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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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台东的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上官列恒更是生平第一次像疯了一样,抛开以往的矜持,随着车上播放的歌曲,引吭高歌,可惜五音不全的歌声笑坏了秦送儿及秦仲安,不过不减游兴,大家仍玩得不亦乐乎。
    「没想到从台湾西部到台湾东部,要花费那么久的时间,我从新加坡来还没那么久。」唱到渴了,上官列恒这才甘愿稍作休息,拿起矿泉水猛灌。
    「其实还好,绕过几座山就到了,正常不用如此之久,只是今天遇见几只乌龟,开车开得好慢好慢,山上又无法超车,时间才会延宕许多。」秦仲安已经很有耐性,没按下窗户骂人,今天要是换作脾气较不佳的驾驶,国骂可能早就丢了出来。
    「这么逊啊!来来,拿一罐鸡精送他们,给他们补一补,叫他们喝了再上!这样开车技术就会好很多。」上官列恒从零食袋里找出几罐鸡精。
    「鸡精?哪来的鸡精?」秦送儿一脸惊讶。
    「出门前妈塞给我的,她说我在军中吃不好,所以拿鸡精给我补身子。」秦仲安说道。
    「别说那么多了,丢一罐到对方车上,送他们喝吧!」上官列恒探出天窗,作势要把鸡精丢向那辆开很慢的车,此举吓坏了秦送儿。
    「喂喂!你又没喝酒,怎么像在发酒疯啊!」秦送儿忙不迭的扯着他的裤管,「上官列恒,你给我坐下,听见没?!快坐下!」
    上官列恒根本不管她,她一急,连忙拔下安全带,跟着挤上天窗,想要在他做出蠢事之前阻止他。
    见她也采上来,上官列恒笑得可开怀了。
    「哈哈哈!-以为我真的会丢出去吗?我哪有那么没水准。」他只是敞开双臂,用力的吸着山上充满芬多精的新鲜空气,感觉既舒服又享受。
    见状,秦送儿才知道被他唬了,没好气地哼了声,白他一眼,想坐回座位,上官列恒却拉住她。
    「陪陪我,好吗?」注视着她的黑眸闪着一抹复杂难解的光芒,出口的嗓音隐藏了一丝只有他才懂的希冀,
    秦送儿原本不想理他,但,他眼神里无意中流露的情感,彷佛挟带了某种程度的电力,穿透她的身体,一下又一下地电在她的心脏上,惹得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发烫,
    她谈过恋爱,她也写了很多小说,所以她一定晓得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是心的悸动,是被电到了的感觉。
    对一个陌生男人心动?挺愚蠢的。
    对自己的丈夫心动?似乎理所当然。
    那……对一个陌生的丈夫心动?无解。
    「-发呆了。这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他用手指轻轻弹了她的额头一记。
    蹙着秀眉,抚抚被他弹到的地方,睐了他一眼,撇撇红唇,「你想干嘛?」
    「没干嘛!就想让我的新娘妻子陪陪我,如此罢了。」他承认他很喜欢她的陪伴,即便他们才相处不久。
    人对人的感觉很奇妙,有人相处了几十年仍不对盘,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可,有些人才刚认识,就似相识恨晚,他认为他和秦送儿是属于后者。
    他喜欢看见她生动活泼的表情,也喜欢听她偶尔神来一笔,令人发噱的话,更喜欢她对他的信任。
    他无法完整形容出自己内心的感觉,他只能很确定一点,他想更深一步的认识秦送儿。
    秦送儿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还是留下了。
    「-知道吗?从我有记忆以来,现在是我觉得最幸福也最平静的日子。」兴奋之情涨满他整个心胸,放眼望去,不管是何事,在他眼中都成了最新奇的东西,即便未来的路上会有许多荆棘,他亦无惧。
    「所以你就露出本性?」秦送儿冷哼一声,完全不以为然。
    他大笑,浑厚的笑声震荡着他的胸膛,秦送儿的嘲讽,他不在乎,因为他知道她无恶意。
    「送儿,-该懂的,-知道我父母对我的期望有多大,想必-一定能了解我有多辛苦。」他的言语中挟带了多少的心酸苦涩,坚信秦送儿一定听得出来。
    没有理由,他就知道秦送儿会懂他。
    「我当然了解,能者多劳嘛!这是小时候大人最爱讲的一句话。」
    以前的她,被这句话骗得不晓得做了多少事。
    上官列恒讪笑一声,「是啊!能者多劳。」出口的语气多了一丝自嘲。
    为了博得父母的赞赏,他非常地努力,在旁人眼里,他是个天才,几乎无所不能,因此任何事都找上他。
    家族内的争执、公司的繁务……大大小小的事,他都必须出面处理。
    他忙到除了睡觉时间之外,其他时间他都贡献给上官家族,但,他得到了什么?
    做了,是应该的;不做,就是错的!
    秦送儿拍拍他的肩膀,将他自沉思中拉回,抬起头,映入眼里的是抹真切关怀的微笑,-那间,压在心头的石块,彷佛被一道温柔的光芒从中劈开,直接射进他心里,将黑暗驱逐。
    倏地,他握紧秦送儿的手,平静的心湖掀起层层波澜,深深的撼动着他的胸口。
    「怎么了?」她纳闷地回望着他,不了解他为何突然变得这么激动。
    「我--」
    秦送儿偏着头,专心地注视着他,等着他的话。
    可惜上官列恒欲言又止,半晌,他笑了笑,决定不说了,只是握住秦送儿的手,丝毫没有想放开的迹象。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两人的脑海里不约而同的窜过这句话,心田里泛过淡淡的甜蜜及幸福。
    秦仲安的目光偷偷往上瞄一眼。看来,他不用担心他们这一对了,他们之间的互动比他想象中的还好,他得找个时间打电话回去跟他母亲报告一声,叫她别再为姊姊的婚姻操烦了,她的婚姻会很美满很美满……
    就在他这么想时,上官列恒突来的喊话,破坏了原有浪漫的气氛。
    「喂喂喂!前面车号GY-5X78的车主,开车快一点,油门用力踩,别害怕,加油!」
    他的大喊声,惊坏了秦仲安及秦送儿,
    GY-5X78?!
    呃……上官列恒在骂人吗?!
    他们急忙正视前方那台乌龟车,发现车号真的就像上官列恒所念的那样,不禁大笑出声。
    「拜托!怎会有人领那种牌啊!老天!」秦仲安拍了自己额头一响,啼笑皆非。
    秦送儿早抱着肚子笑到不行。
    至于前方的车主似乎听见了上官列恒的喊声,被吓了一大跳,方向盘有些失控,车子蛇行了下才恢复。
    见状,上官列恒他们的笑声更大了。
    看着刚经过的地名,秦送儿刚喝下去的那口水霎时全喷了出来。
    「喂喂!-干嘛?!没卫生的小孩!」秦仲安大叫。
    上官列恒则快速的抽了张面纸递给她,关心地问:「-怎么了?呛到吗?」
    「不是。」接过他的面纸,道了谢,连忙擦去水渍,「我看到一块看板,上面写着这里的地名。」
    「我刚才也有看见,叫『都兰』,对吧?」不懂台语的他,根本不懂「都兰」有何谐音在。
    秦仲安哈哈大笑,用很婉转的意思解释那两个字,念成台语的意思是为何,听完,上官列恒傻眼。
    「来来,我突然想到一个笑话,我说给你们听,假设现在有两个陌生人,一个是甲,一个是乙,他们见面了,寒喧个几句。
    甲问乙:『你哪人?』
    乙回答:『别问啦!」
    甲拍拍乙的肩膀:『你哪人有什么好不讲的?说来听听。』
    乙直摇头:『叫你别问你就别问。』
    甲有些生气:『喂!你很不够意思哦!说一下会掉肉吗?说!』
    乙很是无奈:『唉!就都兰。』
    甲发火了:『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只问你是哪人,你干嘛骂人呀!』
    乙非常无辜:『我没啊,我早叫你别问了,是你自己要问的,我是台东都兰人。』」
    听完秦送儿自编自导自演的笑话,上官列恒和秦仲安只感到一阵冷。
    「姊,好冷……一点都不好笑。」秦仲安还故意抖了抖身子,表示他所言不假。
    上官列恒则在旁偷笑。
    「-!搞冷是我专门的,你有意见?」尴尬地红了脸,秦送儿啐一声。
    「我是不敢有意见啦,只是-有侮辱『都兰』人的嫌疑哦!小心被当地人听见,会扁-一顿。」
    「乱讲,我没其他想法,就纯粹联想到这笑话。」她急撇清。
    「最好是这样。」
    就在秦送儿还打算抗议时,车子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有东西卡住的感觉。
    大家互觑了一眼,正担心车子是否出了毛病的那一刻,车子大力地顿了几下,接着便熄火了。
    秦仲安第一时间转头看着秦送儿,「-平时没保养车子吗?」
    「有。」
    「先下车瞧瞧。」上官列恒率先开门下车,要秦仲安打开引擎盖。
    秦仲安依言照做,跟着下车,只是嘴里不忘抱怨,「姊,一定是-刚才那番话侮辱到都兰的祖先们,所以他们让我们车坏掉,以示警告,这是-的报应!」
    「去你的,小孩子有耳没嘴,不要胡乱讲话。」她对他吐舌头扮鬼脸,走到弯腰在引擎盖下东看西看的上官列恒身旁,学他探头进去,「你会修车?」
    「会一点,你们车上有没有什么修理工具?」
    「有个千斤顶,还有一些螺丝起子之类的,用的到吗?」
    「嗯,拿来吧!」上官列恒挽起袖子,一副准备和车子大战一场的感觉。
    「姊夫,你行不行?要是不行,不要勉强。」趁着秦送儿在后车箱拿工具时,秦仲安好心地问了声。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再说,我看这里这么偏僻,一时间恐怕找不到修车厂吧?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坐以待毙?」
    秦仲安环顾四周一眼,他们刚好开到人烟稀少的地段,看不到半问房子,他无奈的喟叹一声。
    「好吧!你加油,我精神上支持你。」读书他行,动脑他也行,至于修车……他只能举双手投降。
    「拿来了,仲安,快来帮忙,把车顶起来。」把千斤顶放在车子下,秦送儿马上叫秦仲安来压,她再把工具递给上官列恒,
    待顶起车子后,上官列恒钻进车底下这里敲敲那里打打,一会儿要这个工具,一会儿要那个工具,看起来很有架式,只是修车功夫究竟如何,还没人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秦送儿及秦仲安只能蹲在一旁,不断的祈祷车子能发动,至少让他们开到市区再坏掉也不迟。
    约莫半个小时后,上官列恒终于出声了:「仲安,去发动车子看看。」
    「好的。」秦仲安马上照做,车子果真能发动,他兴奋的想大呼时,车子再度传来叩叩叩的声音,接着又熄火。
    见状,秦送儿对上官列恒失去了信心,垮下小脸,她开始唉声叹气。
    「在这里不晓得叫不叫得到计程车?」
    「保证-叫不到。」秦仲安想也没想就泼她冷水。
    「仲安,你在花莲当兵,你同连的朋友呢?有没有住这附近的,快叫出来救命。」
    「我想,我们再给姊夫一次机会吧!也许他会成功。」至少上官列恒遇到问题二话不说就主动去解决,单凭他这种气魄,就该得到鼓励,更别提只是再给他一次机会。
    上官列恒钻出车底,脸上、手上、衣服上均沾满了油渍及灰尘,秦送儿下意识的从车上拿出面纸盒,一张抽给他自己擦手,一张她拿来帮他擦脸。
    见她细心的擦着他的脸,遇到顽强的油渍擦不起来时,秀眉会蹙在一起,红唇也会瘪起,看得出来她很想用力搓,可是碍于是他的脸,所以她一直放轻力道,深怕擦痛他。
    一抹暖流滑过心田,上官列恒握住她擦拭的手,望着她的黑眸溢着深深的柔情。
    「我自己来就好,仲安,再发动一次,这次应该可以了。」
    「OK。」转动钥匙,车子果然顺利的发动了,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跑出来。
    「哇!车好了,车好了耶!」秦送儿乐得抱住上官列恒又叫又跳,「我们能继续玩了,耶耶耶!」
    「我身上脏--」上官列恒本想阻止她的,可惜她太高兴了,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话。
    见到她身上的衣服也沾上污渍,他又好气又好笑。
    「没想到你会修车耶!你好厉害,要是我一个人车子坏在荒郊野外,我可能会哭死。」光想到那种情形,她就忍不住打颤。
    「傻瓜。」轻点了下她的鼻头,「这只是小事。」
    「不,这是大事,你救了我们的蜜月旅行,来,给你一个奖励。」秦送儿不由分说,踮起脚尖,无预警的就在上官列恒脸颊上大大地啵了一下。
    上官列恒受宠若惊,抚着被她亲吻过的脸颊,心中再度泛起一阵涟漪。
    秦仲安则在旁窃笑,还开口损他姊,「姊!-小心一点,别太主动,等会儿把这么优秀的姊夫吓跑,-会难过死。」
    秦送儿羞红了脸,刚才只是一时的冲动,她也不晓得她怎么突然会想亲上官列恒……反正在她意会自己行为之前,她就已经做下了这件事,想后悔都不行。
    「你闭嘴啦!-嗦。」气她弟弟没事扯那些话做什么,害她现在眼睛都不敢直视上官列恒,「快上车,我们在这耗掉太多时间了。」
    「等等。」上官列恒喊住她,走到她面前,在她纳闷他意欲为何时,他突然伸手紧紧的抱住她,秦送儿吓得僵硬如石块,动也不敢动。
    秦仲安则笑到嘴巴咧得好远,只差没吹口哨助兴。
    「让我们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吧!」上官列恒如此说道。
    「啊?」秦送儿有些莫名其妙,「你是指……上床?」她的表情有点怪。
    闻言,上官列恒迸出一记笑声,惹得秦送儿更是一头雾水。
    「你干嘛?你刚才的意思不是这样吗?」她微窘地瞪他。
    他边笑边摇头。
    「不然呢?」真正的决妻,指的不就是有名有实?他们现在有名,只是没实罢了,别怪她这会朝这方向去想,实在是上官列恒的话,太容易引人遐想。
    「其实在某方面,-的答案没错,只是,我真正想表达的是--」他执起她的手,用很专注、很认真、很严肃的眼神,深深地凝视着她,「别管我们是如何成为夫妻的,总之,我们已是夫妻,这是个事实。」
    她点头。
    「那,让我们成为一对真正心贴心、共患难共享福,彼此扶持到老的夫妻,好吗?」
    秦送儿怔住了,心微微发烫着。
    「你……真的这么想?」
    他很肯定的点头,「我想拥有。」
    粉颊染上一抹嫣红,唇边的笑容慢慢漾开。
    「我脾气很差哦!」她故意提醒他这点,
    「我在某种情况,脾气也不好,大家得互相包容一下对方。」他在公司时,是出了名的冷冽,人见人惧,和此时完全不同。
    红着脸,秦送儿怀着满腔的欢喜,高高兴兴的用拥抱代替她的回答。
    秦仲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母亲交代的任务,他应该已顺利达成,同时,他也该反过来劝他母亲,敞开心胸接受他这个姊夫,他真的是个不错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