’?”严殊影的薄唇勾勒出一抹笑意,而这个笑意又刺痛了暗香的心。
    “怎么?不想跟我说话?又生气了?”严殊影把玩着她的发梢。
    “算了,与其挑逗像你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我还不如去找外面的野男人。”她鼓着腮帮子,背过身去,气呼呼的说道。
    原本只是一句无心的气话,却惹起了严殊影全副的注意。
    他霍然撑起上半身,一个使劲,就将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对他。
    这一转身,暗香和他微愠的双眸四目相交。
    “我没听错吧?你想找外头野男人来练习你的挑逗技巧?”
    “不可以吗?”她不情愿的将头别了过去,就是不想面对他。
    “当然不行!让你来法国是叫你念书的,可不是要你学些不三不四的调情技巧!”严殊影将她紧紧的压在身下,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到毫无一丝空隙。
    “关你什么事?我老爸都没管我这么多。”她噘起漂亮的小嘴,负气说道,“我想我还是去找几个顺眼的法国帅哥‘试用’看看,再挑出一个可以‘身体力行’的男人结婚,这样就可以生个漂亮的混血儿,让法国政府帮我养小孩。”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无法‘身体力行’的男人?”他的双眸危险的微眯起来,目光看起来十分锐利。
    他的目光教暗香有些害怕,她是不是说得太过火啦?
    霍然想起,男人最痛恨的莫过于女人眨低他们的性能力,她不但犯了这个大忌,而且居然还是在向来淡漠倨傲、高高在上的严殊影面前!
    他的眸子一下子变得阴鹜起来,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蓦地,唇畔漾出一抹邪气十足的笑意。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证明一下怎么行!”
    话一说完,暗香还没弄清楚他的意思,她的嘴已被一张霸道湿热的唇给封住。
    这……这算什么!?难道又是另一次的“惩罚”?
    暗香张开口,试图想说些什么,但严殊影的舌已滑入她的檀口,咽下她的呼吸和抗议。
    暗香愣住,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变得酥软不已,他在吻她哪……
    他性感完美的薄唇,以着火般滚烫的温度游移在她的唇上,先是蛮横的揉咬她的唇畔,察觉到她的软化后,又改以温柔的吮吻,仔细品尝她唇间的甜美。
    过了好半晌,他才满足的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樱唇。
    他们缓缓睁开双眼,四目交接的那一瞬间,似乎看到彼此的眼底有着火花跃动。
    许久,他们都不发一语,只是凝注着彼此,仿佛只要一开口,这份神奇的魔力就会消失无踪。
    “你终于吻我了。”她的声音很轻柔,眸底和脸庞写满狂喜的情绪。
    “你会不会生气?”
    “生什么气?”暗香的唇畔带着一抹痴迷的笑意,凝睇着他的俊脸,天啊!他真是该死的英俊!
    “气我占你的便宜。”
    暗香的双颊赧红,咬咬下后,甜蜜地说道:“我终于知道睡美人被王子吻醒的那一刻,她是什么心情了,她的心情一定跟我一样,既期待又怕受伤害。”
    听完她的譬喻,严殊影不由得哑然失笑,“睡美人沉睡百年,醒来后没变成一头母猪就已经不错,更何况沉睡期间,她连王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就算是一只蟾蜍吻了她,搞不好她都会笑着醒过来。”
    “难道我就比睡美人幸福吗?我的王子就在我的眼前,但是他却不知道我就是他的公主。”暗香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双眸无辜得像是一头可怜的小鹿。
    见他不说话,暗香搂住他的颈项,在他的耳畔轻声低语:“你喜欢我吗?我不奢求你能够百分之百的爱上我,只要一点点的喜欢就够了,那代表我还是有机会的。”
    “你是甜美烂漫的女孩,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抗拒不了你。”
    “包括你在内?”听到他说的话,暗香简直喜出望外。
    “对,包含我在内。”严殊影点点头,终于承认自己的情感。
    “但是你却从来不曾——”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我从来不曾对你说过?”
    严殊影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告诉她实情。
    “即将要把你送往法国留学的前几天,你爸爸在得知你对我有爱慕之情后,曾来找过我,他怕我会伤害到你,于是我答应他暂时不要回应你的感情,等你留学毕业回来后再说。”
    “你们两个真的很坏耶!”闻言,暗香抡起粉拳狠狠往他的肩上一槌。
    “暗香,这都是为你好,我们分隔两地,中间还隔着一条换日线,可不是台北、高雄的距离而已,况且我不能影响你求学的心绪。”严殊影抓住她的粉拳,正色说道。
    “但——这样也是很可恶!你知道我刚到法国的第一年是怎么过的吗?我天天以泪洗面,始终适应不了那段思念你的日子。”
    “暗香……”她那真情至性的话撼动了严殊影,他从没有想过她对他的情感,竟会如此、如此执着。
    “你是不是觉得愧疚”我不要再听到你对我表达歉意,那只会使我更加难受!”严殊影蓦地低下头,轻轻吻去了她脸上的泪珠,在她的耳畔低声告诉她:
    “这样好不好?我答应你,我会等你回台湾。”
    她倏然停止落泪,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等你回到台湾,我会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好不好?”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真的?”她怔怔的望着他,眨眨微湿的双眸,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真的?”严殊影把玩着她的长发,借此分散想要狂吻她的冲动。
    “好,一言为定。”她总算破涕为笑,然后以着无尾熊搂抱尤加利树的姿势,抱着他结实的男性身体,沉沉睡去。
    软玉温香,美人在怀,尤其这个小美人又是盘踞在他心底多年的女人。
    唉!今晚恐怕难以成眠。
    ☆☆☆
    隔天早晨,暗香在一阵细微的声响中清醒过来。
    她转了个身,以为自自己会碰触到一副坚实伟岸的男性身躯,但她扑了空,只有空荡冰凉的床铺回应她。
    她揉揉惺忪睡眼,支起上半身,一阵美好的食物香气,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你醒了?”严殊影转过头来,凝望着还在床上的暗香,“刚才服务生送早餐来了,我请他多送一份。”
    “谢谢,我刚好也饿了。”
    茶几上摆着两份法式早餐,打开餐盖,餐盘上有咖啡、法国吐司、法式蛋塔、可颂面包、牛角面包、奶油和柳橙汁。
    不待他开口邀请,她就自动自发的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享用起美味丰盛的早餐。
    她一脸满足的品尝着桌上的食物,看她吃东西好像东西真的特别好吃。
    蓦地。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随口一提:
    “对了,我要搭今晚十点的法航回台湾,你一个人在法国要好好保重自已。”
    一听到他的话,暗香手上的动作倏然停下,久久不发一语,仿佛整个心魂都出了窍。
    “这么快?你不是预订这个周末才回台湾?”
    “早上我接到越洋电话,证交所已批准我旗下另一家公司的股票提前上市,会计师和财务长都催促我快点回去签署相关文件。”
    工作工作工作,又是工作!他的生命里难道只有工作吗?暗香强抑下想朝他大吼的冲动,嘴畔漾出一抹虚浮的笑意。
    “股票上市的事有必要这么急吗?你难得来一趟法国,不想来一个浪漫唯美的法国深度之旅吗?”
    孰料,严殊影只是淡然一笑,“我来法国本来就没打算玩,打猎之行是因为琵雅热烈的邀请我,我不想坏了她的兴致才会答应前往。”
    “那我呢?我以为你跑来法国除了参加琵雅的婚礼,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你很想念我。”
    严殊影深幽的眸子闪烁一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接着眼中带着一份笑意,点点头回应道:
    “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很想念你,会来法国也是想看看你过得怎样,现在看到你过得很好,我也可以放心了。”
    被他这么一说,暗香顿时哑口无言。严殊影也没说错,他都看过她了,不回台湾去,难道要留在法国?况且他还是个寸时寸金的企业经营者,每一分钟至少可赚上数十万上下……
    “你要走了……我又要一个人孤伶伶的留在法国……”说着说着,她低首敛眉,两行清泪就从眼角潸然滑落。
    “暗香,不要这样!”她是个十分独立的女孩,性格里最可爱的就是倔强执拗的那一面,而今她却为了他的离去而轻易落泪,实在不像平常的她。
    “你老是不要我这样、不要我那样,却从不肯对我说你希望我怎样。”她沙哑着嗓音,鼻头也红了。
    “暗香,记得四年前,你要前来法国时对我说的话吗?你说你绝不会被孤独寂寞给打倒,你说你会比我想像中来得坚强勇敢,而且你也以四年的时间证明你真的做到了。现在,你后悔了吗?”
    暗香脸色惨淡,默然不语,嘴畔浮起一抹悲哀的笑意。
    过了好半晌、她才启口幽幽说道:
    “凭什么你们都认为我该勇敢独立呢?为什么我跟你们说我会坚强,你们就真的相信我会坚强呢?
    刚到法国的第一年,头一次遇上天寒地冻的冬季,白天我上语文学校,晚餐啃着硬如石块的冷法国面包,夜里躲在被窝里发抖,思乡的情绪让我蒙头痛哭,而我对你的思念和渴望始终传达不到台湾。
    不要以为我有多么坚强勇敢,我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这个年纪的台湾女孩正享受着青春,和朋友们天天逛街,而不是像我这样,每天回家面对的:永远只是一张冰冷的制图桌,和一屋子的孤独寂寞。”
    她的话让严殊影的神情顿时变得柔和,眼神不再淡漠、不再坚硬,反倒充满着令人心安的温柔。
    “你该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你的生命比其他女孩都来得丰富,在我的心里,你早就不是那个青涩鲁莽的野丫头了,现在的你是个感性、有智慧的时代女性。”
    暗香抿紧双唇,不发一语,一股疲累的感觉从心扉泛起,蔓延到全身。
    她好累!她爱了严殊影那么久,却始终走不进他的心扉,她从前所做的努力,全都徒劳无功……
    “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从头到尾演着一出没人欣赏的肥皂剧,你回台湾也好,留我一个人单独在这过日子,我也可以早点断绝自己对你的思念。”她愈说愈激动,他人都还没回台湾,她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暗香,不要这样,我们在一起的这几天相处融洽,而且很快乐,不是吗?”
    暗香以着哀怨眼神瞅视着他,幽深的语气中充满着苦楚:
    “只有快乐才算是真正的情绪吗?难道痛苦和悲伤都不算是吗?”
    “我说过,我会在台湾等着你学成归国,等你回国之后,我们之间就有无限种可能,你忘了吗?”严殊影轻轻叹息,一方面则心疼起她的孤单。
    “谢谢你带给我这几天的美好回忆。”暗香眸光幽冷,眼眶中噙着泪水,望着他好半晌,然后头也不回的旋身离去。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严殊影的心底窜起一份苦涩的滋味。
    到底,他们有没有能够在一起的一天?
    ☆☆☆
    夜晚十点多,天候一如往常的寒冷,学生公寓里的气温也很低,唯有制图桌上一杯刚泡好的卡布其诺热气缭绕,驱走深夜里的些许寒意。
    暗香坐在制图桌前,心不在焉的轻啜着咖啡,眼神茫然的望向窗外那棵早已秃得不像话的梧桐树。
    她颓然放下手中的4B铅笔,将视线调回满是废纸的纸篓,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一整个晚上,暗香都在画着这件礼服的初稿,画了又揉,揉了又画,反反覆覆,弄得她整个人心神不宁。
    唉!她知道她在困扰什么,唯有严殊影才能够教她这样患得患失的。
    想起下午他们之间的口角,她的心头不由得又掠过一阵刺痛,她有些懊悔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挑起这场战争,让严殊影无法心情愉快的离开法国,回到台湾。
    该死!她又在为他设想了!她的个性向来不会拖泥带水,处事也算明快俐落,但为什么只要是遇到和严殊影有关的事,她就会变得拖拖拉拉、反反覆覆的?
    “啊——”想到这里,她整个人烦躁的发出尖锐的叫声,又愤然揉去桌上的草图。
    发泄完毕,暗香挫败的将头埋在桌上,整个脑子乱烘烘的。
    “Aroma,你怎么了?”听到她的叫声,隔壁房的朴熙桢连忙跑了过来。
    “啊,我吵到你了吗?不好意思,我最近被这些设计图搞到烦死了。”暗香歉然的说道。
    “真的是这样吗?”朴熙桢的眸底闪过-抹调皮的光彩,“以前常看你反覆画同一张设计稿,也没见你会画到情绪失控,你确定真的是因为设计图?还是为了那个大帅哥?”
    大帅哥?暗香心头一凛。望向桌上的小闹钟,上头显示着晚间十点半,这个时间飞机已经起飞,严殊影应该人在飞机上了吧?
    见暗香默然不语,熙桢更加笃定她的想法,于是她往床沿一坐,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的对她说道:
    “暗香,我知道你很在乎那个帅哥,甚至很喜欢他,但你要知道,有的时候现实总是和我们的希望相反。”
    “怎么说?你的意思是——”
    “我们都是留学生,未来不知道还有几年要在法国度过,我们没有谈长距离恋爱的本钱,让你在异国饱尝相思之苦是不公平的;但让-个男人痴痴的在台湾等候着你,也是一样不人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闻言,暗香终于转身面对她,整张小脸布满惨淡神色,幽幽然开口道:
    “这些道理我都懂也都想过,当我离开台湾抵达法国的那一刻,我一再告诉我自己,从今以后只有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我必须忘了他。但是……后来我才发觉,当你愈是想遗忘一个人,那人反倒会更加深植在你的记忆里,成为一道深刻的烙轨,再也挥之不去。”
    她似倾诉、似哀怨的深切话语,让熙桢动容了。
    “那个大帅哥看起来气宇不凡,他在台湾是不是很有社会地位、很有名望?”
    暗香点点头,一脸无奈,“有的时候我希望他不要那么有钱、那么有名,或许这样打他主意的女人就会少一点。”
    “这你恐怕要大失所望!凭他那副又有型又冷峻的模样,即使他今天只是个穷书生,我看也有不少女人想倒贴他。”她拍着暗香的双手,笑着说:“好啦!看你这副茶饭不思的模样,如果我不帮你做点事的话,就枉费我们当了四年的室友。”
    “真的?你要为我做什么事?”
    “我有不少香港和东南亚一带的华人同学,闲暇时常会交换一些八卦杂志来解闷,不如我就跟他们借每一期的杂志,让你随时都可以掌握大帅哥的动态,如何?”
    “哇!你真的可以帮我借到吗?”
    “包在我身上。”
    暗香立刻发出一声兴奋的呼喊,两个女孩紧紧的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