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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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雅莉和西敏约好了去钓鱼。雅莉穿了条宝蓝色工人裤,黄色T恤,一双蓝色平底皮鞋,配上一双黄色短袜。她穿好衣服,时间还早,她靠在床上看童话故事。
    电话铃响。雅莉翻了翻眼,拿起电话筒:“喂!还没到约会时间,你忙什幺?我正在看你给我的‘睡公主’!”
    “雅莉!”
    “你?”不是西敏,是女孩子的声音啊!
    “我是艾妃,胡艾妃,记得我吗?”
    “记得,当然记得,艾妃姐,你最近好吗?我很想念你!”
    “不好!刚病了好几天。”
    “你和哥哥是不是闹翻了?”
    “是雅各对我有误会。我今天打电话给你,是想约你见面!”
    “你要见我?”
    “是的,告诉你关于我的事,还有我和你哥哥之间的误会。如果你有空,出来喝杯茶!”
    “什幺时候?”
    “最好现在。”
    “可是……”雅莉没有忘记,已约了西敏去钓鱼。
    “你没有空?就不要勉强!”
    “不!我闲着,好!我们在哪里见?”
    “地点时间由你选。”
    “我无所谓的,艾妃姐,只要有冰淇淋吃的地方就行!”
    “‘翠屋’好不好?”
    “我不反对!”
    “你要多久才能到翠屋?”
    “唔,三十四分至三十五分钟!”
    “好,半个钟头,我在翠屋等你!”
    “等会儿见,”雅莉正要挂线,忽然艾妃叫住她,“不要告诉雅各你来见我!”
    “我保守秘密,谁也不说。”雅莉一转身又给西敏电话。
    “我正要出门接你!”西敏说。
    “今天不要去钓鱼,好不好?”
    “你有更好的节目?”
    “不,我有点事,要立刻出去!”
    “我陪你!”
    “不方便,我们今晚一起吃饭好吗?你来我家里!”
    “雅莉!”西敏欲言又止。
    “我立刻要出门了,不会太久,你来我家吃下午茶,现在一点多,我看三点半之前一定会赶回来的,你等我?”
    “好吧!”西敏无可奈何。
    雅莉匆匆挂上电话,拿起一个手袋,挂在肩上便走出房间。
    “雅莉!”在甬道上碰见雅各,“西敏的汽车还没有来。”
    “我知道,不过……”
    “反正你在等西敏,陪我打几局桌球。”
    “你今天没有约吗?”
    “刚推了玛花的约会,天天和她上的士高,跳得腿也作反了,非要好好地休息一天不可。雅莉,来,我让你三棒。”
    “哥哥,不行,我约了人。”
    “西敏还没有来。”
    “我并不是约了西敏。”
    “喂,不是约了男朋友吧!”
    “约了李察、史提夫、力奇,还有波比!”
    “哗,你简直要西敏的命。”
    “我才没有你那幺花心!”
    “我花心?我是个感情最专一的情种,跟西敏差不多。”
    “啐!啐!有了艾妃姐还去追求玛花姐,你是个花心萝卜。”
    “说过不要再提艾妃。”
    “好,不提就不提,我够钟了,拜拜。”
    “要不要我送你去?”
    “不,不……”雅莉拚命向外跑。
    “这冒失鬼!”雅各回到房间。
    雅莉乘车去“翠屋”,看见艾妃已经坐着等她。
    艾妃穿著白色的裙子,腰间一条阔阔的蓝色皮腰带,白色宽边帽,白色高跟鞋。
    “对不起,艾妃姐,我迟到了。”
    “没关系,我也刚来,”艾妃代雅莉向侍者要了一杯雪糕新地。
    雅莉看看艾妃,她脸上脂粉不施,脸很青,唇浅红得近乎白,眼睛满布红筋:“艾妃姐,几个月不见,你为什幺瘦得那幺厉害?”
    “我刚病好。”
    “很重的病?那天哥哥去看你,你已经病了?为什幺他没有告诉我?”
    “是他走了,我晕倒地上。”
    “怎会这样的,那天哥哥在你家里干了什幺?他回来面色很难看。”
    “你先吃雪糕,等会儿我把一切告诉你!”艾妃向她点头笑了笑。
    “我心好急,我一边吃,你一边说,好不好?”
    “好吧!不过,说起来,话可长,你不要嫌烦!”
    “我乐意知道,我不会烦。”
    艾妃把白皮包放在台上,集中了精神:“我妈妈年幼无知,念中学时,跟一个男同学要好了,怀了孕;后来妈妈被家人逐出家门;此后,妈妈就和那男孩子同居,一直到我出生的那天,那男孩子-下妈妈,偷偷出国去了;所以,我一出世就是个无父孤儿,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爸爸姓什幺。”
    “好可怜!”雅莉微张嘴巴,匙羹搁在嘴唇边。
    “妈妈为了养活我,做过很多工作,有一次因为我患了急病,需要用一笔钱。妈说,那时我才五岁,为了钱,妈被迫做了舞女,后来认识胡国威。那时候,胡国威迷恋妈妈的青春美色,和妈妈结了婚,妈妈把我带过去,改姓胡;其实,胡国威不是我爸爸,他是我后父,我和他完全没有半点血统关系。在母荫下,我过了几年好日子,我大约十五岁,刚升中四,妈妈因心脏病去世了。”
    “你后父待你不好,刻薄你?”
    “他?我不知道怎样去形容,”艾妃的眼泪忍不住又涌出来,“总之,我恨他,他是个大坏蛋,暴君,你知道吗?他以前走私贩毒,是个黑社会的中坚分子,出入带着保镖,他怕被暗杀。”
    “想不到亿万富翁胡国威,竟然是个这样的人。”
    “他专制,一直控制我。那一次,假意说去外国做生意,又让监视我的司机放假一星期。我中计了,尽量和雅各欢聚,他就利用这段时间,把我和雅各的一切侦查得一清二楚,我记得,那‘欢乐假期’的最后一晚……”
    “怎样了?”
    她抬起头,用手帕抹了抹眼睛:“我和雅各跳完舞,分手回家,胡国威已经坐在我的卧室,他列举我的罪状,把我毒打一顿。第二天,我不敢上学,因为脸损了,眼睛又红又黑,可是,我担心雅各挂念我;所以,我戴着黑眼镜去见雅各,由李西敏代我通传的。雅各奇怪我为什幺脸上贴胶布,又戴黑眼镜,我不敢把真相告诉他,只有骗他说自己不小心摔倒。我本来答应当天晚上给他电话,可是一回家,就给胡国威锁在卧室里,想打电话,他们把电话也拆了。”
    “怪不得你的电话没有来,哥哥打电话给你,电话连电流也没有;不过,哥哥和三个好朋友去找过你,但是找不到!”
    “当然找不到,我每次都不敢让雅各送我回家,怕胡国威见到,所以一直都在黄色房子前上下;其实,我的房子,和黄色房子距离差不多六间屋。”
    “他们把所有的房子都找过了!”
    “找过也没有用,胡国威下了命令,门房看见雅各,胡诌一番,怎会承认我就住在那间房子里。”
    “有道理,”雅莉想一下,“你被监禁,真的无法和外面通消息?”
    “没有办法,虽然,我有一个女仆,叫阿雯,我知道你见过她。”
    “我见过,那天她来找哥哥。”
    “谢谢你劝雅各见我。”
    “小意思,哥哥牛脾气,别怪他。对了,你为什幺不叫阿雯帮忙,哥哥到处找你,找了三个月。”
    “她也无能为力,我被锁着,锁匙又被阿胜拿着,阿胜就是那个司机,也是监视我的人,阿雯每天来送饭,他都跟着来,我们俩主仆,连谈话也不敢。不过,有一天,机会来了,阿胜要办事,阿雯一个人来送饭,我便写了雅各的电话,叫她通知雅各,我平安,谁知胡国威在餐具内放了偷听器,那一次又失败了。”
    “胡国威好厉害。”
    “他何止厉害,而且卑鄙,形同禽兽。他有一个仇家,叫马大海,本来他们是结拜兄弟,都是黑社会中人;后来胡国威强奸了马大海那怀孕的妻子,马大海的太太和儿子因此而丧生。”
    “他简直不是人!”雅莉很气愤。
    “他本来就不是人,马大海为了报这个血海深仇,十几年来一直想杀胡国威。胡国威人丁单薄,马大海人强马壮,所以胡国威永远处于下风,几次死里逃生。后来,终于给他想到了一个妙计,于是他就和我谈判,如果我想有自由;如果我想再和雅各生活在一起,就要和他合作。”
    “怎样合作?”雅莉越听越有趣。
    “用美人计,迷住王大伟。”
    “王大伟?那王大伟是什幺人?”
    “他本身是个平凡的人;但是,他的祖父以前是黑社会中的教头,势力很大。如果我能令王大伟贴贴服服任我摆布,胡国威会叫他请求祖父,为胡国威消灭马大海,免除后患!”
    “你有没有答应?”
    “为了可以和雅各在一起,我答应了;不过,胡国威还有条件,在事情未办妥之前,我不能和雅各见面,甚至通消息。”
    “这条件本来不难办到。”
    “很不幸,终于出事了!”
    “出了什幺事?”
    “胡国威布下一个美人局,安排我与王大伟约会,有时我们去吃饭,看戏,上夜总会。一天晚上,我和雅各在夜总会碰上了,他跑过来,要我出去跟他说。见到雅各,我实在很高兴;但是,我不单只不能和他出外,而且,在那儿交谈也是不智之举!”
    “你怕胡国威派人监督你,说你不守诺言,对你和哥哥很不利?”
    “对!对!雅莉,”艾妃紧握雅莉两只手,哭起来,“还是你了解我,我不能和雅各在一起,我怕他们对付雅各,所以我故意和王大伟亲热,后来还-下雅各跟王大伟走,令雅各很难堪。”
    “那天晚上是不是下雨?”
    “是的,我离开夜总会时街上都湿了,雨下个不停。”
    “我记起来了,那天哥哥由外面回来,浑身湿透;不过,他不是晚上回来,是早上才回来的。”
    “他一定在外面走了一夜,怪不得我回家打电话给雅各,他房间的电话没有人接。”
    “自从那天之后,他不准我们再提你!”
    “这难怪他,实在太令他伤心,回到家里,一个晚上在想雅各,结果就病倒了。”艾妃叹了一口气,“胡国威也真神通广大,他特地派了个特护监视我,我没有办法打电话给雅各,只能和王大伟见面,进行胡国威的计划。这样,就更促使雅各对我的仇恨,幸而,就在那个时候,胡国威给马大海杀死了。我痛恨胡国威,把他留给我的全部财产都捐给慈善机构。”
    “是你捐的,为什幺用胡国威的名字?我们还以为他没有遗产留给你。”
    “他生平作恶多端,应该做点慈善事;现在,几辆劳斯莱斯没有了,古董没有了,佣人除了阿雯和一个花王,全部解散。”
    “连住的地方也没有?”
    “山顶的房子,是我妈妈最喜欢的;而且也是我妈妈名下的产业。胡国威留下给我的遗产,就只有一间房子,不信,你可以去问胡国威的律师。”
    “我相信你的话,那王大伟呢?”
    “胡国威一死,我就找他当面谈,告诉他,我和他来往,一切都是胡国威摆布。我还告诉他我有了爱人,王大伟也很明理,自此之后,他没有再来缠我。”
    “那天哥哥跟阿雯到胡家见你,你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我向他尽量解释,他不肯听,他骂我水性杨花,是个女骗子,又骂我不替父亲守孝,他不知道胡国威怎样侮辱我。我抓他拉住他,他把我像狗似的,往地上拖,我的腿伤痕累累。”艾妃拉起裙子给雅莉看,“他几乎令我伤心气绝,结果我终于还是抵受不住,昏过去了。”
    “太残忍。”雅莉掩住口,“我一向知道他牛脾气;但是不知道他那幺狠。”
    “他爱得狂热,恨得彻底;他越爱我,就越恨我!”
    雅莉霍地站起来:“我立刻回家,要他来向你道歉!”
    “不,不要,他恨我,根深蒂固,谁的话他也不会相信。”
    艾妃把她按下:“我今天约你来,除了把一切告诉你,另外还有一件事。”
    “什幺事?”
    艾妃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那条金链有个心形钻石盒的链坠:“请你替我把这项链带给雅各。”
    “你为什幺不自己交给他?”
    “你不肯帮我这个忙?”艾妃恳切地望住雅莉。
    “谈不上帮忙,小意思。”
    艾妃又把一只镶红宝石的钻镯取下来:“送给你的,雅莉妹妹!”
    雅莉张大口:“为什幺送我这名贵的首饰,就算我结婚,你也不能送这样名贵的饰物给我。”
    “你是我最喜欢的妹妹,你结婚,我也许看不到了,”艾妃抚着雅莉的脸,眼泪洒在脸上像一阵雨,她连忙抹去眼泪,“两件东西,都是母亲送给我的,也是我最心爱的东西。尤其那条项链,我有生之年,从未离开过它,我爱它们,希望你们也一样。”
    “自己喜欢为什幺要送给别人。”
    “给你们留个纪念。”
    “你?”雅莉一愕,“要出国?”
    艾妃摇下头:“我生于斯,长于斯,死……我不会离开的,啊!你要不要吃雪糕或者点心?”
    “不要,谢谢!”
    “我们走吧!好吗?”
    “好的!你有没有开车来?”
    “我没有车牌,现在连汽车也没有了。”
    “我叫的士送你回去。”
    “不,我想随便走走!你先回去吧!”艾妃结了账,到餐厅门口,她紧握雅莉的手,“再见!愿你幸福!”
    雅莉推开门,走进雅各的房间。“回来了,没看见西敏在楼下等你?”
    “哥哥!我刚和艾妃姐分手!”
    “我叫你不要再提她?你还去见她,”雅各指往雅莉,“你真不听话!”
    雅莉拍开了雅各的手,生气地说:“我想不到你那幺残忍,拉着艾妃姐在地上拖,她腿上的伤未愈,那晚你一走,她就晕倒了。她患了一场大病,病得不似人形。”
    “我……我并不知道,”雅各摊摊手,“我是无意的,她向你投诉?你有没有见到她的男朋友——王大伟?”
    “你欺负人!”雅莉握着拳头乱捶雅各,“你冤枉人,你好狠,你好残忍!”
    “雅莉!”雅各捉住她的拳头:“你疯了幺?”
    “你才疯了,艾妃姐好可怜!”雅莉呜呜咽咽地把艾妃告诉她的一切,全说出来。
    “胡国威不是他亲生父?他是黑社会的人?她和王大伟来往是为了获得自由?一切都为了我?”
    “她叫我问胡国威的律师,她好痛恨胡国威,连一亿元遗产都不要,她说胡国威侮辱她!啊!我差点忘了,她送给你一条项链,送给我一只钻镯,都很名贵。”
    雅各打开钻石相盒,里面有艾妃和雅各的相片。
    “两样东西都是她母亲送给她的,也是她最心爱的饰物。”雅莉定定地望住前面,“我好怕,我刚才在的士里越想越怕!”
    “你怕什幺?”
    “怕她走上绝路!她的样子,凄厉得像一只会飘的鬼!”
    “啊……你怎会有这种念头?”雅各浑身发毛。
    她说:“恐怕不能参加我的婚礼,所以提前来送礼。她人在,不参加婚礼,也可留待那时候才送。我问她是不是要出国,她说,‘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没有说出口;而且,她告诉我,她送给你的项链,有生之年,没有离开过她,现在项链给了你,那不是说,她不再生存?哥哥,怎幺办?”
    雅各连忙拨了一个电话到胡家,“请胡艾妃小姐听电话。”
    “你是不是狄少爷?”
    “阿雯?”
    “狄少爷!”阿雯哇地一声哭起来,“你赶快去找小姐。”
    “她没有回家?”
    “我看她是不会回来的了!”阿雯抽抽噎噎,“她下午出门的时候,给了我两万元,花王一万元,她还拉着我的手。当时,我和花王都不明白小姐到底在干什幺;后来一想,不对啦,昨天小姐一夜未睡,捧着你的相片,直到天亮,现在你的相片还在床上……”雅各-下电话,拿起车匙。
    “哥哥,你去哪儿?”
    “雅莉!”雅各握着她的肩膀,“你认为艾妃是不是很爱我?”
    “她当然爱你!”雅莉毫不考虑。
    “那很好,或者我能找到她!”
    “人海茫茫,往哪儿找;而且,我上出租车时,还看见她在荡马路。”
    “如果她爱我,她真的要自杀,她必会到那儿,我到那儿找她。”雅各说着,飞也似地走了。
    雅莉跑下楼梯,扑进西敏的怀里哭了起来,“艾妃姐……”
    “别哭!”西敏怜爱地抚着她的短发,“告诉我发生了什幺事?”
    舂坎湾环境幽美,海水清澈,沙滩上的沙既细小又平滑,而且很清凉。雅各和艾妃初吻的地方。
    艾妃放下白皮包,脱下帽子放在皮包后,一双白色高跟鞋放在手袋的旁边。
    她走过去,用手指写了一行字:我爱你!雅各。她站起来,看看那些字,笑了笑。
    她看了看天,满天灿烂的彩霞,太阳缓缓向西移,快黄昏了吧?
    太阳照红了海水,那是她的家吗?她走过去,打开皮包,把一条围裙拿出来,绑在身上。
    围裙有许多袋,她在岩边一颗颗的拾起石子放进袋里。这儿石子不多,花了她不少时间。
    她不能不用这个方法,因为,她是会游泳的。身上装满了石子,她就浮不起来。
    她回头再看看那行字,她低声说:“再见了!雅各。”
    于是她慢慢走进水里,想着雅各捧起她的脸,他那丰厚的嘴,压在她的唇上。
    她闭上眼睛,仍是那幺陶醉。水,已在她的膝上,她想着和雅各面贴着面,相拥在夜总会跳舞。
    她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她不能再笑了,水迅速浸上她的眉毛……
    雅各拚命奔向沙滩,看见写在沙上的字:我爱你!雅各。
    他向前望,海上有一个漩涡,他看见黑色的头发,“艾妃,艾妃!”
    完全没有回音,雅各脱去皮鞋,奔进海里,当他正要伸手去抓艾妃的时候,艾妃已经没顶。
    幸好雅各是运动健将,可是由于艾妃的围裙装了很多石子,雅各千辛万苦才能把她在水下拉到水上,然后拢着她的脖子游向海边。
    把艾妃抱上沙滩,她已昏迷,尚好还没有断气,雅各即用人工呼吸,又替她把腹部的海水压出来。
    鼻孔有些少温气,但是仍然昏迷;于是雅各又再次施行人工呼吸,直至艾妃的嘴唇轻轻搐动,雅各才吐了一口气,仰卧在艾妃的身旁。
    一会我,他翻转身,先替艾妃脱去那条围裙,然后拿起艾妃的手袋,抱起艾妃,把她放进车内。
    他用全速把艾妃送回胡家。阿雯看见艾妃,高兴得又哭又笑。
    “立刻请医生。”雅各吩咐花王,又对阿雯说,“替小姐换衣服,弄干头发!”
    “狄少爷,你呢?”
    “等会儿我会向花王要衣服。”雅各把她抱进卧室,先把她放在长梳化上,“换好了叫我!”
    医生来替艾妃打了针,放下些药。他对雅各说:“艾妃身体越来越弱,连续病了两次,这一次又吸进海水,她好了还得慢慢调理。唉!父母都死了,只有她一个人,你是她的好朋友?”
    “爱人!”
    “好好照顾她,让她多睡一会儿!”医生走了,雅各叫阿雯去堡粥,他替艾妃盖好被。他看见露台上有一个画架,他把架上的布盖揭开:“画得真像!”雅各看着自己的画像不断称赞。
    雅各又回到卧室,坐在床边,拨好了艾妃散乱的头发,禁不住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他靠在床边,用手围住艾妃,眼睛望住天花板出神。
    前尘往事,他感到自己糊涂、固执、残忍又狠心。
    艾妃这样爱他,要是为他死了,怎幺办?“雅……各!”
    “艾妃!”雅各连忙俯身看她,原来她还熟睡未醒。
    雅各抚了抚曾经被他打过的脸,揭起被子一看,果然腿上都有伤。
    残忍、暴君、该死,雅各在骂自己。近天亮,艾妃才醒过来。
    “艾妃!”雅各缓缓跪在床前。
    艾妃微微张开眼睛,看见雅各,很开心:“天使带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你没有死,我把你由海里拉上来。”
    “噢!”她终于能够张开眼睛,怯怯地望住雅各,“还在恨我吗?”
    “雅莉已经把一切告诉我,我自己也看到很多,我的画像、房间里我大大小小的相片,还有这条颈链,证明你很爱我。过去我误会了你,委屈了你,我已跪在地上,等候你的惩罚。”
    “只要让我知道,你仍然爱我,我已经很满足!”
    “我比以前更爱你!”
    “雅各!”艾妃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轻抚着他的头发,“给我几天时间,让我们生活在一起,我想亲近你。”
    “你没有母亲,又没有兄弟姐妹,亲人都没有一个,连后父也去世了。你一个人孤零零住在这间屋子里,我实在不放心,等你的病好了,我们就结婚。到那时候,我可以天天照顾你!”
    “结婚?不!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幺?”雅各抬起头,“你不爱我吗?”
    “为了表示我真心爱你,我愿意做你的情妇,一辈子跟着你!”
    “我不要什幺情妇,我要太太,你非要答应嫁给我不可。”
    “不,不可以!因为我已经不再是好女孩,我给胡国威污辱了,我不配……”
    “什幺?”雅各用力摇她的肩膀,“你说你后父污辱了你?”艾妃点着头。
    “告诉我,事情是怎样的?”雅各把她的身体翻过来,她一张脸都湿了。
    “有一年,妈去世不久,半夜,我发觉有人拉我的被。我大叫救命,开了灯,看见是胡国威,他怕我再吵,逃了出去。几年相安无事,我也不再提防,直到我念完预科,考到大学,我要求胡国威供我念大学,他一天拖一天。有一晚,挂八号风球,又是风、又是雨,他半夜偷进来,满身酒气,我喊救命,外面北风呼呼,有谁听得见?我挣扎;可是,他力气大,我极力挣脱时,头部撞到床头柜,竟然晕了过去。醒来时,他已经把我污辱了,任我怎样哭,也于事无补!”
    “禽兽!”雅各挥了一下拳头。
    “他为了讨好我,让我念大学,所以人家开学几个月我才插班进大学。上学前,他提出条件,他要我不准跟男生说话、不看男生,眼睛向上望,不和男生交朋友。我刚上学时,人人说我高傲、摆架子;其实,我只不过不敢违抗胡国威的命令,怕他不让我念大学;而且,我内心一直很自卑。”
    “怪不得他管得你像管老婆一样。”
    “后来我认识你,我喜欢你,我再也不肯和他亲近,我老是找借口避他,不是不舒服,就是喊头痛,肚子痛……一直到我们七日假期完结,跳完舞你送我回来。一踏进卧室就看见他,他迫我要和他亲热,我不肯,我发誓再也不做对不起你的事;于是我咬他、抓他,他恼羞成怒,把我毒打一顿,使我遍体鳞伤。你还记得我那天戴着黑眼镜去学校找你吗?胡国威把我的右眼打伤了,肿得像个桃。”
    雅各面孔发青又转红:“如果他还没有死,我一定亲手打死他!”
    “以后他威迫利诱要我跟他好,我宁死不屈,他一生气,就天天出外找女人,我总算脱离魔掌。他死了,我才真真正正的自由。雅各,我已把一切告诉你了,你还会娶我这个不完美的女人吗?”
    “我仍然要娶你!”雅各把她拥进怀里,替她抹去眼泪,“我爱你的人,我不管你的过去,只要你以后能做个贤妻良母,孝顺我的父母,我已经很满意。”
    “我知道你爱我,你不计较,但是你的父母呢?他们不反对吗?”
    “你和胡国威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我和胡国威的事,在家里,我还是她的女儿,胡家的小姐;在朋友的面前,他更会摆出一副慈父相。虽然,他在家里骂我、刻薄我,甚至打我;但是,没有人会知道真正原因。阿雯有过疑问,不过,她住在下人住的石屋里,这儿的事,她是无法清楚。至于胡国威的打手,他们心里也许明白,不过,他们怕胡国威,根本没有人敢问他;所以有人怀疑是难免的,但是没有人敢证实。”
    “胡国威死后,就只有我和你知道,我和你都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
    “你不打算把我的事告诉你父母?”
    雅各摇一下头。
    “你说过从来不会欺骗父母,怎可以为了我……”
    “我并不是骗他们,只是他们不问,我不说,他们开口问了,我就把一切告诉他们。”
    “到那时……”艾妃垂下头,木无表情,“他们真不会喜欢我。”
    “傻蛋!”雅各点一下她的鼻尖,“你以为我的父母是老封建,老顽固?他们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看不起你,因为你是个受害者。如果他们知道胡国威这样虐待你,欺凌你,她们会加倍疼你!”
    “真的?”
    “我什幺时候骗过你?”雅各在她的唇上吻一下,站起来。
    “你去哪儿?”艾妃急着问。
    “我叫阿雯煮了粥,我去拿粥给你吃!”
    “不,我不饿,我什幺都不想吃。”艾妃抓住雅各,“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幺都不想吃!”
    “你已经饿了一天一夜,身体又虚弱,不吃东西,怎能支持下去。我只去一会儿,等会儿我亲手喂你吃粥。”雅各拍拍她的手背。
    “要我吃东西,你也用不着出去,看见墙上挂着一个电话?二号线是厨房。”
    “那真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雅各拨了电话,另一只手插在腰间,样子挺有型的。
    “阿雯吗?把瘦肉粥送上来。”
    “狄少爷,小姐醒过来了?”阿雯高兴得在电话里尖叫。
    “她醒来了,精神很好啊!”雅各挂上电话,坐回床边,“阿雯听了很高兴,她说一会儿就来。”
    “雅各,我们结了婚,这间房子怎样?”
    “你有什幺意见?”
    “这是妈妈最心爱的房子,而且这儿环境又好,到处都看得见大海,我不想卖掉。”
    “那就不要卖,我们并不等钱用。”
    “这样好不好?”艾妃很有兴致地说,“我们把这儿当别墅,假期来这儿住几天。你妈咪、爹地喜欢静,也可以来住。”
    “主意不错!我赞成!”
    “我会留下花王,叫他打理花木,顺便看守门户。”
    “阿雯呢?”
    “我倒有点舍不得-下她,她对我很忠心,她也不太计较工钱。”
    “把她带到狄家,多一个主人,工夫多了,多请一个人也是应该的。”
    “谢谢你,雅各!”艾妃用两只手握住雅各的手。她心里的喜悦,全表达出来。因为从今之后,她有一个幸福的家,一个爱她的丈夫。终于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