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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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择我想要的生活,还是我们想要的生活,真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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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中午,苏玲接到大雄的电话。
    “玲子,今晚看电影去吧,我团购了两张电影票,IMAX的,咱去看3D的加勒比海盗。”
    左右都有目光向她有意无意扫过来,苏玲压低声音,“今晚我要加班,去不了。”
    大雄的声音颇为失望,“又要加班?”
    “不说了,我在办公室呢。”
    “那你晚上什么时候能下班?我去接你。”
    大雄并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苏玲站起来,握着电话推门到走廊里去听了。
    “我也不知道得加班到几点,你别管我了,我自己回家。”
    “玲子你那公司里的领导都是那摩温啊?三天两头加班到半夜三更的,电话都不让说。”
    “我真得挂了,要开会了。”苏玲匆匆挂了电话,贝迪抱着文件从她身边走过,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表情很是不屑。
    “今晚又是去哪儿加班啊?”
    苏玲根本不作回答,掉头就回办公室里去了。贝迪看着她的背影冷冷地哼了一声,旁边同事走过来问,“看什么?站在这儿不动弹。”
    “正看我们办公室里金光闪闪的新同事呢。”
    同事立刻压低声音,“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她今天穿的那双鞋,GUCCI的!”
    “你怎么知道是真的?”贝迪语气酸极,“这种货色,襄阳路三百块钱两双,还好还价来。”
    “那是真的,我仔细看过了。”
    贝迪咬牙,“她怎么突然这么有钱了,你说她是不是……”
    “嘘……”同事突然拉她,贝迪一转头,看到比尔陈从后面走过来,看到她们就点了点头,过去了。
    “还好。”同事擦了把汗。
    “你那么小心干什么?难道……”贝迪瞪眼,“苏玲搭上了比尔陈?”
    “谁知道,这年头得罪谁都别得罪年轻漂亮的女人,你知道哪天她突然成了你头上的人了。”
    “就凭她?”贝迪冷笑。
    “人家不用靠自己,靠上咱头顶上的男人就行了。”同事唏嘘地拍了拍贝迪的肩膀,转身走了。
    市场关系部工作时间相对自由,这一日苏玲并没有在办公室里坐到下班,下午便填单外出,单子照例是要比尔陈过目签字的,法国人坐在办公桌后对苏玲热情有加地微笑,下笔一挥而就。
    苏玲前段日子搞定了最麻烦的客户,令比尔陈刮目相看,再等他知道此事是圈内最新的神秘富豪庄涛在背后打了招呼的结果之后,对苏玲的态度更是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弯。
    苏玲曾有一度是极怕这个外国佬的,他会肆无忌惮地在办公室里突然勾住她的肩膀说话,又或者叫她进他的办公室,签完单子之后顺手拍一下她身上的某处。
    她不知道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曾否有过这样的经历,但她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她们看她的眼光是冰冷的,她一踏进这个地方,就被自己的同性用某种难以言说的态度划清了界限,进入UVL第一天的兴奋以后,庄涛出现以前,她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冰窖里,四处碰壁,求索无门,几乎要从这绝境里不顾一切地逃走。
    苏玲拿着比尔陈签完字的单子飞一样地离开了大楼,她甚至不想掩饰自己的急切之情,庄涛的黑色大车堂而皇之地停在街道对面,她在绿灯亮起的时候第一个走过斑马线,笑着打开车门跨上他的车。
    而贝迪在办公区外的露台上,低头看着这一幕冷笑。
    苏玲上车,对驾驶座上的男人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而他伸手,从车后座上拿了一个纸袋给她。
    苏玲觉得自己永远都忘不了那件改变她生活的金色礼服。那晚派对之后,庄涛带她去了浦东最高的大厦顶层,她坐在琉璃穹顶中,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天上的星子。
    庄涛在第二天凌晨将她送到苏薇家的小区外,这是她第一次坐这样好的车子,还有司机,喝了太多的香槟,苏玲很意外自己居然还很清醒,庄涛问,“这是你家?”
    “不,这是我堂姐的家,我刚到上海不久,暂时与她住在一起。”苏薇流畅地说着谎话,她不愿也不会让庄涛看到她与大雄所租住的老式公房。
    “苏薇这两年发展不错嘛。”庄涛笑笑,下车来与她告别,握住她的手的时间略长了一些,他的手心很烫。
    苏玲给苏薇电话,苏薇正担心着,开门看到她就说了她几句,苏玲只点头应着,又在堂姐家换了衣服,苏薇让她住下吧,都什么时候了,她又说不要,大雄还在等她。
    两个女人虽然压低了声音说话,但多说了几句,还是把屋里的强子给吵醒了,他打着呵欠开门走出来,嘟哝了一声,“苏薇,干什么呢?”
    强子是在苏薇到家之前自己回来的,苏薇见他回来火气也就消了,强子则板着脸说他不会回那公司去的,工作他自己会找。苏薇已经没力气再与他吵架,心想找不找不就是这样了?嘴上安慰了几句,事情就算过去了,两人刚躺下不久,床头吵架床尾和的,还有了点情绪,没想到苏玲就来了。苏薇见强子光着个膀子走出来,也知道留苏玲不太好,先推丈夫进屋,又转身对苏玲说,“那我让保安给你叫个车,这么晚了注意安全。”
    再等苏玲回到她与大雄同住的那间简陋窄小的租屋里,时针都已经指向两点了。大雄竟然还没有睡,熬红了眼睛等在屋里。苏玲的梦在刹那间醒了,她听见自己回答他的追问,一句又一句地。
    “是,是客户公司的酒会,我们部门的人都去了,我不是跟你说过?”
    “一开始是吵,没听见,后来没电了。”
    “没事,下次不会了,保证?好,我保证啊,快睡吧,这都几点了?我都快累死了。”
    大雄抱住苏玲,心也就定下来了,到底是忐忑不安地等了一晚上,一闭眼就睡着了,还打了呼噜,苏玲则在黑暗中睁着眼,无论如何都睡不过去,没有光的黑暗里,眼前全都是金色的自己。
    从这天开始,庄涛时常打电话给她,苏玲怀着一种隐秘的兴奋与他见面,他用一种彬彬有礼的态度接近她,带她去一些她从未去过的地方吃饭、聊天、看景,这城市在她面前展露出了另一个面孔,他送她礼物,衣服或者鞋,说路过看到,觉得很适合你。她知道他是不在乎这些东西的,但她被这样的句子击中并且为之感动。
    更令她感动的是,他们约会了这么多次,庄涛却从没有向她提出过任何非分的要求。
    一个条件如此优越的男人在她身上花钱花时间花耐心,还不求即时回报,如果这都不是诚意,那什么才是?苏玲为庄涛的耐心感动,而对于大雄,却是从一开始的愧疚到越来越难以忍受。
    有时候男人就像赛马,单一匹立在面前,哪里都是好的,但如果有比较,谁能跑在前头总是一目了然。
    这天下午,大雄在UVL与前台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
    “你就让我进去看一眼嘛,我找市场关系部苏玲,她就在十五楼上班。”
    “不行,访客必须有员工确认,我现在联系不到市场关系部的苏小姐,或者请您自己与她联系一下。”
    “我能打通她的电话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大雄急了,“她说她在加班,是不是你们会议室屏蔽信号啊?怎么老打不进去。”
    “不好意思,请您让开一下好吗?现在是下班时间,或者您在旁边沙发上稍等一会儿。”
    大雄无奈,又一架电梯门打开,许多人拿着包匆匆刷卡通过电动闸门往外走,有一个人突然在他面前停下了,“你是……苏玲的男朋友?”
    “你认识我?哦对了,你是玲子的同事,我见你跟她一起出来过。”
    停下的是贝迪,抿着薄薄的嘴唇对他笑了一下,“怎么?来等女朋友?”
    “是啊,玲子说她加班,我过来等她。”
    贝迪“呵”一声笑出来了,“天哪,加班?谁跟你说她在加班?苏玲中午就走了,我亲眼看她上了人家的奔驰车的。”
    2
    钱多多忘记自己是怎样走进以及走出那家旗袍店的,旗袍穿在身上,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陌生。
    没有了职业装的钱多多,就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电话频响,都是许飞打来的,钱多多不接,后来又按了静音。她其实是希望他追过来,拉住她,无论说些什么都好,但是他并没有。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现在一定是在返回公司的路上拨打这些电话,有什么意思?她不需要他的解释,更不需要另一句“对不起,我会补偿你的。”
    男人以事业为重,女人便活该为之牺牲?她知道这是个两难的选择,谁都没有错,但她从未如此后悔过。
    鼻梁上架着老花镜的老师傅自有一种行家的静默,客人不说话,他也保持着某种程度上的缄默,只是迅速地用别针与粉块在旗袍上做着标记,店里并不算明亮,铺着深色绒布的大桌上放着常年摩挲下变得光润如玉的黄色尺子,钱多多扭过头去避开镜中的自己,将目光落在它上面看了许久,直到两眼酸胀。
    “好了,过两个礼拜再过来。”
    “什么?”钱多多终于震惊了,“还要等两个礼拜?做一件旗袍要一个月时间?”
    “小姑娘,这是旗袍。”老师傅的目光从老花镜上方射向她,很有些严厉的味道:“一个月都等不了怎么会有好东西?你知不知道旗袍滚边要多少时候?盘个扣子要多少时候?这些都是手工。”
    “如果有人急着要怎么办?”纯粹的出于对市场的担忧,职业病发作的钱多多多嘴问了一句。
    “急出来的没有好东西,过去恋爱谈七八年,结婚一辈子,现在有些小年轻认识几天就结婚了,知道自己要过什么日子?”老师傅低头开单子,说完将单子往钱多多面前一推,“两个礼拜。”
    钱多多拿着那张单子走出小店,电话震动,她这一次很快便接了,那头传来的却不是许飞的声音。
    “多多,今晚见面可以吗?”
    电话是黎东打来的,钱多多迟疑了一下,耳边传来苏薇的声音,“怎么?结婚了就不能有异性朋友了?更何况你还没结婚呢。”
    是,钱多多皱眉。即使她结婚了,也需要自己的生活,她永不会过宠物一样的生活。
    黎东还在等着她的回答,钱多多开口,说:“好。”
    钱多多赶到餐厅的时候黎东已经在了,看到她走进来便站了起来。
    “多多,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钱多多坐下。
    “听说你辞职了。”
    钱多多吸了口气。
    她与黎东将近两年未见了,刚分开的时候,她曾想过如果两人再见会是怎样的光景,但时间如流水,过去也就过去了,钱多多并不是个留恋过去的女人,即使曾经留恋过,有了许飞之后也就作罢了。
    时间会抚平所有的伤口,离异丧亲都会过去,何况是失恋分手?她一个女人尚且如此,黎东一个大男人,又是受西方教育长大的,更不可能做恋恋情伤状,想来见面后多半会再见亦是朋友,寒暄聊天一番,谈谈近况而已。
    但让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黎东对她所说的第一句话会是“听说你辞职了。”
    钱多多半晌才“嗯”了一声,过得一会儿又有些不甘示弱地,“你不是也辞职了?”
    黎东笑了,也不回答,只对她摇了摇头,“多多,你变了许多。”语气温和,像是寒暄又像是安慰。
    钱多多心一痛,自己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她从黎东的语气里听出无数未说出也不用说出的话来,黎东辞职是为了更好的发展,而她呢?
    钱多多确实变了,过去她把事业当做生命,过去她自信从容,从不避讳谈到工作,过去……
    一切休要再提,是她自己作出的选择,怨得了谁?
    “谁都知道了是吗?”钱多多沮丧。
    “真的决定不工作了?”
    “怎么可能?我做不来待在家里手心朝上的米虫,工作是一定要的,但是黎东,你不会知道一个三十待婚的女人找工作有多么受歧视。”
    黎东笑笑,“有一度我还以为你会嫁给工作。”
    黎东决口不提当年两人的情事,这让钱多多感到轻松,她撑着头看他,“什么意思?我一脸嫁不出去的老姑婆相?”
    他大笑,“怎么会?我在公司网路上看到过许飞的照片和介绍,确实很出色。”
    钱多多笑,“对啊,所以我被他抓住了。”
    黎东黯然,“是我没能把你留住。”
    钱多多有些懊恼自己说错话,补救道:“其实也没什么,你只是遇到了比我更适合你的。”
    “我没有结婚。”
    “到底是为什么?你连喜帖都寄给我了。”钱多多忍不住了。
    “我和她一见钟情,一个月便定了婚期,订婚之后住到一起,天天吵架,结婚前一天她拉着箱子走了,再也没回来。”黎东寥寥数语,听得钱多多目瞪口呆。
    “这么戏剧化,那你岂不是痛不欲生?”
    黎东摊摊手,“想听心里话吗?”
    “当然。”
    “我的感觉是,如释重负。”
    钱多多说不出话来了。
    黎东在餐厅柔和的灯光里看着钱多多,“同居之后我就发现我们两人有许多地方谈不到一起,婚姻与爱情是不同的,一时激情撑不起一生,她确实美丽可爱,让我冲动到与她闪电结婚,但如果我们真的走到一起,结局只能是个悲剧。”
    “黎东,你三十多岁了,还玩闪婚闪离。”钱多多唏嘘不已。
    黎东作出汗颜状,“据说男人脑子里都会有些部分未进化完全。”
    钱多多一愣,然后哈哈笑起来。
    黎东永远都知道如何让她笑出来,即使在她心情最糟糕的时候,就凭这一点,即使他们不再相爱,他也会是她的好朋友。
    两个人相谈甚欢,钱多多喝了些酒,更是目色晶莹,黎东已经知道她与许飞在一起,也知道她为何辞职,这让她感到庆幸,她不需要再对他多做解释,他们现在只是一对旧友。
    一顿饭吃到很晚,期间钱多多看过自己的手机数次,均半点许飞的消息也无,后来便不看了,这并不是她与许飞第一次起争执,但这一次令她愤怒的原因是原则性的,她不打算让步。
    这顿饭吃到九点以后,钱多多并没有开车,黎东执意要送她,她也没有拒绝。黎东轻车熟路,倒是钱多多惊讶,“你还记得我家在哪里?”
    “一直都记得。”他看她一眼,意味深长。
    车子在钱多多家前的空地上停下,钱多多推门,“谢谢,今天很愉快。”
    黎东下车走过来替她开门,座位宽大,钱多多脚先出来,黎东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
    车灯的光照亮他们所立的地方,刹车声伴着车门开关的声音传来,还有钱多多熟悉的男声。
    “多多!”
    钱多多猛地回头,手还在黎东的手里。
    “许飞?”她讶声。
    确实是许飞,就立在三步之遥的地方,眉头紧皱,直直地看着立在一起的他们俩。
    3
    “你好,许飞。”黎东先开的口。
    “你认识我?”许飞已经走过来了,拉住钱多多的手,并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身体语言很是明显。
    “这是黎东,我在新加坡的同事,刚到上海工作。黎东,谢谢你送我回家。”
    黎东点头,并不多言,只多看了许飞一眼,两个男人对视,钱多多紧张起来,但很快黎东便收回目光,与他们简单道别之后开车走了。
    门前只剩下许飞与钱多多。
    “这是怎么回事?”许飞声音很硬。
    “我与老朋友吃饭聊天,他送我回家。”
    “拉着你的手?”
    “我刚才正下车!”钱多多冷下脸。
    许飞叹气,用手揉自己的额头,“多多,我们不要这样说话好吗?”
    钱多多看他,年轻真是好东西,月光落在他英俊的黑色眉眼上,即使是面现疲惫的时候都让人心软。
    “黎东确实是我的老同事,我只是与他吃饭。”钱多多放慢语速,应该告诉许飞黎东是她曾经的男友吗?不,不是在这个关口,钱多多不是蠢人。
    许飞点头,并不追问,只是说:“多多,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最近有个项目出了很大的问题……我是不得已的。”
    “我知道。”
    “我们就要结婚了。”他软下声音。
    “我知道。”钱多多把手抽了回来,“许飞,我累了,我想你也是。你先回去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钱多多说完转身,却被许飞一把拉住。
    “多多。”
    她把手收了回来,并没有因为他恳求的声音而停下。
    钱多多上楼,才踏上最后一级楼梯就看到妈妈从门里走了出来,一把将她拉住,还往她身后张望,“小许呢?”
    “他回去了。”
    “你们吵架啦?”妈妈紧张得不行。
    “没有。”钱多多否认。
    “怎么没有?我刚才看见你从车里下来,小许就来了,那个男人是谁?你怎么坐别人的车回家?”
    没想到自己妈妈在楼上什么都看到了,钱多多无力,“那是我老同事,刚到上海和我吃了顿饭而已。我和许飞没什么。”
    “没什么你们俩在楼下说了那么久的话,你还不让他上来?”
    “这都几点了,我让他上来你们还睡不睡啊。”钱多多推自己的妈妈,硬是把她给推进了卧室。
    钱妈妈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我跟你说啊,都要结婚的人了,别糊里糊涂分不清轻重,老同事跟老公哪个重要啊?小许误会了你才有得后悔。”
    钱多多一边应声一边帮妈妈关门,门关上的一刹那,她全身的力气也像是被抽走了,膝盖都在发软。
    客厅里没有开灯,钱多多慢慢走到窗边去,控制不住地往下看,楼下空空如也,许飞已经走了。
    张成半夜接到许飞的电话,叫车赶到酒吧的时候看到许飞面前已经放着两个空杯子了,坐下就怪叫了一声。
    “兄弟你不仗义啊,半夜把我叫出来,自己倒先喝上了,怎么?被老婆赶出来了?”
    许飞难得烦躁,“我还没结婚呢。”
    张成见状就笑了,“跟钱多多吵架了吧?来来,哥们儿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过来痛哭一场吧。”
    “滚一边去。”许飞哭笑不得地推了他一把,“别碰我。”
    张成嘿嘿笑了,坐下来自己叫了杯酒,拿手拍许飞的肩膀,“兄弟,别怪哥哥我当年没提醒你,钱多多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眼里没男人只有工作,就算是跟你在一起了,她的眼里也不会只有你的。”
    许飞沮丧,“可她都为了我辞职了,现在却说我只顾着工作不在意她。”
    “是撒娇吧?”
    “不,你不知道,她最近一直都心烦意乱,因为没有找到让她满意的工作,我告诉她不用着急,即使没有工作我都会照顾她,可她……”
    “跟你翻脸了?生气了?吵架了?”
    许飞不语,只是又喝了一口酒。
    “不说话就是我猜对了。”张成笑。
    张成读书时瘦,两边腮帮子都往里凹,工作以后胖了不少,粮仓里吃饱喝足的田鼠那样,结婚以后就更别提了,笑起来满脸的肉都鼓了出来,田鼠都不足以形容,直像只咬着包子的狸猫。这时边笑边说话,“许飞,你还以为你早就认清现实了呢,没想到你小子就是个陷入爱情里的傻子。钱多多骨子里可是个女强人啊,女强人的想法和正常女人是不一样的,一般女人听说男人要养自己,不乐得立马飞扑上来把你从头亲到脚,女强人就不一样了,她们不但不高兴,还要觉得是受侮辱了。”
    “为什么会觉得受侮辱?一个女人最想要的难道不是被男人爱和照顾?她这样是不是对我没有信心。”许飞闷声,想到刚才看到钱多多下车时的那一幕,不知不觉又把杯中的酒喝光了。
    “人家讲究一切平等,她还不是最厉害的呢,最厉害的女强人,恨不能自己把男人养起来再说。”张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谁让你爱她呢?忍着吧。”
    许飞不语,两个男人坐着喝了一会儿,张成的电话就来了,低头一看是老婆打来的,忙不迭地接起来听了,“跟许飞在一起呢,这小子跟女朋友吵架,喂,我老婆打电话来了,说句话啊。”
    许飞“嗯”了一声,“张成,你听我说……”
    “他喝醉了,我把他安顿完就回来啊。”
    许飞看着他,“我没喝醉。”
    张成看了他一眼,点头道:“知道了,这儿太吵,我出去说。”
    电话响起的时候,钱多多正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黑暗里突然亮起的屏幕与震动声让她有跳起来的冲动。张成只在电话里叫她快去,又不肯多说情况,她不知出了什么事,一路踩着油门过去,也是夜里街道清净,才让她没有一点阻碍地到了目的地。
    张成把许飞弄上她的车,也不多说什么,拍拍手就走了,钱多多开车,许飞一路都没有声音,只是安静地在后座睡着,头靠在玻璃上,因为喝过酒了,脖颈到额头都泛出些潮红来,呼吸有些重,让她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担心地看他一眼。
    夜里的路上静谧一片,钱多多车速并不快,但突然从十字路口穿出的助动车仍是让她猛踩了一下刹车,后座碰一声响,她心猛跳了两下,立刻把车在路边停了到后座去看他,他真是醉了,这样折腾也没醒,倒是她不放心,拉着安全带想替他系上,车厢窄小,她摸索着安全带的锁扣,几乎是趴在了他的身上。
    耳边传来许飞模糊的声音,“多多。”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她答他。
    他却没了声音,她再仔细去看,原来他连眼睛都没睁开,根本没有醒,只是说了句梦话。
    她叹口气,将安全带扣好,正要退出去,却听他突然又开口,“多多,别走。”
    她突地不动了,屏住呼吸沉默了半晌,明知他无意识,但一颗心还是疼了,眼酸鼻涨,难过得不得了。
    “放心,我不走。”她听到一声叹息,还有自己的回答。
    第二天是周日,一直到傍晚钱多多都没能离开许飞的公寓,酒醒以后的男人几乎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告诉她什么叫做床头吵架床尾和,等钱多多最终气喘吁吁双腿发软地从床上下地的时候,就连他们为什么吵架的都快要想不起了。
    或许是否极泰来,许久没有音讯的猎头公司居然在这天晚上又拨了钱多多的电话。钱多多在三天之后到B&G面试,B&G是美资公司,行业里很有名气,面试的职位仍是市场部总监,她与那美国老板在他的玻璃办公室里相谈甚欢,对方给出的薪酬与福利都让她惊喜。
    钱多多走出办公楼后立刻拨电话给许飞,电话里就笑声朗朗,说晚上两人一起吃饭,庆祝一下。许飞很久没有看到钱多多如此高兴过了,再想起张成的话——“钱多多骨子里就是个女强人,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就想着自己养男人了。”不由也笑出了声音。
    “你笑什么?先说好,明天我一早就要到公司报到,今天要回家早睡的啊。”
    许飞笑着举起手,做了个保证的姿势,“知道了,钱总监。”
    钱多多笑得开怀,粉色的上排牙龈都露了出来,许飞则在心里想,算了,爱一个人不就是想看到她快乐吗,就算钱多多是个女强人他也认了,只要她眼里除了工作还有他就好。
    没办法,谁叫他爱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