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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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寝居之后,多尔夏坐在小厅的桧木椅上,望着崔敏,“坐下喝杯茶,慢慢说清楚。”
    崔敏实在不愿意再提这些让她激愤的事,“别提了,我不想说。”
    “我偏就要你说。”他直睇着她,为彼此倒了杯茶。
    崔敏端来茶杯喝了口,思考半天才徐徐开口,“去年三月,你是不是下令将一些不满大清国的人民杀害了?”
    “去年三月?”多尔夏蹙眉暗忖,“去年三月我都在江南,怎可能突然下这种命令?”
    她抬起头,不敢相信地追问:“真的吗?”
    “我没必要骗你,况且只要仔细查问就会知道,你是听谁说的?”他眸影半掩,瞧着她脸上那错综复杂的神情。
    “当时镇上每个人都这么说。”她蹙起眉,“难道是搞错了?”
    “镇上?哪个镇?”
    “明月镇。”
    “哦……就是你我初遇的地方。”他勾起唇,“不瞒你说,我是到那天才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那么是你的什么人被杀害了?”
    “我师父。”想起慈蔼的师父,崔敏便忍不住落泪,“他不但是我师父,还是养育我长大的恩人,就跟父亲没两样。”
    “极有可能是有人冒我之名为非作歹,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会查出是谁干的好事!”他端正起脸色,认真地说。崔敏仍是一脸疑惑,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
    “你不信?”他肆笑了声。
    “我……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一时之间要她收起这份恨意,说实在话,还真不简单呢“好,等有了结果我会告诉你。既然要等到我查证的结果,你是不是该留下呢?”他又道。“待在这儿就好像是个废人似的,成天需要人伺候,我希望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所以,你还是让我走吧!我会回来跟你要结果的。”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离开,怎能轻易反悔“既然你不希望像个废人,那就伺候我吧!”他随即站起,“亚勃因为外头事多,经常不在府中,就由你来做我的贴身护卫。”
    “你说什么?我一一”崔敏摇摇脑袋,“我没兴趣。”
    “我现在还带着伤,你真要我再被暗杀吗?”一抹邪谑的笑挂在他俊魅的嘴角,让她想忽视都难。
    “可我从没做过护卫……”
    “无妨,只要保护我的安全便可。”
    明白他说出一口的话不容抗拒,崔敏也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成为他的贴身护卫。
    “明儿我要出府,你就随我来吧!”他拿过她肩上的包袱,往床上扔去,“走,现在陪我到亭子里喝酒。”
    “喝酒?”她眉一蹙,“我不会喝酒。”
    “你只要静静陪我就好。”他现在心情挺差,还好她留下了,否则他不知道要找谁抒发这份苦闷。
    此时,他才恍然了解她的可贵,虽然她不像其他女人会逢迎谄媚,但他看见的却是她的真心。为了他,她居然愿意抛下仇恨离开,就怕自己会在仇恨的促使下杀了他。
    而他,又怎能不回报她的心意隔天午后,崔敏随着多尔夏出府,原以为他只是在北京城绕绕,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带着她前往紫禁城。
    “这样不好吧?”崔敏在城门口定住脚步。“跟我进来就是,否则要怎么保护我?我猜义王爷离开我府邸之后,肯定经常在宫里走动。”他说道。
    “紫禁城欢迎我这个汉女吗?”说穿了,她对大清国不带任何好感,若不是大清国,她师父也不会冤死。
    “当然,对于循规蹈矩的汉民,我们都一视同仁,在宫中也有不少汉人大臣受皇上重用,与旗人并无不同。”他板起脸色,说得谨慎,“进宫后千万要小心,不要随意开口。”
    崔敏无话可说,只好乖乖的尾随而入。
    入宫后,崔敏虽然被里头宏伟的建物给吸引,但仍不忘提防一些无法料及的状况发生。
    毕竟这里是满人皇帝居住的地方,对她而言危机四伏,假设在这种地方遭到围堵,她插翅都难飞了。
    “怎么了?看你一副防备的样子,好像很害怕?”见她愈走愈慢,多尔夏不禁停下脚步,回头笑问。
    她震了下,望了他一眼,只好加快脚步跟上,最后进入上书房。
    “你就在这儿守着,这里有几本书卷,可以让你打发时间,给我一个时辰就行。”
    崔敏守在角落,望着多尔夏专注批示奏章的神情,好几次被他认真的模样吸引,看得入神。
    过了半晌,她倒杯茶给他,“喝杯茶休息一下吧!你太认真了。”
    “不认真不行,瞧……这些全都是我的份。”他轻哼。
    “这里只有你一人在忙吗?”听说上书房的大人不只一位。
    “其他人都在忙别的事,我们目前各有要务在身,只能抽出空档过来批示奏章。”他稍作解释。
    “原来是这样,那就不打扰你了。”
    崔敏又退到角落继续翻阅手上的书卷,书上记载的大多是满清的事迹,看着看着,她渐渐明白原来这么一个剽悍的民族,也有着汉人所不知道的一面。
    当她看得正专注时,突然听见脚步声,她警觉的站起,瞧见一位穿着庄严贵气的男子与义王爷一道步进来。
    “臣拜见皇上,皇上吉祥。”多尔夏立即站起,跪地行礼。
    原来他就是皇帝崔敏虽不屑对满人皇帝下跪,但又不愿成为多尔夏的包袱,这才强迫自己跪下,却一句话也不说。
    “这位是?”皇上看见陌生女子出现在上书房,于是问道。
    “禀皇上,她是臣的护卫。”多尔夏遂道。
    “哦!女护卫。”皇上觉得新鲜,“起喀吧!”
    “女护卫?左都御史,你还是那么风流呀!”义王爷冷冷地在一旁插了话。
    “原来是义王爷,没想到你也在宫里,陪皇上下棋吗?”多尔夏挑起眉,眸底闪现对他的鄙夷。
    这老家伙见他没死,此刻应该感到很惊讶才是,他倒要看看这老家伙还有什么狠招可出。
    义王爷眯起了眸,冷笑道:“当然,皇上召见乃是我的荣幸,想想自从我离开北京城至今,已经有好几年没与皇上对奕了。”
    “义王爷说得是,论起棋奕朕还不及他,和他下个几盘倒是学得不少。”说起棋奕,皇上就眉飞色舞的。
    “皇上过谦了,你这么说,让臣汗颜呀!”义王爷拱手垂首。“对了多尔夏,你和义王爷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皇上此刻只想当个和事佬。
    “我和义王爷怎有误会?皇上你多虑了。”
    “可是义王爷刚才一一”
    “皇上,就别提了。”义王爷赶紧打了岔。
    “哦一一义王爷是说了臣什么坏话?”多尔夏也不是省油的灯,岂能任由他胡来。
    “那倒是没有,只是多尔夏,男人风流无妨,但可不要玩过头了,我看玉雅郡主可爱善解人意,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千万不要为了一介平民女子辜负人家的一番心意。”皇上话中有话地明示。多尔夏眯起眸,挑眉看着义王爷脸上的得意之色,心底的憎恨更浓了。“臣去处理皇上交代之事,先行退下。”义王爷回以多尔夏一记挑衅的眼神后,便拱手离开。
    “皇上,你交代义王爷什么事?”多尔夏忍不住问道。
    “寻找秦益丰后代之事迟迟没有进展,所以我让义王爷加入帮忙。”皇上捻须道。
    闻言,站在旁边垂首不语的崔敏脸色赫然一变。
    多尔夏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皇上,你该相信臣,臣不需要义王爷的帮忙,请再给臣多一些时间。”
    “你当真与义王爷有心结是吗?唉……”皇上摇摇头,“我知道义王爷的个性也强,但是他一直拿你当晚辈看待,你何必在意这些,多个人帮你也好,把其他女人都忘了,安心娶玉雅郡主吧!”
    “皇上,我的婚事我自有打算。”多尔夏拧起眉。
    “唉!好吧!”皇上的目光突然转向崔敏,“那位女护卫,抬起脸让朕瞧瞧。”
    崔敏听了,慢慢抬头。
    皇上端详了好一会儿才道:“的确有几分姿色,难怪你会分心了,呵……”
    “臣……”
    “好了,你就别多说了,朕说的话你好好想想。”皇上随即站了起来,“你忙,朕想回寝宫小睡片刻。”
    “臣恭送皇上。”多尔夏行礼。
    直到皇上离开后,崔敏便道:“看来因为我,害你让皇上误会了。”
    “你在意吗?”
    “我没什么好在意的,只是义王爷下一步会怎么做才是你该注意的。”她可以从义王爷的表情与言语看出他还有一些手段没使出来。
    “有你这位女护卫在,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他半开起玩笑。
    崔敏脸儿一臊,转开小脸,“别胡说了。”
    说她不在意,却真的很在意,难道多尔夏真的得娶玉雅郡主天,她想这事做什么,不管他娶谁都不是她该烦恼的呀崔敏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些话,直到心境平静后才问道:“刚刚皇上所说的秦……”
    “秦益丰。”他替她说了。“对,秦益丰,他是谁?”
    “他是制造火药的能人,不过早已过世,现在只能寻找他的孙儿,但听说也已不在人世。”说起这事,多尔夏懊恼地揉了揉眉心。
    “你们做火药是要对付谁?”崔敏好奇问道。
    “研发火枪对付一些北方蛮族。”他瞅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只是好奇。”
    “我还以为你想替我找呢!”他撇撇嘴,随即又低头批阅奏折。
    崔敏心一提,缄默不语,眼神若有所思。
    “皇上,你一定要帮帮玉雅,玉雅自懂事就倾心于多尔夏,一心想嫁给他,可是他却为了一个汉女舍弃了我,还对我口出恶言。”
    玉雅郡主与义王爷一块儿前往皇宫觐见皇上,从小深得皇上宠爱的她,使出了苦肉计这招。
    “多尔夏曾对你承诺过什么吗?”
    皇上虽然有意撮合他们,但是他更了解多尔夏,他倘若认定某个人,就绝不会变心。
    “这……”玉雅郡主一慌,不知该怎么回答。
    义王爷立即插上话,“当然了,那小子以前为了图我的帮助,什么样的好话没说过呢?”
    “是这样吗?”皇上沉吟了会儿才道:“放心吧!倘若如此,朕定会为你作主。”
    “谢皇上恩典。”玉雅郡主立即跪下,直朝他磕头道谢。
    “不用行如此大礼,快起来吧!”皇上笑着扶她起来,“你就这么喜欢多尔夏那小子吗?”
    “对。”玉雅郡主害羞的点点头,“除了他,我心里没有第二个人。”
    “他的女人可不只一个,你也不在意?”皇上倒是想提醒她,“男人倘若有个三妻四妾,实属正常。”
    “这我也知道,只要他把我摆在第一位就没关系。”嘴上虽这么说,心底却想着要将他身边的女人一个一个除掉。
    “你还真是痴情,好吧!这件事就包在朕身上。”皇上眼看小时候傲气的小郡王已经长大成人,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皇上,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玉雅郡主开心地笑说。“玉雅,千万别无礼,既然你的愿望已达成,我们也该退不让皇上处理政务了。”义王爷拉着孙女离开。
    待两人离开后,皇上的嘴角仍挂着笑,随即将尹公公喊了来。
    “皇上有何吩咐?”
    “去把多尔夏请进宫。”皇上下令。
    “是,小的马上就去。”尹公公朝皇上行礼后,便退出大殿。
    同时间,离开皇宫的义王爷和玉雅郡主,脸上堆满了笑意,尤其玉雅郡主更是笑不可遏,“爷爷,这下多尔夏跑不掉了。”
    “是呀!他可以违背所有人,却不能违背皇上的旨意。”义王爷捻弄白花的胡子。
    “爷爷,如果多尔夏再对我出言不逊,你可要替我教训他喔!”
    玉雅郡主摇着爷爷的手,撒娇地说。
    “那是当然。”他拍拍她的手背。
    “爷爷,我们去酒楼好好吃一顿吧!”玉雅郡主笑说,“听说北京城的餐馆各个有名,东西好吃得不得了,咱们去打打牙祭怎么样?”
    “当然好了,只要你喜欢,爷爷都答应。”她可是他唯一的心肝宝贝,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会尽其所能的满足她。
    就像多尔夏,既然她想嫁给他,他饼了老命也要达成她的心愿。
    不过,如果这小子太过分,没把他这个长辈放在眼中,他定会给他教训,要他后悔一辈子。
    “还有,吃过饭后我们去左都御史府一趟,好不好?”她使坏地笑了笑,心底打着鬼主意。
    “你去那里做什么?”他不明白。
    “我要给那个女人一点儿颜色瞧瞧,让她知道她是比不过我的。”玉雅郡主描绘美丽的眸子狠狠眯起。“没想到你的心眼比我还坏。”义王爷敲敲她的小脑袋。
    “不如这样吧,咱们先去给她个下马威,再去吃饭庆祝一下。”
    玉雅郡主临时改变主意。
    “你这丫头,说风是风,既然想做那就去吧!”义王爷从小宠她上了天,才养成她这种骄纵的个性。
    于是他们立刻前往左都御史府,不过玉雅郡主并不想明目张胆的进入,而是偷偷潜入崔敏的房间。
    可以想见当崔敏看见玉雅郡主堂而皇之进入她的房间有多惊讶了“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崔敏皱眉望着她。
    “我对这座府邸可熟了,要潜入任何一个角落对我来说易如反掌。”玉雅郡主面带微笑,倒是少了过去的杀气。
    “有事吗?”崔敏知道她必然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是暗地来找她,一定有目的。
    “我劝你马上离开御史府。”玉雅郡主直接说道。
    “什么意思?”崔敏轻锁了下眉。“什么意思!”玉雅郡主摇摇头,“你还真是笨呀!是打算缠着多尔夏一辈子吗?”
    “我没有这种想法。”她完全不确定未来的事。
    “既然没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不早点离开?”玉雅郡主走向她,“我会这么说可是为你好,怕你曰后会更受不了刺激。”
    “你可以明说吗?”崔敏愈听愈迷糊,想她此生已经历太多事,已想不到还有什么事会让她承受不起。
    “真要我说?”玉雅郡主发出佞笑。
    “对,我想你来的目的就是打算说出来的不是吗?”崔敏早看出她的想法与目的,“所以你就别再装了。”
    “你说我是装的?”
    玉雅郡主又被她给激怒了,“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直说了。皇上已经答应我和多尔夏的婚事。”
    “你说什么?”崔敏一颗心瞬间往下沉。
    “怎么?是不是很伤心?”玉雅郡主欢喜的咧开嘴,“所以你还是赶紧离开吧!免得我嫁进来再赶你出去,那可就不好看了。”
    崔敏只是傻傻地待在原地,半晌没有开口。
    “别这样,我其实很可怜你。”玉雅郡主勾起嘴角,“尽管多尔夏的女人很多,但我有把握成为他最重要的女人,将他身旁的蜂蝶全都赶得远远的。”
    “说完了吗?你走吧!”
    “还不肯离开吗?”
    “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崔敏闭上眼,轻咬下唇。
    “好吧!希望我们不会再见面。”落下这句话之后,玉雅郡主衔着抹得意的笑容离开。
    虽然她走了,可是崔敏却觉得心口束得好紧好紧,感觉像是快要无法呼吸般……俯下身,她紧抓着领口,喘息愈来愈重。
    原以为她不在意,不在意他娶任何人,可一旦得知事实,为何她的心却绞痛得厉害这时于嬷嬷正好走进屋里,看见模样痛苦的崔敏,当真吓了一大跳。
    “崔姑娘,你怎么了?”于嬷嬷赶紧将她扶起来……“不应该……我不应该这么难过呀!”一直以为她能够操控自己的感情,却不知道真的面对时会是这么难受“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么难过?”于嬷嬷着急不已。
    “明知不该爱却爱了,明知道不会成为他的唯一,还是深陷了,该怎么办?”她倚在于嬷嬷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没关系,那就爱了吧!爱一个人并没有错,为何要这么伤心?”
    不知情的于嬷嬷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崔敏只是偎在她怀里静静地低泣,更为自己强烈的心痛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