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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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谨晔的细心照顾下,伶儿的伤势以十分惊人的速度快速复原当中,但谨晔始终放心不下,寸步不离地在她床边守了三天,直到昨晚耿煌煜以生命保证她不会有任何意外,他才不情愿地被柏羿文夫妇架回白荷山庄稍作休息。
    “忻小姐,早啊!”护士脚步轻盈地走进病房,向斜倚在床头边的伶儿道了声早。
    伶儿一愣,还不太能适应陌生人的热情,不过她还是小声地回了声:“早!”
    护士朝她抿唇一笑,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房内,“哇!今天天气真好!”
    “嗯。”伶儿的反应老是慢了一拍,她正努力适应护士的热情。
    “忻小姐,我觉得你真是幸福。”护士一边检查伶儿包扎伤口的纱布,一边和她闲聊,“男朋友不仅长得帅,对你更是好得没话说。”
    伶儿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以微笑回应她。
    “对了,最近好像都没看见你爸爸来看你哦!”
    伶儿怔了下,僵硬地扭曲了笑容,“你大概搞错了,我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不会错的。父女闹别扭总是难免的,可是你爸爸真的很关心你,上次他输了一千西西的血液给你,还怕不够,一直要我再抽。”
    “是谁叫他来的?”伶儿心中已有答案,只是想再确定一次。
    “应该是你男朋友叫他来的吧!”护士轻拍了下伶儿的右肩,“别怪他,他只是想救你,而且父女之间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呢!”
    伶儿怔忡望着手腕上微微起伏的脉动,全然没有注意到护士是何时离开的。
    这算什么!先杀了她再救活她,那她该为自己险些丧命而恨他,还是为自己的重生而感谢他?她是如此痛恨自己身上每一滴是源自他所生的血,而如今,她身上竟留着他的血。谨晔!你怎么会让我陷入这种混乱的情况中!
    才刚想怨他,他便一身轻便地走进病房,带着一脸的笑。
    “伶儿,你有没有好一点?”
    “为什么要救我?”伶儿看着他,冷冷地问。
    “你应该知道。”谨晔的笑容也随她的冷漠隐去。
    伶儿闭上眼再睁开,武装的情绪整个瓦解,“为什么要用他的血救我?你明知道我恨他,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恨他。”
    “我没有选择。”
    “你要我如何面对自己?他的血在我体内,将跟随我一生一世,只要我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我就觉得自己好肮脏、好罪恶。”伶儿歇斯底里地低喊。
    “伶儿,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谨晔钳制住她不断挣扎的身体,以免她扯开伤口,“你看看我眼中的你有什么不同!”
    他温柔但坚定的声音逐渐缓和伶儿过分激动的情绪,她依言直视他漆黑瞳仁中自己的倒影。
    “在我眼中,你始终是同一个伶儿,从未改变,你可以恨忻正群所带给你的伤害,可是你不该恨你自己。”谨晔放松钳制她的双手,“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你可以选择不相信,但我不想瞒你。”
    他打开门招耿煌煜进来。
    “煌煜,麻烦你告-伶儿你收到的消息。”
    “你要让她知道?”耿煌煜不确定地问。
    谨晔肯定地点了下头,“伶儿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耿煌煜抬眼看看两人,吸了口气,说:“我们已经查出开枪射你的杀手是谁,他的代号叫“血狼”,是杀手中的顶尖人物,只要是他接下的案子从来没有失手过,不过他大概没料到你的心脏竟然在右边,这下你可真让他栽了个大跟头。”
    “煌煜,麻烦讲重点。”谨晔出声阻止他离题。咦!这话听来还挺耳熟的!
    “哦。”耿煌煜清了清喉咙,继续原来的话题,““血狼”接案子有一项原则,就是他一旦接下委托就没有喊停的机会。”
    “所以他会一直追杀我,直到我死为止。”
    “或者是忻正群死。”耿煌煜顿了下才说,“中止“血狼”猎杀目标的惟一方法就是委托人拿自己的命来换,所以如果忻正群死了,他就会停止所有行动。”
    耿煌煜抬起头看着伶儿,“我收到消息说忻正群决定──换!”
    伶儿讥诮地干笑一声,“只不过是身分的改变就能有这么大的分别?我竟然从一个该死一万次的侄女变成他值得用生命去换的女儿。”
    “你可以不相信。”谨晔说,“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以为的那样恨他,我们就别理会这个消息,回美国去。”
    伶儿开口想说“我不相信”四个字,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一直告诉自己你要恨他,可是你对他的恨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深,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去恨他?”谨晔道破伶儿心中的结。
    “我……”她试着厘清自己真实的想法,最后她终于对自己坦白,“我并不想要他死。”
    只是这一句话,伶儿冲破囚禁她多年的桎梏,得到心灵的解脱,她再也不必在恨与不恨之间挣扎。
    “你不想要他死,我们就救他。”
    左青梅终于了解为什么耿煌煜会无聊到去骚扰Lucky,因为实在是闷啊!闷到她想休夫泄愤,要不是这老公扔了稍嫌可惜,她就真的把他给休掉!
    她是女人,伶儿不也是女人,为什么伶儿就可以和他们一起讨论那件神秘兮兮的事,她就不行?!
    “等你会骑哈雷、拿西洋剑刺人的时候再说!”柏羿文就是拿这句话堵她。
    她也想学啊!要不是每次她一接近重型机车还是伶儿那把西洋剑,他就像是在拎行李一样把她拎回来,她早就学会了。
    不过她电脑博士的学位可不是白拿的,再加上她坚强的毅力,这世上有什么能难得倒她!
    她推着餐车走进书房。
    “谨晔、伶儿,先吃点点心、喝个茶,休息一下。”
    “青梅,怎么我没东西吃啊?”柏羿文吃味地撒娇道。
    “我怎么可能没准备你的份!”左青梅自餐车下层端出一盘十分精致的点心。
    她笑盈盈地把点心和一杯红褐色的饮料放在她丈夫面前,甜蜜蜜地说:“羿文,吃块“砒霜蛋糕”,喝杯“鹤顶红”。”
    柏羿文拿起叉子正要开动,听到他老婆一说,所有动作立刻冻结在半空中,难道她要谋害亲夫不成?
    “吃啊!怎么不吃?”
    他重重吞咽了一下口水,还是没有开动的打算。
    “啊!我知道了,你要我喂你!”左青梅故作羞怯地斜眼瞄了一下谨晔和伶儿,“谨晔和伶儿都在,这样不太好意思啦!”
    “喔!”柏羿文呐呐应了声。在左青梅柔情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叉起一块“砒霜蛋糕”,犹豫半天迟迟没勇气送进口中。
    “羿文,你不吃吗?”左青梅眨了眨眼,眼眶中立刻蓄满泪水。
    最后还是善良的谨晔看不过去,出声相救:“青梅,你刚才叫羿文吃“砒霜蛋糕”、喝“鹤顶红”。”
    “是吗?我刚才是这么说的吗?”左青梅又一眨眼,满眶泪水立刻消失无踪,比水龙头还管用!
    “我一定是说错了!”她一脸无辜,“傻羿文,我怎么可能叫你吃那种东西嘛!来、来、来,吃块“糖霜蛋糕”、喝口“铁观音”。”
    在一旁始终未曾开口的伶儿喝了口茶,闲闲地开口道:“青梅,我知道哪里有卖那两样东西,改天你想烤蛋糕的时候我带你去。”
    两位男士同时愕然瞪着伶儿,差点被嘴里的蛋糕噎死。
    不过他们还来不及探究伶儿对他们有何不满,她便已经以充满学习精神的口吻对左青梅说:“青梅,你觉得我这样子像不像?”
    “如果别加最后这句话会更像。”左青梅稍微调整了一下伶儿的笑容,“要笑得甜一点,对,这样才会令人毛骨悚然。”
    她们竟然拿他们两个来当“演技课”的实验道具!
    “要你老婆离我未婚妻远一点。”谨晔压低声音在柏羿文耳边低语。
    柏羿文则是一脸歉意,是他教妻无方啊!才带坏了别人的未婚妻。
    “啊!对了,青梅,你去买西洋剑了没有?记得还要买面罩。”
    伶儿的话才说完,柏羿文的表情立刻起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威胁谨晔:“你未婚妻要是敢教我老婆耍什么西洋剑,我就把你剁了喂鱼。”
    不料,左青梅却突然拍了拍手,赞许地说:“不错,伶儿,这次你装得很像,有进步。”
    伶儿见谨晔和柏羿文还是搞不清楚状况,才好心地对柏羿文解释道:“你放心好了,我可不敢教孕妇玩西洋剑。”
    “孕妇?!”柏羿文惊喜地望向左青梅依旧平坦的腹部,“你……有了?”
    左青梅含笑点了下头。
    “耶!我又要当爸爸了!”柏羿文冲向妻子,抱起她高声欢呼。
    “真受不了你!又不是第一胎,还兴奋成这样。”左青梅撒娇地嗔道。
    “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每一个都同样的兴奋!”
    谨晔和伶儿同样也感染了他们的喜悦。
    谨晔把伶儿抱到自己大腿上,搂着纤腰,轻问:“你什么时候才要嫁给我?羿文都有两个Baby了。”
    “我们一次生个三胞胎,不就赢他们了。”
    “哇!口气真大!”柏羿文搂着爱妻,睥睨着那对准夫妇,“青梅,我们一口气生个十胞胎。”
    左青梅赏他个爆栗子,“你当我是猪母啊!”
    “我只是想想而已嘛!”他一副小媳妇的哀怨状,可怜兮兮地抚着头,他老婆刚才那一拳下得可不轻啊!
    “就是想也不行。”
    柏羿文受了老婆压迫无处发泄,只好把委屈转向无辜的两名第三者,“笑什么笑!等你们结婚也一样!”
    谨晔憋住笑,“伶儿可不会拿拳头捶我。”
    “我都是用咬的。”伶儿说完,两人还同时露出一副很满足的笑容。
    老天!比他们还变态!柏羿文和左青梅实在甘败下风,虽说“打是情,骂是爱”,但用咬的?不敢想像!
    一阵笑闹过,也该谈谈正事了,柏羿文用眼光示意左青梅回避,但她硬是来个相应不理,反正她是打定主意赖着不走了。
    “青梅,这话题不适合你。”
    “你别老是把我当成温室里的花朵。”左青梅对丈夫的过度保护有时难免会有点受不了。
    柏羿文深知左青梅的坚持,只得望向整个问题的主要当事人,“伶儿,你……”
    “我没关系,就让她留下好了。”伶儿淡然一笑。这些日子以来,她已渐渐明白无论她的出生是如何错误,她始终是她,就算全世界都知道她的过去,那又如何!
    柏羿文看看在场的人全无反对意见,只好让左青梅留下。
    他拿出耿煌煜从法国传来的资料,“根据这份资料,“血狼”很可能具有超能力,他能预测别人心中的想法和下一步动作。”
    谨晔却有不同意见,“他也可能只是擅长心理分析,利用逻辑来推断每个人可能的想法和反应。”
    “有此可能。”柏羿文表示赞同他的想法。
    “如果有人完全反逻辑思考,那他不就当掉了。”左青梅虽然不太了解整个状况,不过光就他们所提的部分,这观点应该没错。
    “可惜忻正群的反应和想法太容易掌握了。”伶儿说。连她都能轻易猜中他会有何反应,对“血狼”来说更不是难事了。
    “忻正群是伶儿的叔叔吧!他和那个“血狼”有什么关系?”左青梅问出心中的疑惑。
    “他不是我叔叔,如果就血源来讲,我该叫他一声“爸”,“血狼”是他派来杀我的杀手。”伶儿轻描淡写,简单带过。
    闻者却无法如她那般风轻云淡。
    “老天!”左青梅不禁低呼,“你怎么承受得了?”
    “伤会痊愈的。”伶儿轻按左胸口,只隐约有些疼痛。
    “但是心里的伤呢?”
    伶儿回过头看着谨晔,“谨晔会帮我修补好。”
    不论她受过多大的伤痛,她的天使都会将她心中的残缺用爱修补、填满!
    他不是个勇敢的人!从来都不是。他就像这世上绝大数人一样懦弱、胆小、怕死!对,他怕死,所以就算他再如何思念夏和枫,他也没勇气自我了断去追随她!这样贪生怕死的人竟然肯为一个从来没叫过他一声“爸”的女儿而死!连他自己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忻正群一口仰尽杯中的烈酒,将玻璃杯掷向墙壁,听着它“铿”一声碎成片片,就像他即将结束的生命。
    其实他还不想死,一点都不想,虽然这尘世并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更别说有任何意义,但他就是想多活几年,大概是动物性的求生本能吧!反正他的所作所为早已与禽兽无异。
    “是不是后悔了?”
    忻正群迅速找到声音来源,“血狼”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窗台边。
    “你随时可以说不换,我是很好说话的。”“血狼”转动着玛瑙戒,“仔细想思,女儿可以再生,你的命可只有一条。”
    他的话正中人性自私的弱点,不仅考验忻正群畏惧死亡的程度,也强迫他在亲人与自身中作选择。
    “我……”忻正群的决心已受动摇。
    “不换?”“血狼”扬眉轻问,故意拿手枪在手中把玩。
    没有人能坦然面对死亡的,至少那个人不是他。忻正群瞪视著「血狼”手中的枪,血色逐渐从他脸上褪去。
    “拿你的命来换忻伶儿的命,可不划算喔!就算你替她死,她也不可能感激你,还是一样恨你,别傻到想拿自己的命去换她一声“爸”。”
    “血狼”说得没错,就算他再如何努力想赎罪,伶儿对他的恨意依旧不会减少,他何必那么傻呢?忻正群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我换!”
    “真是伟大的父爱!”“血狼”讥诮地说,一面扣下扳机,举枪瞄准忻正群。
    “等一下!”忻正群突然喊道。
    “又反悔了?”
    “不是。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忻正群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怕。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
    “明天早上十点,在忻家的墓园,我会准时到的。”
    “血狼”将已上膛的子弹转射向忻正群桌上半满的酒瓶,酒瓶应声而碎。
    “好好享受你的最后一夜吧!”
    谨晔得到忻正群和“血狼”死亡之约的消息时,距离他们约定时间已剩不到二十分钟。
    由于时间紧迫,谨晔根本无暇通知柏羿文和被左青梅硬拉去逛街的伶儿。
    但当他打开房门,却见伶儿站在门外。
    ““血狼”通知我了。”伶儿面无表情地说。她在闹区的电子看板上刊登忻正群的“死亡启事”,显目得让人无法不去注意,其猖狂嚣张可见一斑。
    “青梅呢?”
    “我把她送去羿文那儿。”伶儿扯了扯嘴角,想掩饰心中莫名的恐惧,“走吧!再晚点到他就没命了。”
    当他们赶到墓园时,忻正群已经到了,他站在夏和枫的墓前发愣,虽然听见有人走近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
    “你们究竟爱她哪一点?”伶儿站在忻正群身后,与他同望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爱是没理由的。”忻正群依旧没有回头,“她死的时候,我真的想过要随她去,可是我怕死、怕痛,我是个懦夫,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所以她爱上了我大哥,我却没勇气去把她抢回来,她和我大哥结婚后那几天,我每天都喝得烂醉,有一天我大哥去公司上班,我仗着几分酒胆强暴了她。”
    他苦笑了几声,“我这辈子最有勇气的时候却毁了她的一生、你的一生,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的幸福竟毁在我手上。”
    “我担当不起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这个名号。”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可是我真的曾经真心爱过你,就像爱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在你小时候,我多希望你是我的女儿,这梦想终于成真了,却在我差点杀了你之后才发现。”忻正群手指轻抚过墓碑的光滑石面,“老天爷从来不曾善待过我,-给了我生命,却让我背负著『私生子”的羞辱过一生,他让我遇见一生的真爱,却又把她给了我大哥;-给我一个女儿,却让我差点杀了她。我只是个平凡人,拥有人性一切的弱点,所以我让嫉妒蒙蔽了我的理智,让恐惧主宰了我的行为。”
    “啪!啪!啪!”左后方不远处传来鼓掌声。
    “好感人的演说!”“血狼”捂着心口,嘲弄道。
    谨晔转身,迅速将伶儿拉到身后。
    “圣人,放轻松点,我难道会吃了你的小女朋友吗?”
    “对一只狼来说,没什么不可能的。”
    “血狼”哈哈大笑,“说得好,对一只狼来说,什么都可能发生。”
    忻正群大步向前,挡住谨晔和伶儿。
    “我决定换了,让伶儿走。”
    “血狼”没理会他,犹自对着谨晔说:“可是就有些人愚蠢到相信狼说的承诺。”
    “该死!你答应要让伶儿活着的。”忻正群怒道。
    “可是我又接受一个委托,他要忻伶儿死。”“血狼”一派轻松自在地取出左轮手枪,填入两发子弹,“只不过这次的委托人是我自己。”
    “为什么?杀了伶儿对你并没有好处。”
    “血狼”假意低头沉思半晌,才道:“让我心情愉快吧!如果能让伟大的圣人痛不欲生,那种滋味可真是难以形容的快意舒畅。”
    “你是个疯子!”忻正群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他竟然引狼入室。
    “别拉着我!”伶儿猛然挣脱开谨晔的手,直冲向“血狼”。
    “老天!你真的好帅喔!”她的手轻抚过“血狼”的脸,迷蒙的双眼满溢着倾慕,如梦似幻。
    “伶儿!”谨晔和忻正群同时被伶儿反常的举动吓到。
    反常?!谨晔顿然明白伶儿的意图,但这还是太冒险了,毕竟那些只是理论上的推测。
    “上次你一枪射中我的时候,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那么神准的枪法!”伶儿叹道,“可惜我就要死了,我多想陪着你亡命天涯。”
    “你是在求我饶过你吗?”“血狼”眯细眼,极力想分辨她的表现是真是假,但她的眼神太真了。
    “当然不是。”伶儿主动将枪口对准自己,“对,这么扣下扳机,我就能死在你的枪下了,多么凄美动人!”
    “好,就这么办,赶快开枪!”伶儿的话反倒让“血狼”犹豫了起来。
    “哎呀!你在等什么!你不快开枪,人家怎么死得很凄美嘛!”伶儿嘟起小嘴嚷道。
    等一下!她下一步会做什么?她说的是真是假?“血狼”一下子慌乱了起来,他愈想去预测她的下一步行动,思绪就愈混乱。
    “你怎么还不开枪?你不开枪……”伶儿眼神一凛,抽出腰间的西洋剑猛力刺入他的腹部,“就换我了!”
    “啊……”“血狼”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没入他身体的西洋剑,缓缓倒地。
    伶儿抬起头,对忻正群说:“欠你的,我还你了。一支西洋剑要不了他的命,趁他还没醒之前,看你要怎么处置。”
    “谨晔,我们回去吧!”伶儿疲累地将脸埋进谨晔怀中,暂时休息。
    “伶儿,下次不准你再做这种事,如果有什么差错……”谨晔的心脏至今仍狂跳不止。
    “这种血腥的事情怎么可以叫“天使”做,而且我喜欢抱着我的这双手永远这么干净无染。”
    “伶儿──”
    伶儿改搂住他的颈子,仰着脸说:“放心啦!不会有下一次了。”
    幸福的时刻还未能延续,负伤的“血狼”已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枪口瞄准伶儿。
    枪声响起的同时──
    谨晔眼角余光一扫,转身护住伶儿,但一个更快速的身影猛然撞开他们两人,以身体挡下那颗子弹,几乎是同一时间,又响起另一声枪声,不过倒下的人是“血狼”。
    忻正群倒在血泊中,犹存有一丝气息。
    谨晔试图将他扶起,他却摇了摇头,低唤:“伶儿。”
    伶儿蹲下身,与他眼眸相望。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礼,可是你能不能在我死前叫我一声……”忻正群猛然咳出一泡血。
    伶儿看着他,眼睛虽酸涩却掉不下一滴泪,“我做不到,我只能说我并不恨你。”
    “我了解。只要你不恨我就够了……”忻正群带着一抹笑,永远的闭上双眼。
    伶儿不断眨着眼睛,却怎么也流不出泪水。
    “伶儿。”谨晔轻轻放下忻正群,将伶儿拥入怀中。
    “我哭不出来!真的哭不出来!”
    “没关系,不要勉强自己。”
    “我真的不想要他死。”
    “我了解、我了解……”谨晔一遍遍在她耳际低语。
    伶儿最后还是决定把忻正群葬在夏和枫的墓旁,爱一个人本身并没有罪,忻正群错就错在他的爱走上了偏激的方向,但这般评判他的所作所为,却也不尽然公平,任何人在与他相同的处境下,都可能作出相同的选择,或许他今生最大的错就在于他不该生为一个悲剧角色。
    葬礼并没有很多人参加,除了几个忻家的远房亲戚来看看能不能分到一点财产,而他们在得知伶儿已经将所有的财产全数捐给慈善机关后也都离开了,墓园里最后只剩下伶儿和谨晔。
    “说真的,我始终不懂你为什么要替我挡下那颗子弹,射中很痛的耶!而且你也不可能真的那么爱我吧!我记得小时候你对我很好,常常带我出去玩,我受伤也都是你帮我擦的药,可是人不都是健忘的吗?在我们针锋相对那么多年之后,你还有那么多爱可以来爱我吗?”
    伶儿抿了抿唇,“但是我已经不爱你了,自从她拿日记给我看之后,我就开始讨厌你,憎恨你带给我的一切不幸。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很难去恨你,你似乎也没有选择的背负了许多不幸,我同情你,真的!”
    伶儿抬眼望了下仍透着泥土味的新坟。
    “我真的希望你活着,或许等到哪一天,我完全记起你对我的好时,我可能真的会叫你一声……”伶儿闭上眼,两行清泪潸然滑落。
    “哭吧!哭出来,你会好受一点。”谨晔温暖的大手轻覆她肩上。
    伶儿哽咽一声,转身奔入他温暖宽阔的胸膛。
    良久,伶儿哭尽她生命前二十年的悲哀,从今天起,她要笑着迎接每一天,不再有恨、不再有痛。
    “谨晔。”伶儿止住了泪水,在他胸前低喃,“我们回美国结婚吧!”
    “嗯。”谨晔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轻啄,“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要说呢!”
    “不说不行啊!我怕你跑去娶别人。”
    “不会有别人,我这一生的新娘只有你。”
    “我不要只有这一生,我要生生世世。”
    “好,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