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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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那里真的没有什么宝藏了?”老夫人放下白瓷茶杯,看着孙女问。
    “山下宝藏本来就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奶奶也没有期望能真正找到它吧?”若妮啜完一口茶,也将瓷杯放下。
    她的眼睛看似不经心地瞄向某一扇长窗。
    “开阳宝贝还没有回来,我刚才用望远镜偷窥过了。”老夫人笑咪咪地道。
    “奶奶,我又没有在看他!我只是眼睛四处转一下而已。”若妮像被电流刺激的老鼠,立刻有反应。“还有,请你不要再用望远镜偷窥别人了,要是被其他左邻右舍知道,那多难堪啊!”
    “所以我能大胆地说,你们两人在山里的那段期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吗?”老夫人像狩猎的猫,紧盯着她的猎物。
    “当然……大部分没有。”
    “当然大部分没有?”老夫人的眉迅速飞高。
    若妮决定不和她父亲的娘讨论自己的性生活。
    “奶奶,我累了,我想回房午睡一下,请您自己慢用。”她尊贵地起身,有如女王一般,高雅大方地踩向楼梯。
    格格的笑声一路追着她上楼。
    “真是的……”
    回到房间,她趴在窗台上,对着远方那栋小楼咕哝。
    辛开阳失踪了。
    严格说来,不能算失踪,他只是一送她进家门就离开了,之后两个星期音讯全无。毕竟她又不是他的谁,他们只是共同有过一段丛林历险,这不代表什么,他当然可以高兴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没有义务向她——或她们家任何人——交代他的行踪。
    那么,心里为什么会感到惆怅呢?
    她快要回纽约去了,他是不是来得及在她离开前赶回来?
    再两个星期过去,若妮回纽约的日子不可避免地到来。
    她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怅然。
    离开的那天清晨,她来到他的住处。小楼的大门紧闭,庭树俨然,以前常挂在枝头的鸟笼一直不曾再出现。
    小楼的主人始终没有回来。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她告诉自己。
    她几乎不认识他,连他多大年纪、做何种营生、从哪儿来都搞不清楚;是,他们曾经有过一次激情的分享,但也不是说她真的和他上过床之类的。
    或许花了这么多时间还弄她不上手,他终于厌倦了。也或许他在某个地方有三个老婆十七个孩子和两台破车。
    总之,他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讯息。没有留下任何承诺。
    她总算有一段可能进一步发展成“感情”的东西,在来得及变味之前就结束,这或许是它最美好的地方。
    这样就够了。
    那天下午,老夫人亲自送孙女到机场。
    在机场大厅告别时,若妮紧紧拥抱着祖母。
    在她的成长过程里,奶奶几乎都跟爷爷在世界各地跑,他们其实没有太多时间相处。直到来菲律宾之后,两个人才真正体验到祖孙情深的天伦之乐。
    “奶奶,真希望我能多留一段时间陪陪你。”她轻声说。
    “我明白,小女孩,你在纽约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一辈子陪奶奶住在这里。”老夫人轻拍她的手。“你奶奶已经是个老江湖,自己照顾自己很久了。”
    “爹地后天会到,我们中间只隔两天而已!”若妮紧紧牵着祖母的手。“奶奶,拜托你慎重考虑跟他一起回美国的事。”
    老夫人叹了口气。“我答应你会好好想一想的,若妮宝贝,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老是和自己过不去。”
    “再见。”
    上了机,坐在头等舱里,若妮望着窗外的景致。
    几个月前,同样在这个机场里,当时的她只觉得人生悲惨无比。如今,经历过这许多事,甚至几次生死交关,她在其中重新找到了面对人生的勇气。
    只除了心头那一抹微疼的惆怅。
    “各位旅客,欢迎搭乘西北航空……”机长开始做起飞前的提醒。
    现在是淡季,整个头等舱只有三名客人。幸好她的旁边是空着的,她现在没心情应付一个一路攀谈的陌生人。
    坐在她前面的男人,发现背后是个单身美女,回过头热诚地向她伸出手。
    “你好,我是杰克·雷德,你也要到美国去吗?”男人献殷勤。
    她微微一笑,干脆假装自己听不懂英文,快速讲几句法文,然后拿起座椅背袋的杂志专心地读着。
    不一会儿,她身旁的座椅一沉,飞机也在同一时间开始启动。
    若妮摆出一脸不耐烦的神情,坚定地投向旁边那个不识相的——
    “嗨。”辛开阳懒洋洋地伸一伸长腿。
    她张开嘴。
    “你——”她回头看看机门,再看看他。“可是——”两个空姐示意他们扣好安全带。“我以为你——”她的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我也很高兴看见你,甜心。”
    辛开阳干脆吻住她。
    啊。她尝到他熟悉的味道。
    真的是他!他就坐这里!坐在她的旁边!所有讶异变成惊喜,惊喜变成笑意,笑意迅速变成热情!瞳孔四周深深地泛着蓝,盖都盖不住。
    镇定,镇定!她努力告诉自己不可以笑得太傻,免得这个恶劣的家伙太得意。
    可恶!竟然一走一个多月,连打个招呼都没有!害她以为他们从此再也不会相见了……
    “你要去哪里?”她努力想收住笑意,把俏颜板起来,虽然不是很成功。
    “我突然想起来,我在纽约有点事情要处理,既然如此,干脆找个伴一起去。”辛开阳舒服地伸伸懒腰,两手往脑后交叉,男人味得让人想跳到他身上去。
    “我可以合理地推测,你口中的那个伴是指我吗?”最后她终于用力板起脸,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这个男人老是欺负她的恶劣事迹。
    “你知道我是一个失业的木匠,纽约的消费又高,我一穷二白兼流离失所,只怕到了纽约便要流落街头了,我需要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辛开阳伸出手拨弄她肩头的金发。
    她的肩膀浮过一串兴奋的战栗。
    “而你告诉我这番话的目的是?”她面无表情地问。
    “我有一个生意上的提议。”他闭上眼睛养神。
    “哦?”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你提供我地方住,任何时候你觉得烦了,可以一脚把我踢出去。”
    “而你要提供什么做回报?”
    他睁开眼,眸底氲氤流转的性感暗示几乎让她的双腿发软。
    他凑到她耳畔,诱惑地低语:“你可以尽情蹂躏、享用我美妙的肉体。”
    若妮从脚趾一路蜷到发梢去。他一根手指都没有碰到她,她却觉得两人仿佛回到那个夏日午后的水瀑间。
    “为什么我觉得这个提议受惠的人还是你?”她的回应有些虚弱。
    “好吧,我答应你,在蹂躏的过程中我尽量不会表现得太享受。”他轻咬她的耳垂。
    她的手指陷进扶手里。
    若妮·安德森,你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他可能是个杀人狂或什么的——更正,她已经确定他杀过人,而且很擅长这件事。
    他可能在托运行李里藏了两公斤海洛因,正在盘算如何通过纽约海关。
    或者他是个爱情骗子,到了纽约会开始出现一堆“保证赚钱”的重大投资,等他把她的户头全榨干后,她就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她的每一丝理智都告诉她,这个男人充满了谜,而且明显无意对她全盘托出。身为一个聪明世故的纽约人,她应该立刻要求空姐为她换座位,然后下半辈子再也不和他打交道。
    “不限时间、地点和次数?”她听见自己镇静地问。
    她厌倦了聪明世故。聪明世故并未替她带来多少快乐。
    “任何时候你想要,只要跳到我身上就行了,宝贝。”他低声保证。
    “好吧,我会考虑你的提议的。”她把杂志摊开,专心地翻看机上购物型录,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必须费多大的力两只手才不致颤抖。
    “就这样?”他不满地挑了下眉。
    噢,先生,终于也轮到你了。被教坏的女人甜甜一笑。
    “在飞机降落之前,我会告诉你我的决定。”你等着吧!
    无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个教坏人的男人趁空姐不注意,将手探向她的玉腿——
    “看来我得练习一下我的‘说服技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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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抹橘红色的火光划开黑夜。
    火花跳上烟头,雀跃地占据一片新领土。
    浓黑的夜色里,烟头大亮了一下,伴随男人愉悦地叹息。
    “我以为你在戒烟!”一声浅淡低沉的笑声响起。
    “过去两个星期以来的第一根!”辛开阳夹着烟对他晃一晃。
    自豪的口气引来另一串低沉的笑声。
    整个纽约都睡了,放眼望去,已经没有几格窗户是亮着的,二十四楼的风有点强,但是两个男人都不怎么介意。
    事实上,如果不仔细看,你会以为阳台上只有一个人。远方导引航机的灯火偶尔会闪到辛开阳身上,但站在他左边的那个男人,就完全隐在夜色里。
    “我听说你已经回到纽约一阵子,所以亲自过来看看。”黑影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的意思是说,我已经回来一阵子了,却没有一点意思要去找你报到,所以你干脆自己来逮人是吧?”
    这副吊儿郎当的口气,若给那六个跟屁虫听见了,只怕要落他一个“不敬主上”的罪名。嘿!他的奴性天生比别人少,没办法。
    “我派……我‘请’你去找的事情有眉目了吗?”黑影对他轻慢的态度显然习以为常了。
    “有啊。”他倚着阳台栏杆,懒懒地抓抓头发。
    “哦?”
    “没啦。”白牙在夜光中一闪。
    “没了?”
    “没了。”辛开阳笑得很开怀。“一阵地震过去——轰隆哗塌,没了。”
    阳台静寂了一小段时间。
    “所以,所有珍珠美玉,金银财宝,名贵字画,全部毁了?”
    “毁了。”他回答得毫不心疼。
    “一点也不留?”
    “不留。”
    “我以后永远都不会再看见它们?”
    “很肉痛,嗯?”他的笑容毫无同情心。
    “如果所有的东西在坍方中都毁了,那么你在菲律宾多停留两个月的目的是?”
    “把妹。”白牙闪闪发光。
    “那几个‘食品货柜’委托安德森航运公司载到开曼群岛去,也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能开曼群岛正在闹饥荒吧!”
    “我将来也不会发现,整批东西其实锁在开曼群岛某间银行的保险箱里,保险箱的名字则登记在‘某人’名下?”
    “天下有这么大的保险箱吗?”回话的人振振有词。
    “我也可以不用告诉你,里面包括十数幅草圣张旭的真迹,而这还是其中最不值钱的?”
    “啧,鬼画符而已,你喜欢的话,赶明儿我画两幅给你。”
    “财去人安乐嘛,南同学。”辛开阳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而且像这种规模的宝窟,你在全球各地起码还有八处,少了一处有什么打紧的?”
    “……”
    “对了,佣金记得照付啊!”简直是得寸进尺到极点!
    南终于深深叹了口气。
    不过倒是听不出太生气的样子。
    可见安家那可爱老太婆说得还挺有哲理的,一个人的财富到达某种程度之后,再往上增加的也不过是数字而已。
    “佣金明天会汇进你的户头。”顿了一顿,南的语气罕见地出现几丝迟疑,“你……还是想不起来?”
    辛开阳浓眉一皱,“你们这群人是怎么回事?我从我出生到现在这三十三年来,每一件鸟事都记得清清楚楚,没有什么事想不起来!这样你爽了吗?”
    南又深深叹了口气。“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把故障的‘开阳宝盒’修好,下一世你便可以继续……”
    “得!”辛开阳捻熄烟头,往盆栽里一藏。“我跟世界上其他几十亿人口一样正常,我只想知道我出生以来的事,有问题的是你们这几个连十辈子以前的事都记得的怪胎,所以拜托不要再把我拖下水。”
    南沉默了一下。
    “瑶光一直觉得很失落。以前七星死士里,你和她的感情是最好,情如兄妹。”
    “啊,那个大美人!”辛开阳邪邪一笑。“跟她感情好我倒是不反对,赶明儿我找她幽会去,叫她把身边那个碍眼的美国佬赶开。”
    南摇头笑叹。
    他仍然清晰记得这七人初初投来他麾下的情景。天枢、天璇、天机、天权、玉衡、开阳、瑶光。
    一千多年前,他赏给他们每人一个转世法宝,在他们每一世死去时,将灵魂与记忆引导向新的一世。干百年来,七星死士换过无数皮相,却都拥有同一个灵魂。
    但,这一世,“开阳宝盒”不知如何竟出了问题,当辛开阳出世之后,他不再记得他们……
    南中心掠过一抹怅然。
    或许瑶光是对的。开阳仍然保有残存的印象,所以只有开阳一脉才能得知的内功心法,才会在他身上传承下来,十五年前天枢便是据此而确认了他的身分。
    也所以,他明明可以拥有许多选择,他仍然选择了回到他们身畔。当自己告诉他他应该的身分时,他对死士与轮回之说嗤之以鼻,却无可无不可地接受了“辛开阳”的旧号。
    便是这样一线微渺的盼望,让南仍将他纳入羽翼下,其他六人仍然将他当作兄弟。
    “我有件事要找你跑一趟。”南进入正题。
    “可以啊。在纽约厮混了几个月,我也开始无聊了。”开阳拍拍他肩头。“收费标准照旧!”
    南啼笑皆非。这家伙倒跟他亲兄弟明算帐了。也罢,便是那几座金窟,原本也是要赏他们七人一人一处的,否则他焉会让这无行浪子白白摸去不应得的宝物。
    上一世纪被鬼倭寇夺去的珍藏,既然由开阳找回,合该属于他。
    “你还会再回到这间公寓吗?”南忽然问。
    “这关你什么事?”
    “我只是想确定你对安德森小姐有多认真,才能决定在她四周放多少保护。”南显然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
    天下做过皇帝的人,都爱替属下搞指婚的把戏。辛开阳不领情。
    “我的女人我自己会照顾!你管好你那个‘前妻’,让‘她”离我女人远一点就好。”
    南苦笑。
    辛开阳突然又笑了起来,还笑得一脸恶劣!
    “看,记得几千几百年的事也没啥好的,对吧?起码我就不会有一个前妻追杀我几千年,哇哈哈哈哈——”
    南这下子笑不出来了。
    室内,拖鞋牵动的声响轻轻出现。
    若妮揉着眼睛从卧室走出来。
    “噢!”她一脚踢到一张矮几,痛呼一声。
    阳台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去。她迷蒙着碧眸,朝落地门走过去,丝质睡衣将她曼妙的身段尽情展现。
    一堵胸膛立刻承迎住她,顺便将她箍在怀里,不让雪肌玉肤分给其他碍眼的家伙乱看。
    “开阳……你在跟谁说话?”她睡意浓重地呢喃。
    “没有。是风声吧。”低沉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吻了吻她灿然的金发。
    “你怎么不回来睡觉?”若妮沉入他舒服的怀抱里,整个人已陷入半昏睡状态。
    “我烟瘾犯了,被你逮个正着。”他在她耳畔轻哄,“走吧!我们回去睡觉。”
    她感觉自己被横抱起来,便舒服地枕在他肩膀,任他抱自己回床上去。
    背一贴到床面,无意识地拉起被单覆住两人,好闻的男性气息将她暖暖地包裹住,她满足地轻叹一声。
    模糊睡去之前,他吻了一下她的前额,低声嘱咐——
    “我明天得出一趟远门,过几天就回来,乖乖在家等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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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乖庄家等他!
    他叫她,乖乖在家等他!
    这男人要不是尚未进化完全,就是个该死的沙文主义者,抑或是极度欠扁欠教训的坏蛋!
    就个人的喜好而言,若妮的选择是“以上皆是”。
    “辛开阳,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女人是不会乖乖坐在家里等男人回来的!她们也是人,也需要一点体贴和安慰!最重要的是,她们需要知道她们男人出门之后到底会不会安全回来?”若妮把公文往办公桌一堆。
    其实她最想做的是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吼。
    她真的不想让自己一再重蹈覆辙!
    每一段感情,最后总是她一个人在那里期待开花结果,而那个男人的心却开始抽离。所以这段关系的一开始她便告诉自己,她绝对不要再当苦苦等待承诺的那一个。
    在飞机上辛开阳就说得很清楚,他只是来纽约“几个月”而已。于是她一直警剔自己,只要他在她身边时,两人很快乐就够了。哪天他想走了,她一定会双手捧花面带微笑地送他走,绝对不会让自己哭哭啼啼纠纠缠缠出尽洋相。
    但是,就算他们两人只是睡在一起的室友好了,打一通电话报平安会花他多少时间呢?
    十二天过去了,他很可能正躺在某个壕沟里等死,没人帮他收尸,而目前为止她接到多少通辛先生的来电?零!
    她的脾气暴躁,工作情绪低落,最后严重到连她最要好的同事玛莎都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
    “亲爱的若妮,我能和你谈谈吗?”午休一回来,玛莎就敲敲她的办公室门。
    “可以等我回来吗?今天下午‘詹宁集团’的代表和我约好了去看一处办公大楼,我半个小时之内必须出门。”
    她是个商业空间的房地产经纪人,换言之,她并不仲介一般房屋买卖。她的客户通常是公司行号的代表,服务项目则是帮他们仲介厂房用地,或是在都会区寻找可租用的办公室。
    “只要十分钟就好,亲爱的。”玛莎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总得有人和你聊聊最近这么烦躁的原因。”
    若妮一愣,然后叹了口气,接过好友的和平献礼。
    “我这几天的表现很糟糕,嗯?”
    “暴君尼禄和你比起来都算个性温和了。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玛莎从咖啡杯缘端详好友。
    “我的男友已经十几天不见人影了,我非常担心他,如果这几天的脾气得罪了哪个同事,拜托帮我向他们道歉一声。”若妮烦乱地叹口气。
    “男友?”玛莎的眉毛几乎耸到头发里去。“我不知道你已经开始和人交往了。告诉我这个男人的事,他是做什么的?”
    坦白说,若妮也不是很清楚辛开阳在做什么。大多数时候他好像无所事事的样子,但是他偶尔又会离奇地消失好几天,可是从来不曾像这次这样,一去十几日。
    最后她选择一个自己比较肯定的答案——
    “他是个木匠。”
    玛莎瞪着她的眼神,活像看到唐纳川普正在三流酒吧里钓金发肉弹。
    过了好久,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若妮,你知道我不是个势利眼的人,不过,你的家人知道你正在和一个……劳动阶级的人交往吗?”
    “事实上,是我奶奶凑合我们两个的。”她清了清喉咙。
    玛莎这次沉默更久。“而你奶奶知道他是一个木匠?”
    “非常清楚。”她庄重地点点头。
    “那,”玛莎宣布:“他一定是个神奇的木匠。”
    不行了,若妮必须咬住自己的唇才能不笑出来。
    “他目前的工作是?”玛莎继续试探。
    “呃……就我所知,他目前并没有固定的工作。”
    “他待业中?”玛莎错愕地瞪着她。
    “似乎是。”她庄重地点点头。
    “他住在哪里?”
    “咳,他目前跟我住在一起。”
    “所以我是不是也可以很合理地推论,他并没有提议付你房租或生活费?”
    “我倒是没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
    她敢打赌辛开阳一定想也没有想过这种琐事。她相信他不是要占她便宜或什么的,而是他天生就是有饭就吃、有水就喝、没得吃没得喝他再想办法变出来的个性,生活感这种东西完全不在他的字典裹。
    若妮莫名其妙的又开始想笑。
    “亲爱的,你是说,你目前正跟一个失业的木匠交往,还让他住在你的家里,供应他吃喝用度,然后他已经失踪近两个星期了,而你还没有迅速检查你遗失了哪张信用卡,并且报警?”玛莎提高嗓门。
    想笑的冲动更强烈了。她呛了一口咖啡,赶快放下来擦擦杯缘。
    “玛莎,我现在不能和你讨论这个,我快要迟到了,再见。”
    趁自己失态出来以前,若妮匆匆逃离办公室。
    老天!太好笑了!
    玛莎发现她极有可能在养一个“小白脸”,还被人家骗财骗色的表情,真是天下一绝啊!如果辛开阳知道平常人是怎么想的,他的表情一定精采万分!
    今天要和她碰头的人属于“詹宁企业集团”,欧美国家对这间公司的背景了解尚不多,他们以前大都在亚洲活动,经营似乎颇多元化,从食品业到金融业都有涉猎。上个星期,东京分公司的负责人打电话给她事务所,说他们准备在纽约开一间证券公司分部,于是若妮承接下这个案子。
    她手边正好有几个地点符合他们的需要。
    她没有预料到的是,今天出现的人竟然是詹宁集团的总裁——郑买嗣先生。
    “郑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若妮·安德森,这是我的名片。”
    他看起来出奇的年轻,三十出头,约莫和她年纪相仿。他的骨架以男人而言算纤细了,大约只比她高半个头,白皙的皮肤让黑色西装一衬,更加缺乏血色,仿佛终年少见阳光。那双深黑色的眼眸里有一种死寂的神情,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平心而论,郑买嗣长得并不难看,甚至可以称得上阴柔俊美,但是若妮就是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不对劲。
    “安德森小姐,谢谢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连他的嗓音都和他的人一样幽柔。
    “哪里,这是我分内的事。”若妮努力撇开不适感,摆出最热诚专业的笑颜。“这问办公大楼刚改建完成,单层面绩约六千七百平方英呎,纽约证交所就在两条街以外,是一间非常适合做为证券公司办公室的好地点……”
    她领着郑买嗣在场内走开来,开始介绍这个建物的各项优点。他的随扈站在电梯附近,只是远远看着他们,并没有跟上来。
    其中有一个男人感觉和其他随扈不太一样——他也是个东方人,高头大马,面貌严肃,穿着一身深色西装,站得比任何人都挺。当她带着郑买嗣四处逛时,他鹰般的眼光一直跟着他们转。
    那个男人的某种神情让她联想到辛开阳。
    一想到他,强烈的思念突然涌上。
    那个该死的男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已经十二天了。
    十二天了!
    “安德森小姐,谢谢你认真尽责地解说。”终于走完一圈,把该介绍的地方都说过一遍之后,郑买嗣和她走回电梯前,加入他随扈的行列。
    “当然,如果您有任何疑问,随时可以打电话和我联系。”若妮礼貌地说:“如果这个地点您还不满意,我手中还有其他几个选择,我们随时可以再约时间出来看看。”
    “目前这个地点就很好了,等我回去考虑一下,我会让手下打电话回复你的。”郑买嗣主动伸手握住她的手。
    在社交礼仪上,应该是由女方先伸手与男士交握,所以他的动作吓了若妮一跳。
    她竭力表现出无所谓的神态,镇定地晃一晃他的手。
    郑买嗣细细溜过一圈她细柔的金发,纤细的骨架,无懈可击的外表,黑眸深处突然闪过一抹羡慕。
    “谢谢你,安德森小姐。”旁边那个鹰眼男人突然伸出手,将她被郑买嗣紧握不放的柔荑接过去。
    一股电流沿着她的手腕往上钻,若妮一震,直觉甩开他,那只大掌却像铁箍一般!
    惊慌的感觉才刚升起,鹰眼男人主动放开她,那股电流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妮退后一步,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抱歉,我还有另外一个会面,恐怕我得先走一步了,各位只要顺着原路出去就行了,再见。”
    匆匆交代完,也不管这么做会不会让她损失一笔可观的佣金,若妮急急离开这群诡异莫名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