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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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靖萱绝食,曾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的时候,雨杭回来了。当雨杭发现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实在是太意外,太震动了。牧白现在已顾不得去操心雨杭和梦寒的事,一心一意急着要救靖萱,因为靖萱已经整整五天,粒米不进了。文秀守在靖萱床前,哭得两个眼睛像核桃一般。她不停的对靖萱哭着哀求:“孩子啊,请你不要这样残忍吧!你不过是失去了秋阳,可你还有我们这么多家人在疼你爱你呀!为什么如此看不开呢?你今天什么都不顾了,你也要想想你苦命的娘啊……我已经失去了靖亚,失去了靖南,现在你是我仅有的一个女儿了!你忍心让我再失去你吗?”
    这些话对靖萱都毫无意义,她已经下定决心,不要活了。
    除了奶奶以外,家里的人,是轮番上阵的苦劝,靖萱闭着眼睛,一概不闻不问。床前堆满了各种汤汤水水,只要送到靖萱面前,她就伸手一挥,打落于地。连靖萱最疼爱的小书晴,都捧着一杯牛奶来哀求:
    “靖萱姑姑,你喝一口嘛,好不好?你喝了我就唱歌给你听,好不好?”没有用,什么招术都没有用,靖萱一心求死。
    雨杭大略的了解了一些状况后,就被当成救星般给送进了靖萱的卧室。梦寒,文秀,慈妈,张嫂,绿珠都在房里,雨杭只和梦寒匆匆的交换了一个视线,什么话都没说。雨杭立刻弯下身子去诊视靖萱。当他看到那个已经因脱水而变得好瘦好小好憔悴的靖萱,心中不禁一怒,真想杀死奶奶!他拨开靖萱的眼皮,看了看她的瞳孔,再拍了拍靖萱的面颊,喊着说:“靖萱!睁开眼睛来看看,是谁来了?是雨杭大哥啊!”
    靖萱真的睁开眼睛来了,她用极度哀苦的眼神,求助的看了雨杭一眼,就又把眼睛闭上了。雨杭俯身对她说:
    “你听着!你严重缺水,营养不良,这样下去,你会干枯而死,饿死是很难看的,我既然赶回来了,我就不会允许你饿死!所以,我要给你打针了!”
    靖萱把头往床里面一转,表示愤怒和不接受。
    雨杭不管她的反应,立刻叫人烧水消毒针筒和工具,然后,他示意床边的人全体让开,只对梦寒说:
    “你压住她的手腕,我要给她做静脉注射!”
    梦寒去压靖萱的手腕,靖萱开始强烈的挣扎,嘴里沙哑的低吼着:“不要不要!请你们让我死!请你们让我死……”
    雨杭拿着注射器,俯身在靖萱耳边飞快的说:
    “活下去!听我的!”他声音里的那份“力量”,使靖萱又睁开眼睛来了,雨杭盯着她的眼睛,满怀深意的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靖萱的眼光,死死的看着雨杭,然后,有两滴泪,沿着眼角滚落,她不再挣扎,让梦寒压着她,让雨杭为她注射。众人见到注射完成,都不禁大大的松了口气。雨杭注射完毕,转头去看梦寒,他的眼里,闪耀着炙热的火花,诉说着千言万语。使她的心脏猛的就跳到了喉咙口,她自己都可以感觉到,血液已经离开了她的面颊。她相信,她的脸色一定苍白极了。雨杭站起身来,转身对文秀说:
    “干娘,你快去厨房,让他们给靖萱煮一些清淡的汤来,这些鸡鸭鱼肉全都不适合,太油腻了,她的肠胃空了太久,不能接受油腻,最好是煮一点鲫鱼汤,再蒸一碗蛋来!”
    “是!”文秀含着泪应着,看了床上的靖萱一眼。
    “干娘,你尽管去做,”雨杭对文秀点了点头:“我会好好的开导她!”他故意提高了声音:“如果她还是不吃,有我在这儿,我会不停的给她打针,决不会让她饿死的!与其打针,还不如吃东西来得好!”靖萱心领神会,故意转头向床里面,噘着嘴不说话。文秀看她的意思已经活络了,心中一喜,飞快的奔出去弄吃的了。雨杭搬了张椅子,坐在靖萱的床前,开始长篇大论的向她说“道理”,他足足的说了半个多小时,当文秀捧着热腾腾的鱼汤来的时候,靖萱显然已经被说服了。也不知道她是真的饿了,还是这种痛苦已经挨不下去了,总之,她喝了那碗汤,使文秀和牧白,都高兴得落下了眼泪。奶奶得到消息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带着香烛,去佛堂里烧香,烧完了,又带着香烛,去祠堂里烧香。
    这天晚上,梦寒回到自己房里没有多久,就有人在外面敲门。慈妈走去开门,一见到门外站着的是雨杭,她就忙着要关门。“雨杭少爷,你别进来,有什么话明天当着大家的面说,现在已经晚了,你不要害咱们小姐了……”
    雨杭的一只脚已伸了进来,顶着那扇门,他向里面张望,急急的说:“梦寒!让我进来!你放心,全家都在靖萱房里,奶奶去了祠堂,正在烧香呢!我们的时间不多,你一定得让我进来,因为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梦寒正犹豫着,慈妈太害怕了,干脆把雨杭拉进房里,说:
    “别嚷嚷了,你们长话短说,快快的说,我来把风吧!”
    慈妈立刻跨出门去,把房门紧紧的阖上了。
    雨杭和梦寒两个面面相对了,彼此都深深的凝视着对方,带着灵魂深处的渴求与思慕。半晌,雨杭哑声说:
    “梦寒,你瘦了!”她瞅着他。“你也是!”短短的两句对话,道尽了两人的相思。四目纠缠,真情迸放,雨杭一张开手臂,梦寒就忘形的投进他的怀里。雨杭紧紧的搂着她,低低的喊着:
    “梦寒,好想你,好想你,想得不知道要把自己怎么办才好!”
    她的泪立刻夺眶而出。但是,她的理智也同时涌现。她奋力的推开了他,挣扎的,痛苦的说:
    “你瞧,你一回来,我所有的努力又都功亏一篑了!”
    “谢谢你的功亏一篑,让我这么感动,这么感激!”他说,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票来:“你瞧,这就是我们的未来!我什么都安排好了!”“这是什么?”“两张船票!”“船票?”梦寒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七月二十五日,从上海出发,一路开到英国利物浦港口,放心,我没忘了书晴,小孩子不用船票,所以只准备了两张!至于慈妈,我也想好了,假如她愿意跟我们一起走,我马上打电报给江神父,再去买一张票,假若她不愿意出国,咱们就给她一笔钱,让她告老还乡,这事你得跟她马上做个决定!”
    梦寒头都晕了,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呼吸都急促了。
    “梦寒,我时间不多,只能长话短说,江神父知道了我们所有的故事,他觉得不可思议,他说,欧美各国,早就有了妇女运动,根本不会像中国这样,用道德的枷锁来锁住一个女人!而且,也没听说过寡妇就不能再婚的!所以,你和我的恋爱,是正常的,并没有犯罪,更没有过失,你不要再自责而畏缩不前!我马上就会去安排交通工具,大约七月十五日出发,先到杭州,江神父会为咱们主持一个婚礼,然后,连夜送我们去上海,当曾家发现我们跑了,一定会追到杭州去,可是,我们已经去了上海,江神父不说,他们怎么也找不到我们。然后,我们就上船了!到了英国,是一片新天地,再也没有七道脾坊来压我们了!我们在那儿从头开始,建立我们的家园!”他说得又兴奋又激动,她听得又神往又心酸。
    “可是,这个家里,正在多事之秋,我们怎能丢下家里的爹娘……还有靖萱,如果没有我们两个来支持靖萱,她一定活不成的!”“靖萱的事你不要操心,我一定会解决!”
    “怎么解决?”“我明天要和干爹摊牌,问他到底是要一个死掉的女儿,还是要一对活着的金童玉女,我看不出来有任何的理由,要拆散靖萱和秋阳!”“你怎么这么天真?你还看不出来吗?爹这一生,都被奶奶卡得死死的!他做不了主!不管他心里多么柔软,他注定就是个悲剧人物,因为什么都得听奶奶的!而奶奶,她已经亲口说了,她宁愿要一个死掉的孙女儿,不要一个不贞不洁的孙女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诗经里都有的话,怎么算是不贞不洁呢?”“你要去对奶奶讲道理吗?”
    “不管怎样,先讲讲看,讲不通再来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梦寒盯着他,两眼亮晶晶的,呼吸非常急促,她一把握住了那两张船票,激动的对雨杭说:“雨杭,你是上天派来救他们的人!这两张船票,你就给了他们吧!一切都按照你的安排,只是,走的人不是你我,而是靖萱和秋阳!”
    雨杭大吃一惊,身子往后猛然一退,退得那么猛,以至于撞在一张小几上。他睁大眼睛看着她,完全不能相信的说:
    “你要我把这两张船票给他们,那么,你和我呢?”
    “我不能走,因为我离不开书晴……”
    “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我们带书晴一起走!我早就知道你离不开她了!我并没有要拆散你们母女呀!”
    “我不能带走书晴,”梦寒悲哀的说:“书晴是曾家最后的一条根了,我不能那么残忍,那么自私!如果靖萱和秋阳的事没有发生,说不定我会听从你的安排,因为曾家好歹还有靖萱!但是,现在,靖萱的个性如此倔强,我看,她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和秋阳逃跑,一条就是死路了!如果靖萱走了,我和你再带走书晴,曾家就只剩下三个老人了!你要让这三个老人如何活下去呢?雨杭,我爱你,因为你是个如此热情,如此善良,如此有深度,有涵养的人,假若你今天只要我跟你走,把曾家一门老幼,全都置之不顾,我会轻视你的!在我的人生里,除了爱情,还有道义和责任!我真的没有办法!”他瞪着她,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梦寒,”他沙嗄的说:“你要我救靖萱,你却要我去死吗?”
    “不!”她眼中充泪了:“你不会死,你是个好坚强的男子汉!”“不要再拿这些冠冕堂皇的句子往我头上乱叩了!”他生起气来:“我没涵养,没深度,不伟大,不是什么坚强的男子汉,我只是个被你折磨得心力交瘁的病人,我脆弱,我受不了,我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如果你不跟我走,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我……我……如果我跟你走了,靖萱怎么办?”梦寒颤抖的说:“她今天肯吃东西,是因为那么信任你呀!”
    雨杭沉思了几秒钟,忽然眼睛一亮。
    “算了!豁出去了!我打电报给江神父,再买三张票,靖萱,秋阳,慈妈书晴统统都去!”
    “你说七月十五日就要走,今天已经七月初八了!一共只剩下六天了!”雨杭心乱如麻,烦躁的看着梦寒。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梦寒,你不能这样待我,我要你的心是如此强烈……你不可以对全世界都仁慈,独独对我残忍……”雨杭的话没有说完,慈妈再也忍不住,推开门进来了:
    “你们两个不能再说了,祠堂的灯火已经灭了,只怕奶奶随时会来……雨杭少爷,你快走吧!”
    她急得奔过来,不由分说的就把雨杭往门外推去。
    “好了,梦寒,”雨杭回头,带着满脸憔悴的热情说:“我不逼你,还有几天,你好好的想个清楚!我懂了,不解决靖萱的问题,你是没办法想清楚的!我先去解决靖萱的问题再说吧!或者,老天比你仁慈,可怜我这样疲如奔命的奔波,会给我一条生路的!”说完,他仓卒的走了。
    第二天,大家都聚在餐厅吃早餐,雨杭就选在这个全家在场的时机里,提出了他的看法:“奶奶,干爹,干娘,你们必须听我几句话,靖萱的身体已经受到很大的伤害,如果不好好调养,她会弄出大病来的!我想,大家就是观念不同,看法不同,每个人都还是爱靖萱的!并没有人希望她有任何不幸!那么,为什么不成全她和秋阳呢?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彼此情投意合,不是一段人间佳话吗?为什么一定要拆散他们,弄得这样天崩地裂,愁云惨雾的呢?”全家都被他这篇话惊呆了,奶奶尤其震动,勃然变色。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曾家的女孩子,在外面和男人鬼混,私定终身,是我们家的奇耻大辱,我恨不得把那卓家一家子人全都赶出白沙镇,永远不要见到他们,我这样恨之入骨,你居然还要我成全他们!”奶奶气得发抖。
    “奶奶!退一步想,那秋阳年轻有为,一表人材,又是北大的高材生,并不辱没靖萱啊!至于私定终身,更不是罪不可赦,自古以来,私定终身而终成眷属的例子实在太多太多了!婚姻自主,已经是欧美行之多年的事,只有咱们中国还这样僵化……”奶奶的筷子“啪”的往桌上一拍。
    “你的大道理我不想听!原来你是用这种方式说服靖萱吃东西的!我就说呢,怎么什么人劝都没用,你三两句话她就屈服了!原来如此!我告诉你们,这事门都没有!我决不允许靖萱嫁给卓秋阳,除非,你们让我这个老奶奶先咽了气!我死了,你们要怎么胡作非为,反正我看不见了!”她抬起头来,眼光锐利的紧盯着雨杭,声音冷峻如寒冰:“你不要以为在我家待久了,就可以为曾家做主!我看你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点儿曾家的影子,你非但完全不顾曾家的门风和清誉,你还要处心积虑的去破坏它!你真让我痛心,让我失望呀!”
    牧白见奶奶如此生气,急忙插进来阻止雨杭:
    “好了好了,你就别说了!靖萱的婚事,奶奶已经做了决定,你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可是,问题并没有解决呀!”雨杭激动的说:“靖萱心里,爱的是秋阳呀!这样勉强靖萱嫁给顾正峰,就算她屈服了,以后的漫漫长日,你们要她怎么过呢?”
    “能过就过,不能过也要过,冰清玉洁的女子,就该有一颗冰清玉洁的心,和冰清玉洁的灵魂!中国多少的女人,就在这种洁身自爱的操守下过去了!相夫教子,勤奋持家,是一个女人的本分!谈情说爱,那是下贱女人的行为!咱们曾家的骄傲,难道要在这一代彻底毁灭吗?你们这些孩子,到底心中还有没有是非善恶的观念?怎可以用‘婚姻自由’几个字,就把行为不检,放浪形骸都视为理所当然呢?”奶奶说完,掉头就走了。雨杭气得脸色都发青了,他看了梦寒一眼,梦寒慌忙把眼光转开,脸色也苍白得厉害,奶奶的一篇话,已经棒打了好几个人。雨杭又用了三天的时间,去向牧白和文秀做工夫,文秀的心早就软了,但是,她丝毫都做不了主。牧白痛苦得简直要死掉,又担心靖萱,又担心雨杭和梦寒,他根本六神无主,惶惶不可终日。对雨杭的话,他只是爱莫能助的听着,一筹莫展。雨杭也去了卓家,看到被相思煎熬得不成人形的秋阳,就如同看到了自己。至于卓家一家子的悲愤,更让人心中充满了酸楚和无奈。距离预定的出发日期,只剩下三天了,雨杭心急如焚,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时间来耽误了。他只好先做了再说,一方面打电报给江神父,托他再多买三张船票,另一方面就是准备逃亡时的车子。车子很简单,他放弃了熟悉的水路,改走公路,因为曾家在水路上太多眼线了。他雇了一辆大货车,足以装下他们全体的人和简单的行囊。至于行期,他把它延后到二十日出发,以免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说服梦寒。最后,万事俱备,只剩下两件事毫无把握,一件是不知道江神父能不能顺利的买到三张船票,另一件是不知道梦寒肯不肯走。
    这天晚上,梦寒和平常一样,在靖萱房里照料靖萱。靖萱的精神和体力都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每日只是用焦灼的眼神,询问的看着雨杭。雨杭见到靖萱房中,就剩下慈妈和绿珠在侍候,立刻给了靖萱一个暗示,靖萱马上叫绿珠去休息了。慈妈也立刻机警的说:
    “我还是去门外把风,我知道你们要商量大计!你们把握时间,有话快说!”她看了雨杭一眼:“我反正跟定咱们家小姐了,她怎么决定,我就怎么做!”说完,她就出房守卫去了。
    房里只有梦寒,靖萱,和雨杭了。雨杭走到桌子前面坐下,靖萱和梦寒都紧张的坐在他的对面。雨杭看着靖萱,低沉的说:“靖萱,我无法说服奶奶接受秋阳,这个家庭,已经到了有理说不清的地步,所以,你只有一条路可走,离开这个家,和秋阳去另打天下!”靖萱激动的点点头。眼光热烈的看着雨杭。“车子我已经安排好了,路线我也安排好了,我们先到杭州,让江神父为我们主持婚礼,然后,我们直奔上海,坐船去英国。我们最晚的出发日期,是二十日,再晚,就赶不上船期了!”“我们?”靖萱迷糊的问:“你陪我们一起去吗?”
    “不止我去,还有梦寒,慈妈,和书晴!”雨杭坚定的接口,眼光落在梦寒脸上。梦寒脸色苍白,眼神阴郁,整个人神思恍惚,失魂落魄。靖萱看看雨杭,再看看梦寒,回头又看看雨杭,又看看梦寒……雨杭的眼光,只是直勾勾的停在梦寒脸上,头也不回的说:“靖萱,你想的没错!这个家庭里,并不是只有你在恋爱,我请求梦寒跟我走,已经请求过许多许多次了!直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说动她,所以,你要帮我!要走,咱们就一起走!”靖萱的呼吸急促,这个大发现使她那么激动,脸孔上竟浮现了红晕。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兴奋的看着梦寒和雨杭,恍然大悟的低喊:“我真笨呀!居然到现在才明白了!雨杭,怪不得你不要我!”“我才笨呀!”雨杭说:“怪不得你不要我!”
    靖萱扑了过去,一把就抓住了梦寒的手,热切的说:
    “你为什么还要犹豫呢?有雨杭大哥这么好的男人相爱相伴,你不走还要怎样?真要在这曾家大院里活埋一辈子吗?走吧走吧!跟我们一起走!我不管是到英国还是美国,想到可以和自己相爱的人相守,我就恨不得插翅飞去了!你想想看,假如咱们一块儿走了,有你,有雨杭,有书晴,有慈妈,有秋阳,咱们可以组成一个多么亲密和快乐的家庭啊!咱们不会孤独,不会寂寞……在那个陌生的地方,不会有人指指点点,说那一个大小姐跟家里长工的儿子私奔了,说那个大伯和弟妇畸恋了,没人知道贞节牌坊是什么东西,咱们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大大方方的爱着咱们所爱的人,你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吗?我不知道,可我多么多么的向往啊,难道你不向往吗?你不渴望去过一过那样的日子?”
    靖萱这样热烈的一大篇话,字字句句,说进梦寒的心坎里。她不自觉的面泛潮红,呼吸也急促了起来,那种向往跟渴盼,燃烧在她整个的脸庞上。雨杭重重的吸了口气,也扑了过来,用掏自肺腑的声音,恳求的说:
    “听着,你不是什么罪人,你只是个需要爱,也有权利被爱的女人!给我机会来爱你吧!我保证你不会后悔!你就自私一次,让我们为自己而活吧!我会用我整个的生命,来怜惜你,呵护你,照顾你!”
    梦寒看看靖萱,靖萱含着眼泪,对她拚命点头。她再看看雨杭,雨杭用双手紧紧的握住她的双手,握得她的骨头都痛了,心都痛了,他的眼睛,渴求的盯着她,满溢着澎湃的热情。她投降了。猛的深呼吸了一下,她颤抖的,喘息的低喊出声:“我投降了!我被你弄得筋疲力尽,再也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了!天涯海角,咱们一起去!”
    雨杭握紧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将眼睛紧紧一闭,两滴泪,竟夺眶而出,滴在她的手背上,烫痛了她的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