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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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红不敢去碰那个写着陈大龄地址的字条,怕自己一不小心会跑到那个地址去找陈大龄,后来她干脆把那个字条撕掉扔了。但是那上面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就像粘在她脑子里一样,怎么样都无法抹去。楼下门卫处有公用电话,她肯定是不敢去那里打电话给陈大龄的。但那时候私人开办的电话服务点如雨后春笋一般地冒出来,沿街都是,使她不敢上街走动,因为走在路上,看到一个电话服务点就想拨那个号码。
    杨红觉得自己对陈大龄的这种感觉跟对周宁的那种感觉很不相同。以前都是周宁急着跟她见面,她自己并没有十分渴望,如果没时间,不见也是可以的。好像那份情是被动的,是对周宁爱她的一种回报,或者是在那些真情敌假情敌面前要强。但对陈大龄,是理智上知道不应该见,心里却偏偏想见。也没想过见到了要干什么,就是想见到他,说不说得上话都可以,只要知道他在身边就行。就像以前陈大龄住在隔壁时一样,两个人并没有很多时间在一起,但杨红只要看到他屋里的灯光,知道他在家,就很开心。
    最终杨红还是去了一趟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五区,不过不是去陈大龄家,陈大龄是五区三栋,杨红去的是五区四栋,紧挨着的一栋楼,是毛姐家。毛姐也是刚刚搬到五区,说五区是家属区,有学校的闭路电视,又可以装电话、洗衣机、热水器什么的,现在家里也算初具规模,叫杨红过去看看。
    杨红看到那个地址就觉得亲切,虽然不是去陈大龄家,但就在陈大龄旁边,也很有爱屋及乌的感觉。到了陈大龄那栋楼前,杨红特意看了一下陈大龄的窗户,发现是黑糊糊的,有点失望。离开毛姐家时,又看一次那个窗口,还是黑糊糊的,心里就觉得很沉重。
    当她准备骑车回家时,发现她的自行车轮胎没气了,只好推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找到一家修车的。修车的人说太晚了,你先打打气,骑回去再说,明天一早再来修。
    杨红打了气,一路骑回来,轮胎什么事也没有,就觉得很奇怪。去的时候轮胎好好的,怎么一出来就没气了?现在也没修,又好了。好像有人故意把气放了一样。
    杨红走进家门,开了灯,发现周宁正坐在桌边,气呼呼的样子,心里明白了一大半,就问:“是你把我车里的气放了?”
    “知道就好,我做个记号,免得你否认。”周宁生气地说,“你跑到五区去干什么?”
    “毛姐约我去玩。怎么啦?”
    周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哼,毛姐?你不要拿她做掩护了,你的车明明是停在陈大龄楼下的。”
    “那两栋楼是挨着的,哪里有空位停哪里,为什么说是停他楼下的?”杨红也生起气来,“你跟踪我了?”
    “我跟踪你干什么?我去打麻将,三差一,回来见你不在,就知道你去了他那里。跟你说,在这种事情上,做丈夫的是有第六感的。”
    “那你这个第六感刚好错了。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是在毛姐家,你不信可以打电话问她的。”
    周宁又一哼:“你还不早跟她串通好了?现在叫我去打电话,怕别人不知道我戴了绿帽子?”
    “那你当时怎么不上楼去,抓个正着?”
    周宁火了:“你怎么知道我没上楼去?我不过是为你保个脸面罢了。他屋里是黑的,谁知道你们两个黑灯瞎火的在干什么?”
    杨红耐住性子再解释一遍:“我是在毛姐家里,现在我们两个人就下楼去给她打电话,好不好?”
    周宁不吭声了,杨红也不说话了。过了好一阵,周宁突然问一句:“你这是为了什么?”
    杨红以为他问为什么去毛姐家,也气哼哼地说:“你每天在外面打麻将,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我就不能出去散散心?”
    还没说完,杨红就见周宁跳起来,一拳砸在穿衣镜上,镜子被砸得破碎不堪,玻璃哗啦哗啦地散了一地,周宁的手也流血了。杨红一边找药水和纱布,一边问:“你这是干什么?”
    周宁嚷嚷着:“找他散心?哼,他让我戴绿帽子,我就要他戴红帽子!”她冲到走廊上,拿起家里切菜的刀,就气呼呼地冲下楼去了。这一切来得太快,杨红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懂究竟什么是戴红帽子,只是凭直觉知道他是去找陈大龄的麻烦的,于是也跌跌撞撞地跑下楼,见自己的自行车已被周宁骑走了。她欲哭无泪,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想起应该给陈大龄打个电话,告诉他一下。
    杨红敲开门卫的门,告诉他自己要打个电话,很紧急。门卫刘伯见杨红脸色惨白,也不敢怠慢,马上把电话机给她。杨红拨了陈大龄的号,就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喂?”
    杨红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听见电话里问:“杨红吗?”
    杨红不知道陈大龄是怎么知道是她的,只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啊,陈老师,我,我跟周宁闹了点矛盾,起了误会,他……他现在拿着刀,找你来了。”
    那边陈大龄关切地问:“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
    “那就不用着急了。我把灯关了,等他来时,敲门我不开,他就会以为我不在。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好了。”
    杨红还想解释一下或嘱咐他小心,就听陈大龄说:“他可能快到了,我现在要挂电话了。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杨红打完电话,就顺着到五区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去,头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跑过去有什么用。两个男人打架,自己劝得住么?也许报警更好?但报了警,不就弄得满城风雨了吗?
    早就知道周宁的爱是有毁灭倾向的,他做的那些梦,都是他这种偏激思想的见证,为什么自己以前就没当回事呢?也许是因为那时觉得自己是绝对不会不要周宁的,那么周宁的梦就没有机会变成现实。
    可是现在自己也没有说不要周宁啊。自己跟陈大龄之间,从前没有什么,今后也不会有,最多就是自己对陈大龄有过那么一份感情,但他都没有接受,也许过几天自己就会忘记了。但周宁在那里捕风捉影,疑神疑鬼,这不是要闹出冤假错案了吗?今晚这一闹,明天H市的大报小报就会有一条轰动新闻了,说H大青年教师杨红因红杏出墙,招致丈夫嫉妒,杀死其情人陈智,云云。
    杨红在心里骂周宁,既然你认为我去了陈大龄家,那就是我在勾引他,为什么你不当场就拿刀把我砍了,而要去找陈大龄?你这是一个什么逻辑?你杀了我,也算积个德,帮我了结一切痛苦,好过我活着做海的女儿。
    杨红又在心里怪陈大龄,你还说什么周宁是条真汉子,敬佩周宁不找我的麻烦,现在好了,你自己要做这个真汉子刀下的冤死鬼了。
    杨红想到陈大龄,心里就生出许多愧疚。陈大龄什么也没做,还一直帮周宁说话,现在却落得这个下场。如果周宁真的把陈大龄伤害了,我怎么办?杨红想,如果他死了,我也不要活了。如果他没死,只要他不嫌弃我,我就跟他一辈子,照顾他一辈子。但是周宁呢?也许他会坐牢。不过像周宁那样爱面子的人,宁可死也不愿意坐牢的。想到周宁可能会死,杨红又觉得心里很痛,毕竟周宁是爱我的,不爱我也不会这样跑去找人拼命。但这关陈大龄什么事呢?都是一场误会,早知会这样,今晚就不去毛姐家了。
    杨红恨不得一脚就跑到陈大龄家,把周宁拖回来,或者挡在陈大龄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