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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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室
    笼罩在层层叠叠的纱帐后,水月正尽其所能的想唤醒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
    「呜~~怎么办?」不受控制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自水月杏眸中坠落,滴在胸口上,湿濡成一片。
    探向姬向晚几近于无的微弱吸吸,水月真的手足无措了!
    一双手不住地往返姬向晚的鼻下、胸口,除了焦急的等待外,她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该死的镜花!」水月不由得低声暗骂,往房门的方向望去,「只不过要她请示公子而已,到现在还看不到她的鬼影子!」
    倏地一道人影闪入。
    「人呢?」
    冷然一声问话向她丢来,在水月尚未反应前,闻人霁月已站定在床前。
    乍见床上姬向晚的瞬间,闻人霁月差点以为那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心头倏地一揪。
    事实正如镜花所说一般,不,甚至止镜花所认为的更加严重!
    姬向晚向来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此刻呈现着异样的霞彩。
    「去!立刻去把贺兰承续给我找来!」闻人霁月情绪失控的怒吼命令。
    扶起姬向晚,两手刻不容缓的抵住姬向晚的丹田与胸膛,将真气灌入她那几无气息的体内……
    事情发生的太快,水月当场愣在一旁。
    跟随着闻人霁月而至约司徒夜岚好心的推了她一把,才让她从无比震惊中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的向外奔去。
    ※※※※
    闻人霁用的内力如一张无形的网,网住飘浮在阎黑中的姬向晚,将她带回真实的世界。
    自她口中逸出一声轻叹,那似蝶的双睫微颤,却始终不曾睁开眼。
    「别再装了,既然醒了就张开眼睛。」闻人霁月冷然的开口。
    而抵在姬向晚丹田与胸膛的手却无收回的意思,仍旧不停地将内力渡给她。
    是他?!姬向晚诧异,有可能是冷酷无情的他吗?
    虽然喉咙干涩,她微扬惨白的香唇,气若游丝的开口,「我没事……」
    她自己的身体有谁比她更清楚?在达到目的前,她死不了的,这是身为江湖第一神医的她所许下的承诺。
    只是,情况似乎比她料想的更加严重。看来,她得加快速度不可!
    「是吗?」闻人霁月根本不信。
    姬向晚体内的气息极为异常,竟循着一定的脉络规则缓慢地侵蚀她的五脏六肺!
    「原来,以自身功力侵蚀内腑叫做没事。」闻人霁月收回置于姬向晚身上的手,冷凝地直视着一脸平静的她,「妳在自断生路!」
    而令他气愤不已的是,他竟阻止不了姬向晚这自杀的举动!
    他用力地掐住姬向晚小巧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面对他。
    「妳别忘了,妳的人、妳的命早就不属于妳姬向晚所有!」他愤怒地微腿双眼,厉声警告她,「就在妳答应以自身换取参王的同时,妳已经成为我闻人霁用的所有物,没有我的允许,妳连死的自由都没有!」
    不许!他绝对不允许她死!
    姬向晚要生、要死,都得由他决定!
    「是吗?」姬向晚凄然冷笑以对。
    她并不想和闻人霁月正面冲突,毕竟,目前有求于人的是她呵!
    然而,她的终极目标却也是绝对不容动摇的。
    该怎么做……她思索了会儿。
    她倏地驱策体内不住横冲直撞的真气,再次让自己坠入昏沉、闇黑的深渊中,避开了闻人霁月强势的逼问。
    ※※※※
    抖动着一双救人无数的手,贺兰承续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
    朱泪!竟是朱泪!
    「为何不说话?」闻人霁月沉声问道。
    除了身为医者的贺兰续承外,其它人均环绕着床,静候贺兰续承的答案。
    「公子!」贺兰承续面有难色的抬起头来,不知该如何回答闻人霁月的疑问。
    能说吗?他的诊断真的正确吗?
    老实说,即使是江湖上医术排名在前十名的他,亦无法下断语。
    毕竟,对于大多数的医者来说,「朱泪」是否真有其法,是极具争议的事,更遑论亲眼目睹。
    只是,这脉象、这血色……这一切的一切,与古籍上所记载的完全一模一样!
    这分明就是「朱泪」!
    「我只想听实话!」闻人霁月不耐烦的催促着。
    「公子!」长叹一声,贺兰承续无力地摇头,「请恕属下无能为力……」
    「她究竟患了什么病症?」深知贺兰承续的医术,司徒夜岚忍不住插话问道:「居然能让鬼医的你也束手无策?」
    见闻人霁月虽然沉着一张脸,但并无阻止的意思,贺兰承续才开口。
    「姬姑娘并无生命危险,」见众人眼中充满了疑问,贺兰承续轻轻摇头解释道:「严格说来,她并不是生病,只是,对于她的昏迷,老夫也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静候姬姑娘自己清醒。」
    「既然无病无痛,姬向晚为何会昏迷不醒?」
    寂静中,闻人霁月率先打破沉默。
    「因为朱泪。」贺兰承续据实以告。
    「朱泪!」霎时间,闻人霁月神色骤变。
    「有什么不对吗?」司徒夜岚不明白,为何仅仅两个字就能让闻人霁月闻之色变、让鬼医摇头叹息?
    寒着一张脸,闻人霁月沉默以对。
    贺兰承续并没有回答司徒夜岚的问题,反而直接询问闻人霁月。
    「公子,她……姬姑娘打算炼制『九转续命丹』吗?若非如此,老夫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需要用上朱泪这么决绝的东西作为药引。」
    闻人霁月依旧沉默不语,只是以冷冷的眼光睨了贺兰承续一眼。
    贺兰承续立刻明白自己逾越了。闭上嘴,静帮她低头收拾药箱。
    「你们哪个人愿意告诉我什么是朱泪?」一直遭受漠视,让司徒夜岚忍不住跳出来抗议。
    只可惜在场的两名知情者,没有一个把他的抗议放在眼底。
    「公子,此事老夫插不上手,且容老夫就此告退。」
    背起紫檀木箱,贺兰承续向闻人霁月作揖后,立即转身离去。
    ※※※※
    「喂!闻人老兄,你倒是说说话啊!」
    虽然走了一个,但眼前还有一个能帮他解答问题,司徒夜岚不怕死的追问闻人霁月。
    「老兄,你和贺兰老儿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还有,朱泪究意是什么玩意?为什么你们两人一脸的……」
    不等司徒夜岚将话问完,闻人霁月以一记掌风堵住了司徒夜岚的噪音。
    「哇~~」尖叫声中,司徒夜岚惊险的闪过他的袭击。「小王只不过是问问罢了,你干嘛出手这么狠?难道……姬向晚当真在你老兄的心目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司徒夜岚不怕死的想问出个结果。
    「住口!」闻人霁月沉不住气的冷喝一声,另一追魂夺命的掌风差点向他袭去。
    司徒夜岚机警的向后退了一大步,以防他突袭。
    「如果……你只是想知道何谓朱泪,就闭上尊口!」闻人霁月忍不住怒吼。
    「是!是!是!」目的达成,司徒夜岚满心欢喜的应答。
    「朱泪是一种药引。」
    绝没这么简单,司徒夜岚兴致勃勃的揪着他,等着听下文。
    沉默片刻后,闻人霁月缓缓开口,「是一种必须牺牲人命方能取得的药引。」
    「以命换取!」司徒夜岚忍不住惊呼。
    「朱泪──悲哀的朱红血泪──它的制作方法必须有人抱定必死的决心,心甘情愿的以自身功力,一步步缓慢地侵蚀五脏六腑……承受功力侵透的痛楚、折磨……直到利刃穿过胸膛取出心头鲜血为药引。」他沉着嗓音,缓缓地解释。
    「天啊!」司徒夜岚无力地跌坐在紫檀椅上,「她……」
    「没错。」他直视着司徒夜岚,「姬向晚──这条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活不久了!」
    闻人霁月冷凝着一张脸,做下结论。
    ※※※※※※※※
    自昏睡中缓缓清醒。
    清爽的味道与身下丝缎锦垫的柔软,教姬向晚讶然惊觉,这不是自已在霁雪楼内的居所。
    虽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少时日,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仍然躺在闻人霁月的床上。
    为何她仍留在这里?
    她只是一名身分卑贱的女奴,不论为了什么缘故,她都没有理由待在主人的床上休息!
    他心中究竟有何打算?
    思及昏睡前最后一刻,两人间的对话,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姬向晚樱唇不由得向上微弯,漾起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看来,闻人霁月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没错。」闻人霁月冷然的嗓音蕙地传入姬向晚的耳中,「妳终于醒了!」
    亲眼看见姬向晚清醒过来,闻人霁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长久的等待总算有了代价。
    心急如焚,彻夜独自守在姬向晚身旁的他,发现原本对于姬向晚的目的已渐渐模糊……
    瞅视着她,轻轻地、小心翼翼的拂开她脸上的发丝……
    姬向晚却被他的举动吓得怔愣了一下,身躯不由自主的往后缩,思绪紊乱如麻。
    她下意识躲避的举动,再次激怒了骄傲的闻人霁月。
    他不能接受独霸一方的自己竟当面遭到拒绝!
    瞬间,脸上的柔情尽逝,取而代之的是比平时更加无情的神情。
    「我劝妳别再拿相同的把戏逃避我!否则……」他微起双眸,但怎样也掩不住自眸底射出的残酷寒芒。
    好冷!姬向晚瑟缩地双手环抱住自己,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仍能感受到那足以冻死人的寒意侵袭着她单薄至极的身躯,令她颤抖不已。
    除了身上的寒意外,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也在逃避情感……
    只是,早已被困死的她还能逃去哪?
    她根本无处可逃呵!
    她认命地强迫自己抬起头,面对着寒意源头的闻人霁月。
    「否则怎样?」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努力地将自己的心封死……再也没有感觉……
    冷然一笑,闻人霁月并不急着回答,只是以霸气十足的眼神直直瞅视着她。
    「说啊!否则怎样?」姬向晚心急如焚,担心他会毁约,不给她参王了!
    即使不言不语,闻人霁月仍不自觉的全身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势。
    闻人霁同将如何对付她呢?
    而像他这样危险且难以捉摸的男人,她又该如何应对?
    「妳的记忆似乎不太好,」闻人霁月陡地将她位圭怀中,讽刺十足的撇了撇嘴角。「妳忘记了吗?参王至今仍在我的手里。」他噙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出声警告她。
    姬向晚再度沉默。
    如果临曦是她的七寸,那么参王就是她致命的弱点!
    面对紧掐住她弱点的闻人霁月,注定了她姬向晚只能屈居于弱势的命运。
    闻人霁用的态度表现得很清楚,在在说明了一件事──有求于人的她根本没有本钱和人谈判,更没有资格逃避他所提出的任何无理要求!
    「你想要我怎么做?」依偎在闻人霁月怀中,姬向晚沉声问。
    在瞧见姬向晚瞬间更加惨白的脸色时,他脸上的笑容越加灿烂夺目,也更令人胆寒。
    「姬临曦!」
    他不正面回答问题,狡诈地再丢出另一个爆炸性的名字。
    「再三天吧!」闻人霁月嘲讽十足的冷笑。
    端起姬向晚血色尽失的小脸,一面观察着她脸上最细微的反应,一面漫不经心的说:「再过三天,你们姊弟俩就得以在霁雪楼里相见,高兴吗?」
    不容许姬向晚逃避,他以食指和拇指掐住她的下颚,强迫姬向晚和他近距离的对视,将她脸上所有掩饰不住的表情变化全都纳入脑中、入心底……
    「你……」姬向晚惊惶地开了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现在的她,除了遵从闻人霁月所有的要求外,还能说什么呢?毕竟,闻人霁月用以威胁她的,是如今天地间她仅存在乎的弱点,也是唯一致命的弱点啊!
    「我怎样?」闻人霁月邪魅的反问。
    彼此过近的距离,让姬向晚敏锐地感觉到他吹拂在她颊上温热的气息,然而,他所说出的话语,却又令她感到无比的寒冷,如坠冰渊中的寒冷。
    「还是非得命人把遍体鳞伤的姬临曦丢到妳面前,妳才肯彻底的服从我?」
    「不!别动临曦!」姬向晚仓皇惊呼,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求你别……」
    闻人霁月看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满意地嘴角噙着冷笑。
    「你……究竟想怎样?」当她再次开口,神色间已失去了原有的傲气与倔强。
    姬向晚的柔顺让闻人霁月满意地收回紧掐着她的手。
    「这还用问吗?」他嘲讽十足的笑,「我的条件从来就不曾改变过。」
    姬向晚默然以对。
    「我想要名震江湖的追魂罗成为我的人!」闻人霁月得意的冷笑道,伸手
    再掐住她的下颚,「别想反抗,别想逃跑,更别想背叛我!否则,我采取的手段绝对会让妳悔憾终生!」
    他的一字一句,皆摧残着姬向晚早已破碎、伤痕累累的心:
    倏地,她毅然决然的抬起螓首,「倘若,我以一颗无价的绝世丹药换取我这条贱命的自主权呢?」
    「九转续命丹吗?」面对她的提议,闻人霁月只感到震怒。
    她愣了愣,嗫嚅的应答,「是……」精致秀气的眉心悄悄地纠结成一团。
    他怎么会知道?姬向晚心头布满疑惑,一股莫名的不安突然高涨。
    他眼中扬起骇人的狂怒,但眼盲的她,根本看不到!
    蓦地,他眼中的怒气尽敛,脸上扬起残忍的笑容。
    「妳就这么有把握我会因为一颗丹药就放过妳?」虽然带着捉弄的神情,但他的口气平静得宛如在闲话家常似的。
    「至少……它绝对比我这条贱命值钱。」闻人霁用的态度似乎有松动的迹象,姬向晚不禁松了一口气。
    只可惜她错了!
    因为看不见,所以,她无法看见闻人霁月脸上那玩弄、算计的诡谲神情,更看不透他眼底翻腾的怒气,更无从知道某项计画正悄悄地在他的心头成形……
    「是吗?」闻人霁月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买卖与否得是双方你情我愿才能交易,或许……我并不想拿妳的命来换取它也说不定。」放长线钓大鱼,向来是闻人霁月拿手的把戏。
    「不,你不会!」姬向晚相当肯定。「至少,传闻中的风云阁阁主是名识货的精明商人。」
    即便相处的时日不长,但闻人霁月强烈霸气的个性并不难理解。
    「我的确是。」闻人霁月得意地扬起嘴角,「只是,有些货物的价值因人而异……」为了避免敏锐的姬向晚起疑心,闻人霁月顺势转移话题,「现在谈这些都太早了,一切等丹药出炉后再谈吧!」
    他的眼底闪烁着别有含义的光芒,只可惜,姬向晚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