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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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安安说得没错,招亲的这一天,是姊妹坡开店以来最热闹的一天,门槛都被踏破了,彷佛天底下所有的男子都挤到了这儿。
    群雄都已入座,两个姊姊才姗姗而来,一个高贵如黄菊,一个艳丽如牡丹,均身著华服,金钗垂坠,一步三摇地走下台阶,仪态万千,气派非凡,顿时把在场诸人镇住,不敢再高声谈笑。
    「哇,大姊,居然来了这么多人,」曲施施俯耳道,「咱们第一道题目是让他们比试武功,可这么多人打起来,岂不是要把咱们家的房顶都拆了?」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曲安安神秘一笑。
    「两位姊姊,不要光顾著说悄悄话呀!」群雄早已不耐烦,嚷嚷起来。
    「各位,」曲安安从头上取下一朵珠花,「首先,我想试试各位的轻功,轻功乃武学之根本,如若有人不合格,就请退出这客栈,让获胜者进入下一轮。」
    「曲掌柜说得是!」群雄点头,「说吧,该如何比试?我们就算别的不会,飞檐走壁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朵珠花上有六颗明珠,待会儿我会把它们拆下来,抛到空中,如果谁能抢到它,谁就算赢了第一轮。」
    「什么?」在座一片哗然,「曲掌柜,我们来了这么多人,第一轮你只留六个?」
    「若能抢到半颗也算。」曲安安笑咪咪地回答。
    众人终于明白了,这一轮,试的不止是他们的轻功,更是他们的武功。因为,要想在空中力挫敌手,夺到明珠,并非只有轻功就可以的。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曲安安挥手一掷,那六颗明珠飞了出去,无数条身影顿时窜上了半空之中。
    拳脚声-刀剑声,坠落之人的惨叫声……一切在瞬间发生,也在瞬间结束。
    「夺到明珠的英雄,请到前面来!」曲施施高声道。
    心有不甘的失败者虽然不服气,但不能不退让。
    「第一位,江南华龙门的华少主!」
    首先走出来的,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指尖亮出明珠,晃了两晃,顽皮的脸得意扬扬。
    「第二位,雪域无极派的侯掌门,」
    又一名获胜者光彩亮相,却是一气度优雅的英俊男子,他朝曲氏姊妹拱了拱手,将明珠搁在铺有丝绒的盘中,原物完璧奉还。
    「第三位……」报名册的小厮忽然顿住了。
    曲施施奇怪地问:「怎么不念了?」
    「二小姐,我不知他的姓名呀。」
    「什么?」曲安安和曲施施同时朝人群中望去,只见一个青衣人默默走上前来。
    难怪小厮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蒙著面。
    「公子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曲安安不悦地道。
    「我不是不肯,而是时候未到。」青衣人回答。
    「公子难道不知我们此次招亲大会订下的规矩吗?」曲施施轻哼,「凡相貌奇特者谢绝来此,贴子上可写得清清楚楚。」
    「我相貌是否奇特,你们很快便会知道的,」青衣人笑道,「两位姊姊何必如此紧张?下一轮的题目我未必能答得出来,若我不幸被淘汰了,我长得什么样,想必二位也没有兴趣知道了。」
    「你夺到的明珠呢?」曲施施逼近一步,生怕有诈。
    「在这儿。」
    他手掌一摊,全场定睛一看-皆发出一声惊呼。
    那掌心之中,不止一颗明珠,而是三颗!
    在座有那么多武功高强的英雄豪杰,拚了你死我活也未能夺到半粒,他居然能意个人在瞬间独霸三颗?!
    不可思议!满堂皆愕然。
    「看来,公子您的确有些本事。」曲安安不得不服。
    「那么就请大姊姊宣布下一轮开始吧。」青衣人温和地道。
    「好吧,」她微微颔首,「施施,你来继续出题。」
    「第二轮是比文。意怔愣良久之后,曲施施终于清了清嗓音,恢复常态,「我近日购得一幅唐寅的图卷,有人说它是真的,有人却说它是假的。到底是真是假,小女子想请教三位。」
    话音刚落,已有奴仆小心翼翼地抬著画卷出来,意寸一寸地摊开,展示诸人。
    「是真的,」那华少主看了意眼,自信满满地道,「我瞧它左上端的笔触,的确出自唐寅之手。」
    「我看……未必是真的,」雪域无极派侯掌门细细观察后回答,「这右下角的落款,似乎不是唐寅的亲笔亲印。」
    「两位各持一词,小女子无从分辨呀,」曲施施转身问那蒙面的青衣人,「这位公子,你说呢?」
    「我看它半真半假。」清冷的声音道。
    「什么?」全场一片哄笑。
    “这位公子,你的答案也太难让人信服了吧?别人一个说真,一个说假,你就说什么半真半假,」曲施施捂著嘴,前俯后仰,「好歹你也要像这两位,说出点道理来呀!」
    「这是古董店的奸商玩的老把戏了,没什么稀奇的,」青衣人上前从容指点,「他们购得真图,撕成两半,再找来画匠,模仿页迹分别将两半所余的地方填上,装帧糊裱,拼合得天衣无缝,这样一幅画就变成了两幅,可以卖两幅画的价钱。虽然半夏半假,但这样的伪作总比纯粹的膺品要值钱。所以,庄夫人不必太伤心,您花的银子,没有全然损失。」
    群雄听了这前所未闻的离奇解释,顿时一片沉默-无人再敢哄笑言语。
    「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信口开河?」曲施施仍不服。
    「庄夫人不信,可以把它拿到日光底下,透光来看,看看它的中间是否有一条细微的裂缝。当然了,一定要在最强的阳光之下,用最锐利的肉眼才能识破。」
    她还想提问,但再也提不出什么专业的问题。
    鸦雀无声中,曲安安最先站了起来。
    「看来,这位公子真是武功卓绝,学识渊博,小女子佩服。现在,可以把您的蒙面布巾摘下来了吧?」
    「这布巾自然是要摘的,但敢问大姊姊,我是否已经中选?」青衣人不疾不徐地回答。
    「我若没有选中你,又怎么会想见你的庐山真面目?」
    「那么可否请大姊姊移步到内堂?小弟害羞,只敢向自家人展露真颜。」
    这小子,又想搞什么鬼?
    曲安安蹙了蹙眉,只得做了个有请的姿势,把他带上楼梯。
    日光在走道里飞扬,狐疑的她盯著那嘻笑的男子,停下了脚步。
    「我肯定在哪儿见过你,」曲安安道,「对吧?」
    「大姊姊肯定要招我为妹婿了吗?」他却避重就轻地回答。
    「如果你长得不算太丑,那么这亲事就算是订下来了。」
    「我保证自己长相英俊,可又怕大姊姊口凵后反悔。」
    「怎么会呢?」
    「我就是怕呀,所以,还请大姊姊先赐我一件订亲的信物。」
    「不行,我要先看你的长相!你若相貌丑陋,我该如何向妹子交代?」
    「我若相貌丑陋,大姊姊大可当场把信物夺回。这儿是姊妹坡的地盘,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儿撒野吧?何况楼下还有一大堆恨我夺得头筹的英雄豪杰,就算我武功再高,也难逃他们的联手进攻。」
    「好,」曲安安一咬牙,答应下来,「我这儿有一块玉佩,是祖传之物,当年我们姊妹最困难的时候,我也没有当掉它。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就当是信物吧。」
    「谢了。」男子接过王佩,将它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那么,请摘下你的面巾吧!」
    「其实大姊姊刚才说对了,我们的确见过。」布巾一扯,一张绝美的俊颜显露出来,彷佛阳光从云层中射出,光芒万丈。
    「你……」曲安安惊得张大了嘴巴,「慕容迟!」
    「纱纱的房间在那儿吧?我要去见她喽。」微微一笑,他将那布巾掷在地上,翩然欲去。
    「等一等,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去见她了?」她一把抓住他。
    「大姊姊,信物我已收下,你可不许反悔哦。」
    「你耍诈!」
    「你只是说如果我相貌丑陋,这桩婚事才作废,」倾国倾城之貌得意扬扬,「可大姊姊你凭良心说,我柳笑丑吗?」
    「小乖,小乖,你不要睡了,快醒过来,吃点东西吧!」望著奄奄一息的相思鸟,曲纱纱已经哭了一天,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儿。
    「你这样吵它,它也好不了的。」忽然,身后一个声音道。
    好熟悉的声音,她不敢想像那是谁,也不敢回头,生怕那是自己产生的一个幻觉。
    「楼下的男人都在为你打架,而你却在这里为了一只小鸟而哭泣,丝毫不在意那儿发生了什么事,」慕容迟轻轻地靠近她,「他们若知道了,会很伤心的。」
    「你……」她难以置信地抬眸望著那张俊颜,痴痴地望了良久,「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来了?」
    「我来参加招亲大赛呀!」他笑,「而且我夺得了头筹哦!」
    「骗人,姊姊们不会让你参加的。」
    「有你这祖传玉佩当信物,你还不信?」他从怀中掏出翠玉,只让她看了一眼,又重新收好,「嘿嘿,不能让你抢走它。」
    「姊姊们真的允许你参加?」
    「本人这么聪明,就算不允许,我也有办法参加,而且有办法逼她们实现许诺。」
    「可是你为什么来?」曲纱纱摇摇头,「你不是一直希望赶我走吗?为什么还要来捣乱,你想我一辈子嫁不出去吗?」
    他那样残酷地骂她,甚至讽刺她的残疾,为什么这会儿又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副要求她原谅的样子?
    她知道他当时的无奈,也知道他对自己的真心,可是,实在没有办法就这样轻易与他和好,实在没有办法一下子被他伤害,一下子又让他来抚摸自己的伤口……她再有忍耐力,再心地善良,也受不了这样波澜重叠的折腾。
    「傻瓜,」慕容迟无奈地莞尔,「我来参加是因为,我想做你的夫婿呀。」
    「骗人!」她仍旧不信,「你怎么会忽然改变主意?」
    「我……」他换了严肃神情,「纱纱,请先回答我,你会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吗?」
    「你能到这房间来,说明你已经过了文武那两关,」她转过身,「其实还有第三道难题。」
    「第三道?」
    「对,解答了第三道难题,你才算更正的赢家。」
    「那么我若答得出来,你会不会原谅我?」
    「那就要看你是否答对了。」曲纱纱硬起心肠说。
    「到底是什么题目?」他深吸一口气,抑住紧张,「你说吧。」
    「我的相思鸟要死了,」她幽幽地道,「它是我曾经最喜欢的一个男子送的,这几天,我一直觉得,如果它死了,我大概也会死掉……第三道题目,就是请你救活它。」
    「什么?」
    「救活了它,等于救活了我的心。」她回眸深深地凝视他,「无论谁救活了它,我都答应跟他在一起。」
    「好,」慕容迟点头,「其实这没有什么难的。」
    「没有什么难的?」她感到惊奇,「我知道你文韬武略无所不精,可这是一条奄奄一息的小生命,你又不是大夫,这个世上,也没有懂得帮鸟儿治病的大夫。」
    「我虽然不是大夫,可我也养过乌,」他笑道,「你也知道,我家里有各式各样的鸟儿。我养的鸟儿从来都是寿终正寝,没有意外身亡的。」
    「那么你倒说说,小乖它到底怎么了?」
    「它不过是发烧了。」
    「发烧了?」曲纱纱大叫起来。
    「你只要叫人煎一贴治风寒的汤药,盛在小杯子里,每个时辰喂它两次,明天它就会好了。」
    「鸟儿也会发烧吗?」她满脸惊愕。
    「鸟儿跟人一样,会高兴、会难过、会生病、会作梦……」他伸指刮了刮她的鼻子,「还会照镜子!」
    「柳笑哥……」她鼻子一酸,终于哭了出来。
    「傻瓜,小鸟有救了,你却为什么哭了?」他歪著头,打量她的泪流满面。
    「我一看到你,就想哭……」她双肩一抽一抽的,泣不成声。
    慕容迟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紧紧地拥著她。
    「我知道,是我惹你伤心了。」平日对别的女孩子可以肆意甜言蜜语,此刻面对她,他却有些手足无措,笨嘴笨舌的。
    「你来找我,你义父不会生气吗?」曲纱纱担忧地道出担心。
    「义父他……」顿了一顿,他语调低沉地道,「他已经去世了。」
    「什么?!她震惊抬眸,「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二姊夫说起?」
    「义父生前结下的仇怨太多,我没有为他大办丧事,也没有告诉你姊夫,因为,我不想仇家找上门来多生事端,只找了一处山水清明的地方,把他好好安葬了。」
    「柳笑哥,你一定很伤心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慕容老伯怎么会忽然就……」
    「他是在极乐中暴毙的,我很庆幸,义父虽然没能寿终正寝,但也算走得安宁。要不然,凭他结下的仇恨,我真的很怕他会身首异处。」
    「柳笑哥,说实话,我一直很讨厌你义父,」她嘟著小嘴,吸著鼻子,「他逼你抓我,又因为他的缘故,你把我赶走,可是现在,我听到他去世了,心里却也很难过。」
    小手轻轻环住他的腰,贴著他的胸膛,让难过的心情平复。
    对了,这就是她想像中的怀抱,温暖坚实的,跟她渴望的一模一样。
    「纱纱……」忽然,她听到他犹豫道,「我终于知道,吃山芋的时候应该配什么了。」
    「配什么?」曲纱纱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应该沾些酱油、辣椒,再配上一壶酒。」
    「你……」这不是她小时候教他的吃法吗?他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会……电光石火间,曲纱纱尖叫起来,「柳笑哥,你的脑子好了?!」
    「我吃了枉生草,想起了所有的事。」
    「枉生草?」她皱起小脸,「干么要吃那东西?那东西是能让人脑子清明没错,可也伤身呀,凡药三分毒,你懂不懂?想不起来就算了,我又没有强迫你,干么要吃那个呀!」
    「我现在后悔了,」慕容迟笑道,「本来以为小时候有很多趣事,谁知道都只想起一些我被你欺负的惨痛经历。」
    「我哪有欺负你呀!」她不服地用小拳头捶他,脸儿绯红起来,「那……你还记得吃山芋那天我们说的话吗?」
    「哪一句?」
    「就是……就是你答应娶我的话呀!」她恼道。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句,」他忍俊不住,「所以我才到这儿来求亲,实现我的承诺呀!倒是你,存心刁难我,还出什么三道题目,是故意不想嫁给我吧?」
    「你还好意思冤枉人?」她气急地跺脚,「我明明说认识你,可你就是不相信,还当我是傻瓜,还一直避开我,骂我残疾……」
    小嘴正说个不停,忽然被一道猛烈有力的唇舌封住了话语。
    曲纱纱睁大眼睛,看著慕容迟陶醉的面庞,愕然地承受著他的吻,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了?」他稍微满足了一下自己的欲望,放开了她,抚著红菱的唇瓣,「干么傻愣著?」
    「柳笑哥,你以前吻过很多女孩子吗?」半晌,她酸酸地问。
    「如果我说,这是我第一次亲吻,你相信吗?」他挑逗地笑著。
    「真的是第一次吗?」她犹豫片刻,大胆起来,「那我告诉你,你刚才做得不对哦!」
    「不对?」这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居然敢批评他这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吻得不对?
    「对呀,我有看过一些书,」曲纱纱脸红地垂眸,「书上没有写……没有写可以用舌头哦。」
    「天啊!」拍拍脑门,慕容迟觉得自己会被她的纯洁当场气晕。「那你说应该怎么办?」他哭笑不得,无奈地问,「你来教我好了!」
    「嗯,我教你。」
    她点点头,思索回忆了一下书上的内容,于是闭上眼睛,主动奉上自己的唇。
    慕容迟感到自己真的快发疯了!这个小傻瓜,一边做著挑逗的动作,一边却与他接著无害之吻——红菱老在他唇瓣上打转,引诱著他,却一点也没有深入。
    「好吧,就算我做、错、了,可我打算、错、到底了。」他低吼一声,紧紧地捧住她的脸,顾不得她的错愕和反抗,将欲望深入她的喉咙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