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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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庆将军府早在两年前,雷亦昀因代田沛鸿大战天竺乱贼有功,当今圣上特赐予“禾庆将军”
    之封爵,从那时候起,他就驻守于位在宁南王府北侧的“禾庆将军府”,两府相距只有几条大街,联络上非常方便。
    羽琳自从与诸葛擎缔结连理之后,双双携手游走天涯,而今只剩下义父一人与下人们居于偌大的王府内。相距较近,他可方便探望他老人家,这也是他感到最为满意与放心的一点。
    四更天一到,他便起床到后山竹林练功,这是他每日从不间断的必修项目,以前他练功只为了防身,但如今则不同了,身为将军,他常有被派遣御敌的机会,倘若不将自己的功夫练好,如何对得起朝廷和百姓呢?
    蓦然,有一股急躁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来,仔细一听,是江海!
    “跑得那么急,发生了什么事吗?”
    雷亦昀立即收气,转身对江海问道。
    “将军……好消息……好消息呀!”江海一面喘息,一面急欲想说出。
    “什么好消息,顺了顺气再说吧!”雷亦昀微微蹙眉,摇摇头道。江海一向沉稳内敛,能让他乱了方寸的消息,一定有什么可听性吧!
    “青星堂昨儿个夜里被人给灭了,全都惨死在一种毒针下,真是大快人心啊!”江海乐得直说道,眉眼间净是藏不住的快意。
    江海年轻时一直是跟在田沛鸿身边的侍卫,亦曾听说过有关十几年前那段令人伤心的往事,因此一直将青星堂的这笔仇恨记在心上,如今竟有人间接帮他们宁南王府报了仇,岂不是件绝顶好事吗?
    “你说什么?全都惨死了?”雷亦昀冷不防地脸色一僵,心中一阵突如其来似刀割般的痛楚,一字一句由齿缝中痛苦的问出。
    “是啊!好厉害的毒针呢!”江海道。
    “费仑及他的家人都死了?”雷亦昀抱着希望又问。说也奇怪,费仑被杀,他应该和江海一般高兴才是啊!但为何心中却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怅然?
    他怎么能忘记那天在茶棚初见之下即惊为天人的费若情!
    “没错,听说费仑是为了护女而亡,而他的宝贝女儿当然没逃过一劫,还被那些歹人凌辱之后才被杀的。”江海心想,这是天理报应。
    “你说什么?”雷亦昀陡地转身抓着江海的衣襟问着,胸口的那股怒气已达爆破边缘。
    费若情死了!她甚至还身受那么大的伤害!
    “将军……你怎么了?我……我说错了什么话吗?”江海期期艾艾的问,他不懂,原本是一件高兴的事,怎么雷亦昀一点儿兴奋的表情都没有,而且还挺痛苦,恨不得替他们报仇似的。
    “没有!”他赫然放开了手,转过身去。
    雷亦昀这才发现自己已乱了方寸,他怎么能为青星堂惋惜呢?就如江海所说,这是他们咎由自取的,只是,无辜的她……“知道是谁下的手吗?”雷亦昀背对着他又问,语气中有着骇人的起伏。
    江海摇摇头,“不知道,不像是唐门暗器,也不像是中原的东西,毒性极强;恐怕连唐门都难解。”
    “传言回纥世代相传毒性剧烈的天朱、蒙丘等制造方法,就连咱们中原的剧毒鹤顶红,也是依循他们流传出的一些皮毛之法试炼而成;你可清楚青星堂有得罪过回纥的遗族?”雷亦昀的表情讳莫如深,一阵阵交战的情绪在体内翻腾。
    “将军——你该不会是想要替他们报仇吧?难道你忘了王妃的惨死?”
    江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雷亦昀,他不懂为何雷亦昀要问这些。
    江海的问句犹如醒醐灌顶般刹那间将雷亦昀给浇醒了,是啊!他问这些干嘛?该不会真想为她争回一口气吧!
    “你多心了,这怎么可能呢?身为中原百姓,我只是想知道是否有蛮荒的势力逐渐进占到咱们的土地上,若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结与青星堂的私人仇恨,这倒没什么,我担心的是,这是他们想霸占中原的第一步棋。”的确,这亦是他所担心的一部分,他既是大唐的子臣,就应以国家安全为重。
    “对不起,将军。是小老儿太紧张了,一时说错了话。”江海低首敛目,自责甚深。
    “没关系。”雷亦昀挥了挥手。
    “对了,将军,你刚才问的问题我也不清楚,我向来痛恨青星堂,又怎会关心他们是不是与回纥遗族有怨呢?”
    雷亦昀点点头,“我懂了,你先下去吧!”
    “那我下去了。”江海一心想赶紧将这件好消息告诉王爷。
    “去吧!”
    待江海走远后,雷亦昀举目望向东方渐露白光的晨曦,心忖:他该去看看吗?或许该去找她的尸首,好好为她安葬,毕竟在当初的怨恨中,她只不过是无辜的一份子。
    老天就成全他这份心吧!——
    □——□——□——
    费若情蹒跚地走在山间,她身着小厮的服装,一副女扮男装的打扮,但衣衫褴褛、神情憔悴,苟延残喘的为自己每一分活下去的机会而奋斗着。
    父亲及整个青星堂上千名弟兄的惨死如今依旧历历在目,尤其是梅兰,为了掩护她而乔装成自己的模样被那些歹人凌辱至死,那一幕她永远都忘不掉!
    那时她冲动得想冲出去与那些歹途一拚生死,怎奈她被父亲点了穴,暗藏在后院草丛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为何会发生这种事?那些人又是谁?
    只见他们每个人都身着蓝色夜袭装,头上均绑了条红色缎绳,出手均是一道道凌厉的毒针,而青星堂的弟兄们却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见血即封喉,全都丧身在那些不起眼的细针之下。
    她想报仇,她一定要报仇,她本应自尽,然而,留着这条命的唯一理由,就是要替他们青星堂的所有弟兄们讨回一个公道。
    梅兰!我不会让你白白为我牺牲,虽然你只是一名丫环,但自小咱们的感情就不亚于亲姊妹,等着吧!即使牺牲自己的性命,我也要把伤害你的那些人一个个回以千刀万剐的代价!
    若情气极攻心,再加上一路上的劳顿,终于支撑不住地倒在山野间的小路上。
    渐渐地,在天的一角呈现出鱼肚白的景色时,若情慢慢从饥饿中清醒过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和酸疼的双腿,这才从荒野中想起昨夜所发生那惨不忍睹的一切事实!刹那间悲从中来,她又哭红了一双美眸……老天为何不让她死了算了,或是半夜让饿狼给叼走,偏偏要让她忆及那伤心惨痛的情景,以及一抹生不如死的痛苦!
    若情仰望着天上的红云,她蓦地告诉自己必须强打起精神来,如今青星堂只剩下她一人,她不能再失心丧志,现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找机会活下去——她慢慢站起身,举步往前走,如今她要先找到一份能维持生活的工作,无论多辛苦,她一定要撑下去!——
    □——□——□——
    若情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一处市集,不知道这儿的老板们有没有缺人手?
    然而,想想自己自幼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拿什么来维持生计啊!总不能告诉他们,她一个“大男人”会刺绣、缝纫吧!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她猛然想起堂内做花匠的小李就是因卖身葬父,才被爹爹所买留在堂里做花圃的工作,那么,她应该也行呀!等卖了自己,攒了银两,就可以先回青星堂为父亲及梅兰埋葬安身呀!
    对,唯今也只有这么做了!
    于是,她连忙找了一块空地,席地而坐,又在地上写着大大的“卖身葬父”四个字,耐心等待着买主。
    但是时间就这么一刻刻的过去了!大伙儿不是从她面前走过,漠视她的存在,就是在她眼前摇摇头替她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转身离去。也难怪,这年头虽是风调雨顺、民安祥和,但是也因处于不停战乱的当口,百姓们若非是暴发户或是有点儿余钱,谁会找个人回去帮忙吃饭呀!
    再说,她又是一身骨瘦如柴的可怜模样,哪个人敢用啊!
    搞不好买回去做没两天就累死了,弄到最后偷鸡不着蚀把米,还得替她收尸呢!若情挫败的想。
    就在若情几乎快绝望的时候,江海正好从远处走来,他心里不停嘀咕着:奇怪,他跑去告诉王爷青星堂被灭的好消息,王爷不但不高兴,还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王爷和将军的反应都让人捉摸不清呢?
    正当他从若情眼前掠过,霍地,他转身看了她一眼,乖乖!这年轻人太白净了嘛!
    卖身葬父,嗯——有孝心,但是像他这种身子骨谁敢用啊!看来,他就算是跪到明年也还没能成交吧!
    唉,可怜啊!
    江海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搁在她手上,“喂,小伙子,拿去把你爹给葬了吧!别跪了,剩下的就当作是盘缠,去别的地方找找看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像卖卖字画什么的,应该比较适合你吧!”
    若情低着头,蓦然感到手心一阵冰凉,这才赶忙抬头一看,原来是个老者,看他一脸慈眉善目的,应该是个好人吧!
    “不,我不能白收你的银子,除非你用我,要不我死也要跪在这儿,直到有人肯要我为止。”若情外表虽娇弱,但性子倒是挺倔的,毕竟自己又不是断手断脚,岂能随便伸手拿人家的银子,这不就和乞丐没两样了吗?
    身为青星堂的大小姐,她绝不能让自己沦为乞丐的命运!
    “你这孩子,怎么讲不听呢?听我老人家的话,把银子收下,好好去安葬你父亲吧!”江海话虽这么说,但打从心底欣赏起这小子了。
    坦白说,世风日下,利益当道,这世上还有几人能像他这么有骨气,不为金钱所诱惑呢?
    “不要!老人家,你就收留我吧!我什么都愿意做,虽然不见得样样能让你满意,但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若情眼角淌下两行清泪,使出她拿手的苦肉计,这招以前在她爹面前从无虚发,看来,她似乎赖定他了。
    “我……可是我不缺人手啊!”江海显得左右为难,虽然堂堂一个将军府邸要安排一个下人根本不成问题,但是像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能做些什么呢?
    唉,还真伤脑筋!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打杂,甚至煮饭都行,只求你给一顿饭。”若情那一副乞怜的模样,配上她楚楚可人的小脸子还真是折腾着江海的心。
    “好——好吧!我恰好是禾庆将军府的总管,你就跟我回去吧!我再慢慢找找看有啥工作适合你。”江海终究拗不过自己过于-滥的同情心,把心一横,豁出去答应这小子了。
    禾庆将军府!那不是雷亦昀的府邸吗?若情此刻的心境是又惊又喜。
    “真的,谢谢你老人家,谢谢你。”
    “以后你就喊我江总管。那小子,你叫什么?总不能让我一直叫你小子、小子吧!”
    江海无奈的摇摇头道。
    “我?”若情这才想起自己还未替此刻的男儿身取名字呢!于是,她灵机一动,“我叫秦霏。”
    那正是“费”若“情”前后两个字的音倒念而成。
    “好吧!小霏,那就跟我回去吧!不过,改明儿你先抽个时间将你父亲安葬吧!好让已故者早些入土为安。”江海语重心长的说。
    “江总管,秦霏对你的大恩大德永远感激不尽、没齿难忘。”若情跪在地上对江海磕了好几个响头。或许她没有能力解除雷将军对父亲的怨恨,但她可以替父偿债呀!这不啻是个最佳的机会——
    □——□——□——
    偌大的禾庆将军府邸,前院种着满园的金盏花,金黄的色泽将府中辉映得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致,这和青星堂内四处都是镖靶、枪棍的刚硬情景简直是南辕北辙。
    府邸的后院即是一个宽广的操练场,两旁有马厩,里面一匹匹全是充满作战经验的骏马,不时的仰天吼啸着。
    而若情的工作就是替这些马儿冲洗、喂食;这项工作是江海认为最轻松不过的,可是看在她眼中,可就得先克服一下心理障碍。
    毕竟她是个女儿身,在头一次接触这种看似可怕的动物总是会害怕、胆怯,但她又不能退缩,一退缩岂不就失去了这个工作机会,更不能见到她心中仰幕已久的英雄了。
    于是,她故作镇定道:“江总管,你要我每天帮它们洗澡,它们会不会乱动,甚至于咬人啊!”
    “它们不会咬人,倒是会踢人。”江海眼看他一副快要吓破胆的模样,不禁心生疑虑,他带他回来到底是对是错?
    但是事到如今,他又不能打退堂鼓,只好姑且一用了,希望这小子千万别让他失望才好。
    “什么?踢人!”
    若情大大的往后退了一步,看那些马儿的眼光像是看见了怪物一样。
    “别紧张,它们只踢跟它有敌意之人。你只需要温温柔柔的对待它们,有事没事跟它们说说话,等你们感情培养起来,就没啥问题了。”反正用都用了,江海只好承认这个事实,捺着性子教他了。
    “江总管,你是说它们听得懂人话?”若情好奇地睁大她那双灵活的翦水秋瞳,听江总管这么一说,她倒不怎么害怕了。
    江海哈哈一笑,“当然了,马儿是除了狗儿外,与人相处最融洽的一种动物,也非常通灵性的,所以,只要你一与它们建立起交情,它们都会对你服服贴贴的。说实在话,小霏,你长得也太秀气、漂亮了,更有着一份当小厮所没有的气质,想必你以前应该出身不错吧?”
    若情无奈的垮下细肩,“这都是从前的事了,现在我只求有一顿温饱罢了。”
    “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罩你的。好了,现在就去干活吧!马厩里的阿铭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他会好好教你的。还有,以后你就和阿铭共用一个下人房吧!”
    “你要我跟他睡在一块儿?”若情诚惶诚恐的问道,恨不得现在就与那个阿铭划清界线一般。
    “怎么?你不满意!我就是瞧你一副像极了姑娘家的嫩模样,担心你被别人吃豆腐,所以才安排你与阿铭一间房,而没让你睡大通铺。放心吧!阿铭这小子挺老实的,又心无城府,我保证他绝不会欺负你的。”
    江海禁不住地又打量了他一遍,这个秦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樱桃小口编贝齿,肌如滑脂,吹弹可破,尤其是那张美丽绝伦的脸蛋的确会引起这儿的大骚动。没办法的情况下,他只好偏劳阿铭保护他了。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江总管。”若情不好意思的垂首道。
    “是不是以前被欺负过?唉,只能怪你一个大男人未免长得太漂亮了些。”江海摇头兴叹。
    “我以后会小心的。”若情想不到自己的长相会连男儿身的打扮都不安全,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过哟!
    “那就好。去吧!今儿个先去了解一下工作概况,明儿个我再放你一天的假,去把你爹的后事办一办,懂吗?”江海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何对他老有一种恻隐之心。
    “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干的。”若情登时鼻端发酸,恳切的说道。
    江海拍拍他的肩,点点头,这才离开了后院——
    □——□——□——
    “小霏,累了一天,你怎么还不睡呢?”
    阿铭打着呵欠,直看着坐在角落闷不作声的小霏,为什么那么晚了,他还不上床呢?
    “我不睡床,我打算打地铺就行了。”若情苦着脸说,她一个女孩家怎么能跟他挤一张床嘛!
    “为什么?温暖的大床不睡,打地铺多凉呀!”阿铭倏地翻下床,蹲在若情面前,不解地看着她。
    “不为什么,我只是不习惯跟别人挤在一张床上。”若情低下头,偷偷的瞄了阿铭一眼,希望他不要以为她不正常啊!
    “那怎么办呢?我们这儿也只有这么一张床呀!”阿铭是个很憨厚的年轻人,有着强壮的身子骨,做事也极为卖力认真。
    “没关系,我就睡地上好了,你去睡吧!明儿个还要早起呢!”已经大半夜了,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叨扰他。
    “不如这样吧!你睡床上,我打地铺吧!你那瘦巴巴的模样睡地上,不用多久一定会生大病的,到时候我还得照顾你,多麻烦!”
    阿铭话虽这么说,但着实是因为他有一颗慈悲的心,再说江总管也曾交代他得好好照顾小霏,他总是义不容辞的想保护他;就以今天来说吧!就有一堆男仆慕小霏的“美名”前来骚扰他,不都是让阿铭给打发掉的吗?
    “不好啦!阿铭哥,我不好乞丐赶庙公,你还是睡床上吧!”
    若情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这种事她怎敢做呀!再说阿铭对她是那么照顾,她没理由再赶他睡地上嘛!
    “你别罗嗦了,就这么说定了,你来床上睡吧!”阿铭二话不说,就拎着自己的被子、枕头,放在地上的稻草堆上。
    “阿铭哥——”若情急欲阻止,却已来不及了。
    “好啦!已经那么晚了,早点睡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去给你爹办后事吗?可别到时候眯着睡眼去。”说着,阿铭已渐渐睡着了,并在若情的耳际响起了阵阵的鼻鼾和磨牙声。
    没辙的若情,很感激的看了一眼阿铭,最后只能抱着自己的被子往床上挪去,然而,她还是被陌生的环境搞得整夜难眠——
    □——□——□——
    若情心神俱碎的走进了青星堂,她为了避免引起路人的猜疑,只有请两个工人与一位道士随行,并在后山找了一个坡地,将她爹费仑与贴身丫环梅兰安葬在该处;她当着他们面前立誓,待她灭了仇敌,或是赚到了足够的银两,必定重新慎重地为他俩立墓,请她爹和梅兰在天上能保佑她。
    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将军府时已日落西山,若情刚踏进她休憩的木房,就被阿铭以极快的速度又拖了出去。
    “喂,阿铭哥,你干嘛呀?像个急惊风似的要把我拉去哪儿?”
    若情皱着眉,好不容易想歇个腿儿,怎么又有活要干了!江总管不是说今儿个要放她假的吗?她本想好好躲在被窝大哭一场的,怎么连这么点儿哭的权利都没了?
    “你不知道吗?今天是初十耶!”阿铭兴奋地喊叫着。
    “初十!”
    若情苦笑着,她当然知道呀!初八午夜也正是她们青星堂灭亡之日。才事隔两天,她怎么忘得了呢!
    “对了,除了操练的日子,每个月的初十,将军必会过来咱们后院巡视,甚至会和我们做下人的闲话家常呢!”阿铭边跑边说着。
    “你说什么?将军要来咱们这儿!”若情霎时脸上罩满了红云,想起他她就忍不住流露出思慕之情,有多久没见过他了?仿佛已好久了,不知他现在好吗?
    “没错,他现在就在茶亭,正在和小吕、发财他们泡茶,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阿铭一副喜不自胜的高兴状,若情不懂为何雷亦昀来这儿,他会那么开心呢?
    “阿铭哥,你看起来好像很开心耶!”终于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若情还是问了。
    阿铭霍然停下了急奔的脚步,过了片刻才转身对若情说:“我从小是个孤儿,本来是在铸铁场工作,有一次燃炉突然爆炸,我受了重伤,雷将军闻讯立刻赶到现场,下令全力救助我们这些受伤者。事后我为了报恩,就自愿待在将军府做长工。”
    “阿铭哥——”
    “所以我对将军怀有感激之心,最希望做的事就是与将军聊聊天罢了!”阿铭释然一笑。
    若情点点头,就在他们快要靠近后院茶亭的时候,她突然心生胆怯,他会认出她吗?
    现在的她蓬头垢面,就像个脏小子,他应该不会认出她就是令他恨之入骨,费仑的女儿费若情吧!
    蓦地,当她瞧见端坐在亭内徐徐啜着热茶,与围在两旁的下人们谈笑风生的雷亦昀时,却再也迈不出半步了!
    他非凡的仪表是神采飘逸、丰神俊朗,俊逸的脸庞上剑眉朗目、挺鼻薄唇,依然是那么的令她心仪、爱慕,使她自卑的不敢再靠近一步。
    “小霏,你怎么了,快和大伙一块聊天去吧!将军人很和善,不用怕他。”阿铭看出了她的胆怯,尽力的想安抚她。
    “不了,我看还是你去好了,我才刚来两天,不适合见将军的。”她的蛾眉紧紧蹙着。
    她真的害怕,害怕他会认出她来,倘若如此,她就会被赶出府中,说不定他会杀了她,以解当年的怨气。
    “没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去吧!”
    阿铭拉起他的衣袖,正要往前拖时,恰巧被亭内眼尖的小吕给瞧见了。
    “咦,那不是阿铭吗?你们瞧,他带着那个新来的小白脸来了。”小吕笑着指着前方。
    “对呀!将军,你都不知道阿铭的马厩最近来了个伴,那小子长得唇红齿白的,简直就像个女娃儿,阿铭把人家照顾得可是好极了!”另一旁的发财也顺势暧昧的加油添醋道。
    “真的!”
    雷亦昀轻轻撇了下唇角,循着他们的视线望了过去,瞬间他整个人完全怔愣住了,天底下怎么可能有容貌如此相似之人,即使是双生子也不过如此啊!
    虽然她身着男装,脸上被煤炭的污黑所覆盖,但依旧掩饰不住她娇贵的女性柔美,“他”分明就是她,即使只有一面之缘,雷亦昀还是能断定他就是他寻找了两天的费若情!
    犹记得两天前,当他得知她被杀身亡后,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伤心与悲怆,曾偷偷赶到青星堂想为她收尸安葬,怎奈他足足找了两天,依然无法寻获她的尸首,他曾绝望的想,是否她的尸首已遭歹人毁弃。
    今天一早他又去了青星堂,远远曾瞧见后山的坡地上有道士在做法,在墓碑前跪着一位背对他的年轻人,他曾一度以为是费仑的亲友来收尸的,如今一思及当时情景,那年轻人似乎就是她!
    她为何会来投靠禾庆将军府?看样子他得要查探查探。
    “阿铭,这位新来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介绍一下吧!”他故作不知情的噙着笑意问道。
    “他叫秦霏,咱们都管他叫小霏,虽然是新手,但是很勤快。”阿铭义不容辞的为若情说着好话,实在是担心他那柔弱的模样会让将军怀疑他的能力,虽说将军是不会随便辞退下人的,但总要让将军对他有信心才好啊!
    秦霏——费若情……不错!聪明!雷亦昀兀自在心中思忖着。
    “现在跟你在马厩工作?”雷亦昀怀疑她一个女孩儿能做得动那么粗重的工作吗?
    “是的,将军。”阿铭很尊敬的回答。
    “尽可能分派一些轻松的工作给她,她太瘦了。”雷亦昀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停留在她身上。
    “我会的。”阿铭很开心的回答着。
    雷亦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又紧张的问道:“她现在夜里是和你们打通铺吗?”
    不知怎地,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情形发生。
    “将军,这你就不清楚了,阿铭将他保护得好好的,就差点儿没把小霏当成是他的老婆呢!哪肯让他跟咱们睡,自己已经独自将他安排在他房里。”无聊的小吕在那儿嚼起舌根,平日他就嫉妒阿铭有一间单独的下人房,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能扯扯他的后腿,他怎么能放过呢?
    其实阿铭有一间自己的房间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必须不分昼夜照料马房的马儿,每晚亦要巡视好几趟,若马儿生病,他亦要担任起临时大夫,所以,江总管为了他的方便,才在马厩旁加盖了一间房让他住。
    雷亦昀闻言后,脸色骤然大变,他沉声问道:“真有此事?”
    阿铭立即慌张的摇头,他还是头一回看见将军大发雷霆的模样,“不是的,这是江总管交代的。”
    一直不敢开口的若情也急了,她不能让阿铭背黑锅呀!“是的,将军。江总管怕我被欺……负,所以让阿铭保护我。”
    “你们欺负她?”雷亦昀的口气更为火爆,只是他并不自知。
    “将……将军,不是啦!我们只……只是瞧他一副娘娘腔的样子,觉得好玩,才跟他开开玩笑……”小吕吓得人都跪下了,这就叫做自食恶果吧!
    “阿铭,吩附工人在你的屋子旁另外盖间小屋,让她一个人住,平日保护她的责任还是交给你了。”雷亦昀脸上是少有的肃穆神情。
    “我会的,将军。”阿铭虽不解将军为何要这么做,但至少表示将军已相信他了,更好的是,以后他就不用睡冷飕飕的地上了。
    “那你们忙吧!我有要事待办,得回前厅了。”
    “是。”大伙齐声应道。
    然而就在他举步欲走的刹那,他那敏如枭鹰的眸光禁不住又飘向了若情,其中有释然与痛苦的矛盾纠葛。
    然而令若情不懂的是,他为何要这么照顾她?他应该还没认出她吧?应该没有,否则他不会这么做,一定会赶她出府的!
    蓦地,她感到突如其来的一阵失望,难道她就要这样一直隐藏身份过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