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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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她一副小财迷模样,他幽沉黑眸更深沉了,染上难洗的浓墨。「皇宫内院的东西不能乱送,尤其是闻的和入口的,你虽无意却难防有心人,宫里的肮脏事多不可数。」
  「啊!」她想起来了,差不多是这段时期,皇上的新宠周婕妤滑胎了,听说是闻了许美人送的麝香,三个月大的龙种没能保得住,周婕妤哭了月余,而许美人被眨为采女,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部杖毙,一夜死了百来人。
  「对了,过些日子府里若有事发生,你有多远离多远,别去插手,别人爱怎么搅弄一滩浑水就由他们去,你在屋里调调香,调教调教院子里的丫头,别让她们看到主子就想贴上去。」他指的是珍珠、裴翠,她俩不只一次以送汤、送衣为由大送秋波,着薄透衣衫试图勾引。
  有什么事发生,不就是六月中的水患……霍地,握在大掌中的小手微微一僵,周盈瑞略带困惑的水眸一抬,看向神色自若、怡然自得的王爷。
  大旱之后必有大涝。
  她一直记着这一句话,因为她知道这会是事实,不会早、不会晚,就在六月十七,月圆之后。可是为什么未经历过洪水肆虐的王爷会如此肯定呢!一再重申治灾和防涝的重要,先让人购足米粮,命人在城外辟菜圃,自种常用菜蔬和养鸡喂猪,似乎早已预见。
  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又没法说得分明,王爷近日来的表现和她所熟知的宁王有些许出入,以前他行事较为冲动,从不给人留情面,手段残酷得让人不愿靠近他,但现在的他变得叫人看不透。
  周盈瑞想着陆定渊到底有哪里不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怪怪的,透着蹊跷。变得深不可测的王爷行事颇耐人寻味,若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太诡异,她几乎要以为王爷他……呃!不太可能吧!他不可能也跟她一样……重生了?
  甩了甩头,周盈瑞不做无谓的猜想,她只想做好自己,其他的事她管不了,也无力可管。
  只是王爷的要求太难办到,数日后,她安安分分地在屋子里调香汤,该来的还是会来,避也避不开。
  「王妃要我去前厅?」
  屋外雨势滂沱,连下了十数日的雨仍未见放晴,窒闷的潮湿味扑鼻而来,让人的心口跟着发潮。
  大雨来势汹汹,整片天空是黯沉无光,无一处是乾燥的,到处可见淹过足踝的雨水,泥泞的地面已被黄土水淹盖,落花、草屑、鲜绿的叶片浮在水面上。
  渐渐的,南方传来灾情,有稻田被淹没、有房子被洪水冲走,大人、小孩涉水而行逃难到高处,商铺关闭、舟车难行、油、盐、米等杂粮价钱飙高,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
  大旱之后必有大涝,陆定渊说中了。
  现在朝廷百官正为救灾一事忙得昏天暗地,连家也回不去,抢收的抢收、储粮的储粮,疏渠、筑堤迫在眉睫,还有疏散百姓、安置灾民,运送粮食和衣物到灾区。
  几乎没有一个官能安稳地睡大觉,皇上下令由太子坐镇指挥全局,肃王、宁王、燕王、颐郡王、恰郡王等等亲王也不得闲,全投入救灾的行列,务必将灾情减到最轻。
  「是的。」来者暗示着,你有麻烦了。
  来者是月季,她有一张清秀的面孔,不甚美,但沉静,眉目间有股令人信服的静谧。
  麻烦大还是小?周盈瑞用眼神问。「可以等雨小一点再过去吗?你看这雨珠大得足以将人敲晕。」
  很大,要谨慎应付。
  月季微摇头回应。「怕是不行,请周侧妃不要为难奴婢,奴婢只负责传话,请周侧妃别再搛搁了。」
  「好吧!淋了一身湿也只有认了。」知道发生什么事吗?
  去了就晓得。「请周侧妃跟着奴婢,天雨路滑。」
  「嗯!你带路。」周盈瑞暗地撇撇嘴。
  很没良心耶!一点也不肯透露,亏她们因为香料而结交,知晓月季早看不惯二姐的为人,只是身不由己……
  紫竹骨绘江南烟雨油纸下,露出似笑非笑的脸,被雨水打湿织锦纹福裙的月季手握伞柄,对着周侧妃恭敬地一福身,低声道:「我的鸡舌香别忘了给。」
  「听见了。」
  没人听见这两人私谈了什么,仅是眼神一交会便晓得对方的意思,各自状若无事。
  周盈瑞身边带了两名丫鬟,一个是小青、一个是刚来不久的,叫洛锦。小玉被打发出府嫁人了,配给庄头上的小管事,珍珠和翡翠嫌雨大不肯出门,佯称鞋底没纳好而留下。
  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几条人影穿过雨幕来到前厅,正位高椅坐的是笑颜歉然的周盈云,在她下位的则是拿着一本厚厚册子的苗赛儿,她一脸怒色的瞪着匆匆来迟的周盈瑞。
  「王妃姐姐、苗姐姐,这么大的雨不在屋里休息,怎么还冒雨到费脚力的厅堂?万一淋了雨受了寒怎么可好,让人送上姜汤祛祛寒吧。」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满脸笑,温顺地说。
  重生前,她就是因这场雨受了风寒,二姐故作贤慧的送来汤药,却将汤药换成绝子药,让她一生无子。
  这回她有了防备,里衣多加了一件,出门前先含了一粒自制的祛寒香丸,再把防发热的、头胀目眩的药丸也放在香盒里,真有不适赶紧吃一颗,避免卧病在床遭人暗算。
  「少装出一副为人着想的恶心样,你要真的对王妃有三分敬重,给我一分面子,今日也不会一声不吭的打我的脸,让我像个傻子似的没脸见人。」苗赛儿气愤地一拍紫檀木雕花图几,手劲之大让人忍不住为她叫疼。
  「苗姐姐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别伤着了自己,身子是爹娘给的,自个不心疼还指望谁心疼你,你喝口茶、缓口气,先平静平静细说分明。」争斗便中了二姐下怀,她巴不得两人吵起来,吵到撕破脸,再也没好脸色。
  见周盈瑞把温茶递到她手中,苗赛儿满腹的怒气略消了一些。「别假惺惺的装模作样,做了什么你自个儿心里有数,我自认处事公道没吓过人,你也少来坑我。」
  周盈瑞面露迷惑的眨着眼睫,小模小样的呐语。「苗姐姐,我胆子小,坏事真没敢做一件,你心肠好,有见识,知人善用,你好好跟我说我做错了什么,我一定改。」
  苗赛儿是宫里出来的,打小伺候谨妃也有十余年,虽然由谨妃赐给宁王,当个位分低的通房,可是看惯宫中捧高踩低,个性稍受滨染,以至于态度高傲了点。
  人是不坏却有着宫里的作派,管起下人来略显嚣张,眼高于顶看不起出身低的奴仆,总认为高人一等。
  不过她也很好哄,爱听好听话,高高地捧她两句就眉开眼笑,转个身就忘了刚才在气什么,对先前的主子谨妃娘娘十分忠心,可说是事事听从。
  她掌管宁王府的人事调派,也就是说除了王爷、王妃、周侧妃几个主子外,府里的下人全是她管的,由她指派每一院子的人手和管理,连王妃想插手也插不进去,相当于一府管事。
  知其习性的周盈瑞好生的吹捧了几句,又自眨身价,果真把张狂的苗赛儿哄高兴了,她眉眼间少了要找人算帐的戾色。
  「我不管你是真认错,还是假敷衍,你自个跟我说说,为什么你院子里多了十名服侍的丫头,而管理人事的我却毫不知情,她们的月银要由谁发?!」平白多了十个人,她也没法往上报,王爷一旦怪罪下来,她吃罪不起。
  「咦!有吗?我只知屋里服侍的四个大丫鬟,整理衣服、首饰的二等丫鬟和外头传话、跑腿的三等丫鬟,再下去的粗使丫头我可是一个也不认得,你说多了我还真没察觉。」那几个人是谁塞的她心知肚明,想推到她头上,没门。
  「妹妹,自个儿院子的丫头怎会不晓得呢!你要没开口谁敢给你人,又不是吃饱了撑着,你呀!别仗着王爷宠你就胡来,府里的规矩不能因你一人而破,你低头认个罪,这事我做主,就给你抹了去。」周盈云一脸担忧妹妹的神情,好像多有维护,实则句句都在为她定罪。
  周盈瑞一扬眉,笑得天真娇憨,稚气的娃娃脸更显幼小。「姐姐干么这么急地替我安上罪名,似乎早就认定此事是我所为;我以为姐姐一向疼我呢!没想到青红皂白还没分清楚就给妹妹定罪,叫苗姐姐误会妹妹是个不知羞耻的黑心肠。」
  「你……」她几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敢跟她顶嘴!周盈云恼怒在心,暗暗察觉向来任她摆布的庶妹已和她离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