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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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里,颜静晞在弥漫着淡淡消毒水味的病房中醒来。
    她怔忡地从病床上坐起来,看见谭曜旭正和几位医护人员在谈话。
    过往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的痛苦记忆在脑海中纷至沓来,令她惊惧地环住手臂,脚底窜起一股寒意,直达心窝。
    她该不会又生病了吧?几年前的那场病,让她来来回回地进出医院多次,从开颅手术到一次次的放射性治疗,辛苦又漫长的过程,令她恐惧不已,每次躺在病床上,她都害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怎么了?」她颤声问道。
    谭曜旭邃亮的眼眸定定地落在她苍白似雪的容颜上,端视着她的反应。
    「颜小姐,妳可能最近太疲累、虚弱,所以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听说妳从梯子上摔下来,妳的头部有轻微的脑震荡现象,脚部有些擦伤,其余没有什么大碍。在医院里观察一天看看,如果没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办理出院了。」医生讲述她的状况。
    「那我的头部……」她一颗心悬得高高的。
    「我们刚才做过了头部X光的检查、CT扫描,没有什么大碍,妳可以放心。」医生笑笑地说。
    她默然地垂下眼,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颜小姐还记得我吗?」主治医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一抹温煦的笑容。刚才她被送进急诊室,护士登记资料时,查到了她以前的病历,让他意外发现她是他过去的病人。
    她仔细地看着他,终于认出他来。没想到这次的意外晕倒,她竟又被送到和当年同样的医院、遇到同一位医生。
    深深的恐惧袭来,她悬着一颗心,害怕她极力隐瞒的过去被掀拔开来,却又无力阻止。
    「我是脑神经外科主任沈克爵,几年前颜小姐在我们这儿被诊断出患了多形性神经胶母细胞瘤,一种俗称为GBM的脑瘤。」沈克爵提醒道。
    当沈克爵脱口说出她的秘密时,她慌乱得不知所措,怯怯地抬眸觑了谭曜旭一眼,只见他沈默地抿紧唇,像是隐忍着极大的愤怒般。她没有勇气面对他的质问,甚至有股想从他面前逃开的冲动。
    沈克爵继续说:「当初颜小姐要返回新加坡动手术治疗时,我一直以为我们大概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因为得到GBM的病患,痊愈机率微乎其微,除了利用手术摘除肿瘤之外,还要经过放射性治疗,想必颜小姐一定经历了一番辛苦的过程。」
    「……是的。」她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来,硬着头皮承认。
    谭曜旭凛着脸,震惊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他万万没想到,当初她离开他的原因竟是因为得了绝症!
    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居然选择瞒着他,硬生生地将他排除在生命之外,一个人去面对。
    难怪她当初会把他手机里的照片全都删除,连回忆都不肯留给他,原来她早就下定了永远离开他的决心。
    她怎么能够对他那么残忍,完全没有顾虑他的感受呢?
    「通常生过这种病的人,即使手术后还是会留下后遗症。我调出颜小姐过去的病历和报告,再和今天的检查作了比对,发现妳的脑瘤手术非常成功。不晓得治疗后,颜小姐有没有留下后遗症?」沈克爵关心地问道。
    一切都瞒不住了,谭曜旭已经知道了过去这五年来,她一直用谎言裹缠着他,她只能选择坦诚。
    「手术后,我的记忆系统受到影响,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演奏大提琴了……」静晞用眼睛的余光,怯怯地看着谭曜旭。
    从他沈默的表情,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对她愤懑的情绪,但是他却不能明白她的苦楚与难处。
    谭曜旭压抑着内心澎湃的情绪,墨黑的眼睛里闪烁着骇人的光芒,整个人彷佛浸淫在强大的恼恨当中。
    她究竟是体谅他,还是惩罚他?竟将他割舍在她的生命之外,独自承受这一切!
    「关于这点,我很遗憾。」沈克爵安慰道:「但妳还是用妳的意志力战胜了病魔,成为医学界的奇迹。对了,我在筹办一个脑瘤病患与家属的座谈会,可以请妳来聊聊心路历程吗?顺便为病患和家属加油打气,让他们感受到生命的奇迹与信心。」
    「嗯。」她驯顺地点头。
    「妳真是一位很勇敢的女生,很高兴再见到妳,等会儿我会请我的助理留下妳的通讯方式,再跟妳联络座谈会的时间。」沈克爵说。
    「好。」
    沈克爵离开后,单人病房里只剩下她和谭曜旭。她心情紧绷,慌乱得找不到开场白,倒是泪水先漫上了眼眶。
    两人的视线无言地交缠着,裹缠五年的争执、愤怒、委屈、谎言,全都一齐崩散,这时她才明白,即使走过了千山万水,他们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等待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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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都市,灯光蔓延成一片火海,谭曜旭远眺着窗外的景致。漆黑的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一抹水痕滑过玻璃窗,彷佛是在替他流着积郁在眼眶中的泪水。
    方才她与沈克爵医生的对话之中,他把事情的真相一点一滴地拼凑完整,终于解开了缠绕在心里多年的谜团。
    「这就是妳当初必须要离开我的原因?」他觑着她无声垂泪的侧脸。
    「……对不起。」她哽咽道。
    「如果今天我没有从沈医生的口中知道这件事,妳准备瞒我多久?」
    「……一辈子。」她酸涩地坦诚。
    「是不是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包括殷仲凯、贝絮菲、欧予洁……所有的人全都知道了,只有我这个做丈夫的被蒙在鼓里?!」他低吼着。
    「我没有选择……」她难受地拭着眼角的泪水。
    「什么叫没有选择?」他悲痛地质问:「我们曾经在圣坛前宣读过结婚誓言,不管是好、是坏、是贫穷还是疾病,都不能将我们分开,而妳却将我排除在妳的生命之外!」
    「当初我病得那么重,医药费那么庞大,你的事业才刚起步,我怎么能够拖累你?」
    「我是妳的丈夫!照顾妳是我的义务,生命的苦痛应该是要一起度过的,妳怎么可以用拖累这两个字呢?」他箍住她纤细的肩膀,继续说:「妳知道我在气什么吗?我气妳的选择,妳让我觉得自己根本不值得妳托付终身似的!」
    「对不起……」她将脸埋入手心里啜泣。
    「以前,妳的家人不认同我、一直把我排除在外,而妳根本就是彻底把我舍弃在妳的生命之外!在妳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妳居然情愿找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殷仲凯倾诉,也不愿意告诉我,妳让我成为全世界最无能的丈夫!」
    他激动地嘶吼着,气得胸膛急遽起伏。
    「我会瞒着你全都是逼不得已的,我也不是故意要把你割舍在生命之外,寻求仲凯的安慰。他是无意间发现这一切的,发病那一天,他刚好在饭店遇到我,是他送我就医,才会得知这一切……」她伤心地澄清着。
    她是因为太爱他、太重视他了,所以才不敢告诉他,并不是故意把他排拒在生命之外,为什么要扭曲她的用心良苦呢?
    「妳不是说过要当我的妻子、当我的家人,和我共组一个家吗?难道妳对『家人』的定义,就只是和妳有血缘关系的人才算吗?我始终是个外人吗?」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立场,我不只是你的妻子,我还是人家的女儿……当初仲凯把我的病情告诉了爸妈,他们急着要我回去新加坡接受治疗,甚至替我找好了医生、把机票和所有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我不想你伤心,除了回去新加坡之外,我没有其他的选择……」她低柔的嗓音透出无限哀伤。
    「妳就是不相信我可以照顾妳?」
    「如果我躺在手术台上,永远睁不开眼睛,你怎么办?你怎么面对我的家人?你怎么向我爸妈交代呢?」
    她胡乱地拭着脸上的泪痕,继续说:「以前,我的任性伤害了很多人,让爸妈误解你、让我和他们之间的亲情产生裂缝,如果……如果我就这样躺在手术台上再也醒不过来,他们会怎么想?他们能谅解你吗?」
    「那我呢?妳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我的感受?」他自嘲地说:「我不只成为一个软弱无能的丈夫,还沦为全世界最可笑、愚蠢的男人!当自己的妻子在与死神搏斗、在生死关头挣扎时,我不仅不能陪在她的身边、不能给她安慰和依靠,还忙着恨她、恨她、恨她,不断地用着恨意来支撑着自己的意志……」
    而她躺在病床上时,只能靠着不断地想他、想他、想他,用着仅存在记忆里的爱,来支撑着自己的意志,让自己不要被击垮。
    「曜旭,对不起……」他的自白令她心痛,对上他责备的眼眸,除了歉意,她找不到其他的言语。
    谭曜旭坐在床沿,捧起她泪痕斑斑的小脸,温柔地说:「如果,妳真的觉得对我愧疚,那就回来我的身边。」
    她摇了摇头。
    「为什么?」他不懂她究竟在抗拒什么。「难道妳回来台湾,不是为了想见我吗?妳没有一丝想和我复合的想法吗?」
    「我们的爱已经过去了……」她悲哀地想着。他们的爱情不只输给了时间,还输给了命运。
    「没有过去!即使时间和距离把我们分开过,但是我们还爱着彼此,不是吗?」
    她闪着莹莹泪光的眼,映着他的脸,一股强烈的情感在胸臆间涌动着。
    他用指腹轻柔地拭着脸上的泪水,劝诱道:「在我心中,妳一直都是我谭曜旭的妻子,即使我们签下离婚协议书、分开了五年,我却从来都没有一分钟忘记过妳,我还是想要妳回来我的身边。」
    「不可能……我们回不去……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颜静晞……不是你过去喜欢的那个人……我不完整了……」她颓丧地垮下肩,没有勇气看他。
    「就算妳不会拉大提琴,我还是喜欢妳。」他抬起她小巧的下颚。
    「我除了丧失演奏大提琴的能力之外……」她苦涩地扯开嘴角,鼓起勇气道:「服用太多的药剂也让我……失去当一个完整女人的权利……我已经……不能生育了……」
    她知道他一直憧憬婚姻,渴望有个完整的家,除了有妻子之外,还希望有小孩来延续他们的血缘,印证他们的爱情。
    然而,命运已经将她判出局,她丧失了成为他妻子的权利。
    「我不在乎!」他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我不在乎,只要妳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她的脸埋在他的肩窝,哽咽道:「但是我在乎……我不能那么自私……我不能要你接受残缺的我,你值得更好的人……」
    「对我谭曜旭而言,妳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她泣不成声,无助地偎在他宽阔的怀抱里,不敢想象自己还能重回他的怀抱,还能这样拥抱着他炽热的胸膛。
    「只要有妳陪在我的身边就好了,没有孩子又怎么样?我只要有妳就足够了……」他捧起她的脸,睇着她脆弱的模样,心疼不已。
    「我──」
    谭曜旭俯身吻住她的唇,吞噬她未竟的话语,在此刻,言语已是多余,他们渴望用最直接、亲昵的方式来表达对彼此强烈的爱。
    他轻轻吻上她的唇,深沈地亲吮着她的柔软红润。
    她驯顺地闭上眼睛,在心里告诉自己──一次就好,让她放任感情,再一次陷溺在他深情的热吻里。
    他们激切地纠缠着彼此,吻得那么深,裹缠在他们心头的阴影与误会,随着烈火般的热情,点点散去。
    她陷溺在这场甜蜜的风暴里,理智与坚持全被击溃。
    他的体温、他的拥抱、他的气息、他的吻,他的一切一切是那么熟悉,那么令她心醉、悸动……
    这一次的言语冲突,使他们掀拔开一些疮疤,明白了彼此内心的芥蒂,也让两人更加的确定,他们的感情跨过了时间的长河,还是在心里深爱着对方……
    冰冷的长廊上,钱悠莉捧着一束艳红的玫瑰花,站在病房外,手还握着门把,犹豫着是该掩上门离开,还是该跨进去打断他们?
    她由门缝觑见了一对男女热情拥吻的画面,火热的缱绻,激情得就像她手中的这束艳红玫瑰。
    在发表会前,谭曜旭听见颜静晞受伤的消息,焦急地抱她送医,把整个晚会丢给吴经理掌控,那份担忧的模样令她疑惑。
    所以,她向吴经理问出医院的住址,在派对结束后,买了一束花赶来探病。
    她万万没想到会撞见他们争执的画面,忍不住伫足站在门外偷听,好奇是什么原因会惹得情绪沈静冷冽的谭曜旭激动失控──
    我们曾经在圣坛前宣读过结婚誓言,不管是好、是坏、是贫穷还是疾病,都不能将我们分开,而妳却将我排除在妳的生命之外!
    我不只成为一个软弱无能的丈夫,还沦为全世界最可笑、愚蠢的男人!
    妳一直都是我谭曜旭的妻子,即使我们签下离婚协议书、分开了五年,我却从来都没有一分钟忘记过妳……
    服用太多的药剂也让我失去当一个完整女人的权利,我已经不能生育了……
    她悄悄地掩上门,退开来,努力平息内心所受到的冲击与混乱。
    和谭曜旭交往的这几个月,她从来都不晓得他曾经结婚、又离过婚。
    他不曾谈起他的过去、不聊心事,对人永远都是冷淡疏离的态度,她以为是他的个性使然,没想到,原来是他的热情全都给了另一个女人……
    怪不得,他总是对她冷冰冰的,从没有用过那么炽热的眼光看过她,更不曾热情地吻过她。
    她记起某次酒醉后,她送他回家,他搂着她、吻着她的时候,嘴里却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女人的名字应该是颜静晞吧!
    她觉得好可悲,难怪每次只要颜静晞出现时,他总是对她特别温柔、任凭她予取予求,她还以为他们的感情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原来全都是为了演戏给他的前妻看!
    没想到,她竟卑微地沦为他们爱情纠葛中的一颗棋子。
    她戴上墨镜,遮掩住那双嫉妒、愤怒的眼眸,将玫瑰花丢掷在垃圾桶里,快步离开长廊,消失在电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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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凄白的街灯下,蒙蒙的雨丝落在街边一辆黑色房车上,车前的雨刷忙碌地拭去潮湿的水痕。
    紧闭的车厢内,音箱里流泄着女歌手甜腻的歌声,倾诉着对爱情的渴望。
    「我的房子就在楼上,要不要上去坐坐?」谭曜旭觑着她的侧脸。
    静晞为难地抿着唇,不知道该应允还是拒绝。
    自从误会冰释后,他就努力地想弥补过去的空白,软硬兼施地要她回到他的身边。
    「要不要上去坐?」谭曜旭温柔地诱哄着。
    「……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还是改天吧。」她漾出一抹微笑,软软地拒绝他的邀约。
    「真的不上去?妳不想看看我的房子像不像妳理想中的家吗?」谭曜旭试着用甜蜜的过往,诱动她的心。
    她默然地垂下脸,虽然他的提议很动人,但她还是没有勇气跨进他的世界。
    「怎么样?上不上去?」他将下巴搁在方向盘上,一副无赖的模样。
    「曜旭……」她艰涩地开口,对于自己的残缺、不完整感到十分自卑,尤其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谭曜旭了。
    他像颗闪烁发亮的星子,灿烂耀眼得令她不敢逼视、不敢靠近。
    「怎么了?」谭曜旭瞅着她的脸。
    「我想……我们还是到此为止吧。」
    「什么意思?」他倏地扳过她的肩膀,就着晕黄的灯光瞪着她的脸。
    「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知道彼此都过得很好,那就够了。」她鼓起勇气说。
    「为什么?」
    「很多事过去就是过去了……我们的感情也是一样。」
    「妳要我给妳时间考虑、不要逼妳,而这就是妳给我的答案?」他咬着牙,隐忍着被她激起的满腔怒焰。
    她难受地别开脸,不敢迎视他。
    「我不懂妳究竟在坚持什么?如果是在意不能生育的问题,那么我可以告诉妳,我不在乎有没有自己的小孩,必要时我也可以为了妳去结扎,那么我们就一样了,妳再也没有理由推开我!」
    「曜旭……」当初他对家的憧憬是想要有两个小孩,这样才算完整。
    「如果妳喜欢小孩,等我们结婚后,可以去孤儿院领养。」谭曜旭体贴地说。
    「其实,你的身边已经有适合的女人了……」她垂下眸,怯怯地说。
    「什么意思?」
    「钱悠莉。」她勉强地漾出一抹脆弱的笑容,继续说:「杂志上常写你和她的消息,她很漂亮,学历也不错,家世背景又很好,感觉很衬你──」
    「那只是记者多事乱写的绯闻。」他急忙打断她的话,澄清道。
    「几次接触下来,我可以感觉到她是真的很喜欢你。虽然工作时有点骄气,但是她对你是真的很温柔,一副恋爱中女人的模样。」她的声音低低的。
    明明说好要大方、要成熟,不能耽误他,要微笑地祝福他的,为何眼眶还是不争气地蕴起了泪光?
    「妳真的甘心把我让给其他的女人吗?」他冷着声质问。
    「……嗯。」她默然地垂下眸。
    「妳真的不嫉妒?」
    当然嫉妒,只是她没有资格那么做。
    「妳能眼睁睁看着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吗?」
    她难受地抿紧唇。
    「妳能接受我这样抱着其他的女人吗?」他霸道地将她搂在怀里,尖锐地逼问。
    她无言以对,心里一阵凄惶,在他怀里无声地掉泪。
    「也能接受我这样吻着其他的女人吗?」他捧起她的脸,吻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他温柔的举止,灼烫了她的脸、她的心,也击溃了她脆弱的伪装。
    「静晞,妳真的不要我了吗?」他悲痛地问道。
    她哽咽道:「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我是怕你会后悔……」
    「傻瓜,失去妳,我才会后悔。不要再做无谓的坚持了,回来我的身边好吗?」
    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吻住她微启的唇,火舌热辣辣地探入她口中,纠缠着她口中的甜蜜,霸道地逼她软化、逼她失措、逼她放弃无谓的挣扎,回到他的身边。
    他热情的爱火蔓延燃烧上她的身,两人激切地拥吻着对方,从车厢、电梯,一直到他的公寓。
    在他屋里阒暗的客厅中,他将她压覆在柔软的地毯上,就着窗外莹亮的月光,看着她的脸。
    她在黏蜜的热吻中喘息着。
    「静晞……」他的手肘撑在她的脸颊两侧,轻柔地拨去垂落在她脸颊上的长发,凝望着她。
    她微颤的长睫漾出柔弱娇怜的气息,无助地与他的眸光交缠着。
    「我真的好想妳……」他轻柔地低语。
    「我也很想你,甚至不敢相信你就在我的面前,还以为是在梦里……」她抚着他的脸,轻声道:「……很多时候,我只能在梦里看见你,在梦中温习过去的甜蜜回忆。」
    他将她牢牢地搂在怀里,倾听她的声音。
    「每次进医院,我都害怕自己会不会出不来?一闭上眼睛,就害怕再也醒不过来,担心没有机会再看到你……」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淌,濡湿了他的衬衫。「难过痛苦时,我就会看着你的照片,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再回来台湾看你……」
    「妳这个傻瓜……」他逸出无奈的叹息,悔恨当年不够细心,没有察觉她的异样,竟让她一个人伤心绝望地回到新加坡。
    「每次接受化疗时,即便觉得难过也不敢哭,因为我一哭,我妈就会跟着掉眼泪……有时候都想,这么痛苦,干脆放弃算了,可是一想到你,我就不甘心……」
    「妳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人。」
    「我不想轻易地向命运屈服,我想看见你成功的样子……」她抬起头,隔着湿润的眼眸,瞅着他。「我想证明自己的眼光没有错,你不是泛泛之辈,你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她抚着他的浓眉、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看着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淡淡刻痕。他的眼神里多了一道睿智的光采,眉宇间浅浅的皱折,散发着一股自信成熟的男性风采。
    「我们当初的梦想都达到了,我事业有成、有大房子,连三克拉的求婚钻戒也买得起了。」
    她轻笑道:「你还记得?」
    没想到过去笑闹的戏言,他居然会放在心上,令她感动不已。
    「妳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牢牢地记着。」
    她枕在他的臂弯里,笑道:「吵架的事也记得?」
    「记得。」
    「所以故意出现在飞机上吓我?」她甜蜜地翻起旧帐。
    「我花了很多时间和功夫才查出妳的消息,当然要制造一点惊喜啊!」
    她娇嗔道:「我们的重逢方式可以拍成一部电影,叫『飞机上有前夫』。」
    他被她惹笑。
    「静晞,嫁给我吧。」他温柔地祈求。
    「我再考虑一下下……」她举起手指,顽皮地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圈。
    「如果妳不答应,我就绑架妳,不让妳走出这间房子。」他甜蜜地威胁着。
    「你敢?」
    他将她压覆在身下,坏坏地说:「要不要试看看?」他开始解着她衬衫上的钮扣,露出一片雪白的体肤。「……也许我应该把妳绑在床上三天三夜,这样妳比较有可能答应我。」
    她羞窘地抗议着。「哪有人这样求婚的……」
    他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住她殷红的唇,释放自己浓烈的情感与欲望,尽情地与她的唇舌纠缠。
    她轻喘着,感觉到他灼烫的吻沿着她白皙的颈项,落在她性感的锁骨上,双手忙碌地褪去横隔在彼此身上的衣服。
    他像一头饥渴的兽,亲吻着她每一寸雪白的肌肤,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恨不得将她揉入体内,完全属于自己。
    闭上眼睛,她感觉到他灼烫的吻撩拨起她深埋的热情,如蜜又如火地卷烧而过,令她身陷在情欲的烈焰中。
    他与她,心跳迭着心跳,肢体纠缠着肢体,在欲望勃发时,他的温热盈满她的湿暖,她感受着他炽热浓烈的爱充盈在她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