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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分离,除非是天做了地。
    要分离,除非是东做了西。
    要分离,除非是官做了吏。
    你要分时分不得我,我要离时离不得你。
    就我在黄泉也做不得分离鬼!
    《分离、精选劈破玉歇》
    是啊!她的心就如同这不断覆颂的曲儿一样,她亦不愿分离……
    「羞羞脸、羞羞睑!坏女人,羞羞脸。」几个童稚的嗓音在院落外响起,「脚上戴炼子的坏女人……」
    水莲儿猛然回过神,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成了打油诗中的坏女人。
    这是怎幺回事?
    「你们在唱什幺?」把头探出篱笆,水莲儿张大了眸子,想澄清她是否听错了?他们说的人是她吗?
    「啊!坏女人跑出来了!」
    「快丢石头!不然坏女人会来抓我们。」
    几个村童七嘴八舌的用小手指着水莲儿,骂完后便开始丢石头。
    由于莫名地被小朋友指责,水莲儿没预料到村童的石头竟然丢得那幺准,居然就有一颗石子,恰巧敲中她的额头。
    血丝立即从她的额头渗出。
    「死小孩,家里没大人教你们规矩吗?你们在做什幺?」倒是在一旁晒菜干的王大娘看不过去,跑过来斥喝。
    丢石头的村童一哄而散。
    「为什幺他们会这样……」她无辜的望向王大娘。
    王大娘摇头不语,拿了一块沾湿的布条,过来替水莲儿敷上。她为这爹早死娘又病的丫头难过极了,吃了这幺大的亏,她却还摸不清事实的真相,「你还是把脚上那条炼子拿
    下来吧!不然话会传得更难听。」
    「为什幺?」
    水莲儿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下身子,她只剩下这条炼子可以证明她和童晔之间不是虚情假意,为什幺要她拿下来?
    「你这傻丫头!咱们这里只有妓户的女人才挂脚炼,你快把炼子取下来吧!」
    「妓户?」
    傻愣愣地看着王大娘,水莲儿忆起童晔替她戴上脚炼时的诡魅、邪气的神色,仿佛真的隐藏了什幺秘密似的。
    「童晔是大庄主!可他在杭州大户人家中,可是被人批评得很难听。他想跟好人家结亲,也不怎幺容易,你可别死守着他送给你的东西,他收买女人的东西可多了呢!」
    「不……不……我不要……」
    强忍数日的悲伤终于决堤,水莲儿丢了手上的饲料,转身便跑,她再也承受不了童晔带给她的打击,他们之间真的完了吗?
    他为什幺要这幺对她?
    如果他爱过她,为何要如此羞辱她?如果他只是玩弄她,为什幺挑上她?为何所有的浓情蜜意到头来,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思思念念?
    她好恨哪……
    「把那条脚炼拿下来吧!」经过水大婶的房间时,水莲儿听到娘亲的嗓音响起,语气中带着少有的严峻。
    「啊?」
    她泪眼迷蒙、神情恍惚地看着娘亲,从来没对她说过任何重话的娘……也发脾气了?
    「我让你跟着童晔出门,不是让你出去败坏家风,让人笑话的,」水大婶严肃地看着小女儿,「不来求亲就算了!你不用挂着那条金炼子招摇,立刻给我拿下来,省得街坊邻
    居看笑话。」
    「娘,他说他爱我的……」水莲儿嗫嚅了几声。
    「你这个傻丫头!想让我气死是不是?你都丢脸丢到全杭州城的人都知道了,你还跟我说他爱你?」
    「是他自己说的嘛!」水莲儿抽抽噎噎地哭泣。
    「我不听这种爱不爱的字眼!」水大婶气得猛摇头,「你告诉我,童晔有提到要上门提亲的事吗?」
    满脸错愕地看着母亲,水莲儿拚命搜寻着和童晔所有的对话,有吗?他应该有说过吧?
    慌乱地眨了眨眼,她怎幺记不起他哪时候说过?
    「拿下来吧!傻孩子。」水大婶老泪纵横地看着深陷情网的小女儿,「娘不该让你跟他出门的,这全是娘的错!娘的错……」
    「不!他会来,他一定会来!」
    她死命的摇头,话一说完,转身就跑。如果不坚持她现在的信念,她恐怕是再也活不下去了。
    她的心已经完全陷落在这腻人的情爱里,无可自拔了啊!此时,她的眼中净是蒙胧的雪景,如果这场冬雪只是暂时掩去一切生机,终会有久、去春来的时候,可是她的爱恋呢?
    她的爱恋也将会随着这四季的转换而有不同吧?她在心中祈求着。
    ※※天长地久的踪迹※※
    「莲儿!莲儿!」
    王大娘尖锐的嗓音在后山响起,把正在林内采野菜的水莲儿吓了一大眺,发生什幺事了吗?还是……童晔派媒人上门了?
    思及此,她不禁喜上眉梢,收了收散落满地的野菜,赶忙往王大娘叫唤的地方跑。
    「怎幺了?」
    「快点回家!你娘出事了。」王大娘尖声大叫。
    「什幺?!」
    「你快点回家,有土匪抢劫……快点!快点……」王大娘被歹人吓得面色惨白,她这辈子还没亲眼看过杀人放火的事,这下可真是吓死她了。
    水莲儿双手一颤,收好的野菜又掉落一地,以不敢相信的眼神瞪着来报厄耗的王大娘,怎幺会是这种事?
    水莲儿策足狂奔。这不会是真的!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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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喘吁吁地猛奔回家:愈接近家门,水莲儿的心脏跳得愈厉害,因为,她看到家中篱笆外围了很多人,也看到官家停在外边的车焉。
    「娘!娘……」她放声大叫。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邻人议论纷纷,主动的让出一条路。
    水莲儿慌张得连大气都来不及喘,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毁坏泰半的家园。平常满园子跑的鸡仔已经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屋内还窜出浓密的黑烟,几名捕快正围着水家四
    周。
    水莲儿无法思考,只有不停的大叫:「娘!娘……」
    「姑娘!你冷静一点。」有人上前拦住疯狂的她。
    「我要看我娘!」
    拳打脚踢了一阵,水莲儿硬是冲到屋内,映入她眼内的是水大婶那双尚未阖目的双眼,她的样子和平时并无太大的差异,只是脸上的颜色淡了许多,她的手里还紧紧握着童晔
    送给水莲儿的那条脚炼。
    在场的捕快研判,就是因为水大婶不愿意把那条刻工精细的金脚炼给抢匪,会引来杀身之祸。
    「不要啊!娘……不要啊……」
    水莲儿肝胆俱裂地大叫,她只有这个娘啊!老天为什幺要这样待她?土匪要脚炼,就给他们啊!她只要她的娘啊!
    瞬间,脑海中,闪过的净是母女俩十几年来相处的片断。
    当她牙牙学语时,水大婶还抱着她,前园后院的绕一次。每样事都仔细说分明,就怕将来家道中落,她什幺事都不懂……
    这疼她、爱她的娘亲啊!
    她还来不及奉养她娘,她娘就为了守住一个男人送她的脚炼,把命给丢了,她怎幺能不怨哪?
    几名衙役拦不住痛不欲生的水莲儿,只得让她扑到水大婶身旁,抱着寡母的尸首大哭。
    她真的什幺都没有了。
    只是,说也奇怪,当水莲儿的泪水滴在水大婶冰冷的脸颊上时,水大婶瞠大的瞳孔中忽然缓缓的渗出血水……
    惊见母亲如此凄惨的死相,水莲儿身子一软,来不及呼叫,就昏噘在水大婶的尸首上,失去意识了。
    这令人鼻酸的一幕,让左邻右舍频频摇头,怎幺这群上匪会挑上这样的孤儿寡母下手?真是没有人性哪!
    几名衙役都在商议要如何处理这件事,这幺穷苦的人家,搞不好连棺木都买不起呢!
    到底要怎幺办?
    抬眼望去,冰冷的天气也驱不走看热闹的人群,雪花漫天而降,落至每个人的身上,似乎也将这人间的丑恶融入了众人的心里。
    有谁会怜惜屋中人的悲苦无奈呢?
    北风依旧袭袭……
    「咕辘!咕辘!」茫茫的风雪尽头,隐约可见一辆豪华的马车,正悄悄地驶来了。
    ※※天长地久的踪迹※※
    白雪纷飞。
    独立在纱窗前,身穿雪白素衫的水莲儿神情依旧恍惚,自从水大婶遇害后,她被童晔接来童家也有好一阵子了。
    但她对周遭的变化一直没有太大的反应,始终是默默无语。
    「莲儿、莲儿!」
    童晔在她的耳旁低声叫唤着她,「用晚膳了。我让师傅帮你准备了燕窝粥,你多少吃一点。」
    仿佛没有听到童晔的只字词组,她还是傻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天地。
    心疼地把呆若木鸡的水莲儿拥入怀里,童晔的下颚轻轻摩挲着她的粉颊,用尽全力抱住她,想替她抵挡这一切苦难。
    老天!她这幺纤弱啊?
    「你在同情我?」水莲儿淡淡的开口了。
    虽然错愕,但童晔仍掩饰不了他心中的狂喜,「你终于肯说话了?多少吃点东西吧!」
    「之前我等你时,你不来……」水莲儿张大无神的眼眸,自言自语地开口,「娘为了你那条让我们水家丢脸的金炼子,连命都丢了,你像作梦般地出现在我的眼前,你会不会
    觉得来不及了?」
    「莲儿?」
    痛苦的神情浮现在童晔的睑上,他无法反驳水莲儿的指责。刚开始,他只是嫉妒她还将心系在楚浩然的身上,出此下策。当着她的面对她好,背后则败坏她的名节,想把她逼
    得无路可逃,最后她只好回来找他。
    但那群突然冒出的土匪却坏了他的计画!这到底是……
    「娘如果放了那条炼子就好了……」望着窗外皑皑的白雪,水莲儿豆大的泪水突然从眼眶中流出。
    那股椎心刺骨的痛令她难以忍受,都是她害死娘的!如果娘不是为了那条金炼子,就不会遭到土匪灭口,她当初如果不要拿下来就好了。
    知道她回来了,接着就七孔流血的娘、心中到底是怎幺想的?唉!她怎幺这幺不孝啊?老天爷怎幺不惩罚她?或者干脆杀死她算了?
    为什幺她还苟活在世间?她唯一的娘亲却死了?这一切都是她害的啊……
    每天睁开眼,她想到的全是母女俩的对话,水莲儿觉得她快要活不下去了……
    「不要再说了!都是我不对,莲儿,都是我不对……」抱着形同槁灰的心上人,童晔的心中万分悲痛。他爱她,他只想把她逼入绝境,让她来找他,以他为天地,但他不想拥
    抱这样失去生气的她啊!
    「我下对……我不要认识你就好了……」在童晔的怀里,水莲儿没有半分挣扎,只是像唱曲儿般,轻轻的低喃着。
    「不许你这幺说、不许你这幺说!」他用力的摇晃水莲儿的身躯,不想看她只是一味自责。
    「都是我不对……」
    强行抑止的悲痛情绪都已来不及收拾,水莲儿瘦弱的身躯和纤细的神经,受不了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颓然的倒在童晔的怀里,她的世界已全然崩溃了!
    ※※天长地久的踪迹※※
    「莲儿、莲儿!」
    童晔紧抱着气若游丝的水莲儿,他心疼得不知应该如何表现他的震怒和无助?事情怎幺会变成这样?
    「啊……」
    他失声狂吼!他已经知道错了,为什幺还要这样惩罚他?老天为什幺要这样对待无辜的莲儿?都是他的一念之差害苦了她!
    「大哥,怎幺了?」童喡闻声赶来。
    「她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老天为什幺还要这样对她?这一切都是我不好……」童晔抱着水莲儿纤弱的躯体,双手颤抖,隐藏多日的男儿泪终于滚落下来,「上苍为什幺要这
    样对她?这一切全都是我造的孽啊!」
    看着理智完全丧失的兄长,童喡头疼了起来。
    「大哥,我到药铺去找大夫过来……」
    「好!你快去、你快去!」童晔紧抱着水莲儿,他已着急到神志不清了。
    童喡转身欲离去,便听到水莲儿口里虚弱的呼喊:「娘!你别走……你别走……」
    「大哥……」
    童晔摆摆手、他知道幺弟想说些什幺,「你去找大夫,我会牢牢守住她,没有人可以带她走!」
    「哦!我知道了。」
    看到兄长眼中的坚决,童喡知道未来的嫂子有救了,这沉重的气氛,即使如同窗外的狂风骤雪,还是会有过去的一天。
    再说,春天已经不远了……
    ※※天长地久的踪迹※※
    初春,冰雪渐溶。
    童拉着毫无意识的水莲儿在园中散步,她指着树梢上一阵扑鼻的清香,「嫂子!你看梅树开花了。」
    站在童身旁的水莲儿顺着她的手势抬起头,神情恍惚的瞥了一眼。
    「唉!」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水莲儿大概只比她的布娃娃好玩了一些,她只是会走会动而已,都不轻易开口说话,真是无聊啊!
    但是比起前一阵子,可是好太多了。
    想起前些时日,童不觉全身的寒毛都竖起了,要不是大哥日日夜夜守着水莲儿,她可能病得连命都快没了呢!
    「莲儿、莲儿!」童晔快速地奔至后院,脸上那抹兴奋得意的神采,已经很久不曾出现在他脸上了。
    童主动的躲到一边,她知道当大哥抱着嫂子时,总是看不到她的。
    水莲儿娇俏的睑上没有任何光采,只是静静地让童晔搂着,一声也不吭。
    「杀死你娘的凶手抓到了!你高不高兴?」童晔不管水莲儿有没有反应,兀自叨念个下停,「我就觉得奇怪?!土匪哪里不好抢,杭州城里有多少店家、酒楼,居然会去抢你
    家的鸡鸭、脚炼?」
    童晔没有察觉在他说话的同时,怀中佳人的身躯微微地震了一下。
    「哼!就是楚浩然这个披着羊皮的狼,动起你家的馊主意!莲儿,对不起!虽然你娘不是我杀的,可是,我心里对你的愧疚,不是一辈子可以偿还的。」
    水莲儿的肩也微微的颤动。
    童晔在这一阵子,已经为水莲儿改变太多了,他早已养成对毫无反应的水莲儿自言自语的习惯,述说着他对她的歉疚与感情,也包括自己对她绝对的独占和呵护,还有对楚浩
    然由来已久的嫉护……
    「楚家已经欠咱们庄里一屁股的债务,还跟我调过票子融通。我不肯再借钱给他后,他就动脑筋到你身上,是他收买了几个混混到你家准备绑架你,以便威胁我的,那几个混
    混到你家没看到你,却看到水大婶手上的那条金炼子,他们动了邪念要抢,一时失手,把你娘给掐死了。」
    童晔曾誓死非要把盗贼抓出来。所以,这些日子,他有空就待在官府和当差的衙役们聊天,大家都收了童晔的贿礼,也都亲眼目睹了水家家毁人亡的惨状,知道这件案子有大
    户人家在关心,府里的官差办起事来就特别的仔细。
    在研判各种蛛丝马迹后,凶手渐渐指向了资金周转不灵的楚浩然,经过日夜不停地追踪,终于在昨夜让他们逮到当时杀人放火的混混们,宫差带着混混们上楚家对质,得以破
    了此案。
    「呜呜……」
    童晔把来龙去脉陈述得忘我之际,根本没有发现怀中的水莲儿早已泣不成声……
    「别哭!别哭!」
    经过了这一次的事,童晔已经改变以往蛮横的态度,他再也不敢以自我为中心,他再也不逼着要水莲儿明白他的心,他再也不会讶异水莲儿突然哭泣……
    如果水莲儿打从心里怨他……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他自己种下的因,不论结出什幺果,他都会甘之如饴的接受。
    只要水莲儿恢复原本的模样,就算是要他上刀山、下油锅……他都心甘情愿。
    因为这辈子他就只爱她一人而已,永远都不会更改心意!至于曾经施加在她身上的苦难,他愿意让她「反击」,即使被她折磨,他也乐意。
    「我……我要去看娘……」太久没有开口,水莲儿的嗓音变得非常干涩。
    「我立刻带你去。」
    「我……也要去看姊姊……」水莲儿想去看看她生命中两个最亲的人她想告诉她们,她现在过得很幸福。
    去看水芙蓉?难道她要买一大把的芙蓉花,去水芙蓉的墓前怀念她和楚浩然一起祭姊的时光吗?
    童晔的心又不自在的悸动起来,眉头也跟着皱起。
    「我……要去看她们……」水莲儿的嘴角微勾,瘖痖地表示道:「我要告诉她们……我很好……你对我很好……我爱你……」她终于能将藏在心中的悄悄话说出来。
    「你最后一句话说什幺?」童晔不可置信的问。
    「我爱你……」她嗫嚅的说。
    「什幺?再说一次!再说一次!」童晔用尽全力抱着水莲儿,要求她覆诵那句珍贵的誓言。
    「我爱你……直到地老天荒……」她可以感受到童晔的真心,便大胆的表明心意。
    「莲儿!你对我太好了!我也会爱你一辈子!不!不够!不是一辈子!不是三辈子!我要爱你生生世世……」他也终于老实的说明他对她长久以来的占有与爱。
    「我也……生生世世……」
    天地间似乎覆诵着他们之间的甜言蜜语,这一季苦恋的花朵,在这个溶雪的春天,已经慢慢绽放。
    枝头上的梅花,疏影暗香……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