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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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哟!哟!这里是怎么打扫的,瞧瞧这一层灰呀!你们全瞎了眼吗?以为随便扫扫就能交差不成?”
  “啧!啧―鱼肉太腥、虾子太小,这鸡是死不瞑目吧,眼窝处怎么还有没拔干净的细毛?再去宰只肥嫩的小母鸡来,七个月大最好。”
  “哎哟!我的天老爷,这些老百姓做事未免太草率了,缸里的水不能由井里打起,要收集晨起的露水,用干净的竹筒一滴一滴接,知道没有?”
  “天哪!粗手粗脚的丫头打哪来的?轻点,玉铺的床得先上软被,再将水缎覆盖上,最后再放一席织锦轻铺、拍软……”
  “哎呀!慢着、慢着,你们在干什么?怎么没先点熏香,这一屋子潮味娘娘哪能受得住?快去拿点香料来,得熏上一整夜才行!”今天的祁府,只听见这尖细的声音此起彼落,众人皆因这声音而忙碌着。发声的人面色净白,生得眉清目秀,一口白牙亮得刺眼,小巧的唇儿显得特别红艳,莲花小指一勾竟也有几分风情,语气软嘐。
  说他是女子嘛,那模样瞧来又像是俊秀公子,打扮入时,好不威风,一身上好织绸穿在身上倒也俊得很,玉颜像扑了粉似的。
  可他是名副其实的男儿身,除了比别人少了那么一点小玩意儿,唇红齿白的他可有着不输女孩家的……呃…娇柔,稍嫌尖细的嗓音甜腻了些。
  不过没有人在意这点小缺陷,毕竟他可是个太监,一张嘴能言善道、将死说成活才是他的专长,受后宫嫔妃宠爱、哄主子们心花怒放才是他的工作。
  “任公公,口渴了吧?这刚泡好的春茶,就麻烦您先替主子尝尝味道。”风紫衣适时端来一杯茶,让这任公公喘口气,也能让府里的人歇会。
  此茶色泽澄澈、碧绿如茵,清甜香气醇韵微甘,沁鼻清香宛如置身群山环绕的田园之中。玉杯雪白,微微透光,冒着烟的香茗置于掌中不觉烫度,可入喉的茶水却烫舌得很,若过于猴急容易伤口,小口细饮方能引出茶香。
  “咱家这张嘴可刁得很,非西湖的龙井不饮,你可别拿些粗糙的下等茶叶糟蹋我。”任公公尖细的声音挑剔着。
  明明被茶香所引诱,他仍故作姿态,将下颚抬得高高,以他的鼻孔瞧人。
  “任公公何不先尝一口,真要粗茶,咱们老爷夫人还拿不出手,就怕您笑话。”她特地提到祁府主子,要不然她端来的茶会先被往花丛倒。
  这些年,她学得最好的本事就是应对进退,经过几年磨练,她已变得手腕圆滑、长袖善舞,有钱人就喜欢包装这套,只要东西看起来稀有高级,他们就会觉得这东西是直的好,再贴上祁府的名号,很少人拒绝得了,至少她还没遇过。
  不过,她会拿出手的东西,也绝对不是常物假装珍品,必定叫人、心服。
  就拿这白毫春茶来说,此茶乃是来自远古时代的野生茶树,天底下就这么一株,树龄约有八百岁,长在奇岩绝壁上,茶叶数量稀少且难以取得,一年能制个三、四斤就不错了,绝对叫任公公信服。
  “哼!咱家就不信比得上宫里的贡茶…”任公公先闻香,而后尝了一口,白细的脸儿顿生光华。“咦!这是……这是什么茶?”
  “紫衣才疏学浅,就喊它‘和尚茶’。”看对方的表情,她就知道这一手让他上勾了。
  “和尚茶?”
  “是的,是庙里和尚采制的茶叶,日出时分趁着露水正浓时采下,叶片在云雾中展开,不受日晒,因此老和尚又取了个‘云雾茶’的雅名。”亦称岩茶。
  云雾茶与一般茶叶不同,即靠天然的雾气养育而成,有着悬崖峭壁遮荫,在湿润的环境中生长,叶子不仅柔软,且风味特佳,有别于人工培育的茶香。
  如此绝品好茶,若非她以棋会友,多次赢了老住持明空大师,恐怕也取不得这独一无二的珍品,孝敬祁府爱茶成痴的老爷,所以,宫里是绝对尝不到的。
  “嗯!嗯―云雾茶,好名,名好茶好,你这丫头做事倒也机伶。”他终于有了点笑容,又品了一口。
  一口好茶收买了任公公半颗心,他边饮边点头,频频赞扬,原先轻蔑的眼神转为称许。“不,这可不是紫衣的功劳,若非公公的面子大,这住持怎么肯拿出珍藏与人分享?”她将功劳全留给他。
  “是吗?呵呵―”果然,好听话人人爱听,尤其是吹捧到心窝里,叫他挑剔的嘴也变柔软了。
  加上这风紫衣将迎接娇客的事宜打点得妥妥当当,安排得雅致中不失贵气,让提早来宣旨的他落得轻松,对她的好感自是节节升高。
  尤其是她调度下人的手腕,以及笑谈间处事的圆滑,他是暗自佩服在心,以一名丫鬟来说,她算是很了不起了,世间女子没几人能及得上她的慧巧。
  “吓!过来,你、过来一下。”
  低廊迥转处,不意传来低唤声,风紫衣蛾眉轻蹙,抬眸一瞧,只见树影摇晃下的石碑处有只招唤的大手。
  她转头,先是对任公公一个欠身,“公公还有事要忙吧?紫衣就不打扰了,这茶公公慢饮,等会让下人收走便是。”任公公摇摇手,不甚在意,“去吧去吧,咱家还得盯着下人们办事呢。”她再一个欠身,才转头轻移至发声处。“是你呀金公子,今儿个可真有闲情逸致,玩起躲猫猫来了。”一瞧见是金准之,她有些恼意。
  这家伙搞什么鬼?现在正忙,他想干么?
  面上一哂的金准之干笑地打躬作揖。“别损我了,紫衣姑娘,在下得知你偏好‘景阳行’的蜜李子,特意为你送来,好让你甜甜嘴。”
  一反常态,他热络得好比冬日的烘炉,客气地让人称奇,一改脾性,用双手捧着一袋蜜饯送上前。
  闻言,她倒有些笑意了,“啧,真是消受不起呀!听你一声紫衣姑娘,我是受宠若惊,突然对我太过殷勤,我可是会吓着的。”看来被整治了几回,这二愣子开窍了。
  她也没跟他客套,一把收下蜜李子,葱白小指一挑便挑颗大的往舌间放,酸酸甜甜的味儿一漫开,她微露满意的愉色。
  “哪儿的话,紫衣姑娘向来好福气,在下还望沾沾你的福,多点好事儿。”他暗示着有求于人。
  “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少了什么,你瞧这手腕空荡荡,没点什么饰品,珠花样式也嫌旧了。”柔哲小手一抬,晃呀晃地给他机会。
  她不是贪财之人,但对金准之,前后过节太多,她一点都不需要客气。
  一点即明的金准之,赶紧取出原先打算买给妹子的金钗耳坠。“小小薄礼不成敬意,你可别嫌弃。”
  “这……”她掩唇轻笑,收得毫不心虚。“金公子的多礼我记下了,改天我空闲了,必邀你与天喜小姐月下独酌,小聚一番。”
  至于这礼物呢,她就先替天喜收下,往后给天喜当嫁妆。
  “那就有劳紫衣姑娘了。”金准之喜出望外,两眼堆满美梦成真的笑意。
  “不过……”
  “不过什么?”他小心地陪笑,态度好不谦逊。
  “小姐乃‘千金’之躯,想要成就一桩美事,代价可不小,为使美人展颜,金公子知道怎么做吧?”看他那副得逞的样子她就不爽快,既然嫁妆要了,再来点聘金先收着也无妨。金准之神色一僵,嘴角抽措,“是、是,我明白了,‘千金’难买美红妆,在下良缘就劳姑娘牵成。”
  千金……祁天昊说的没错,他家的丫鬟果然是享福的命格。
  “呵呵……只要你够诚意,紫衣绝对义不容辞,小姐过得如意,下人们也跟着开怀……”本来还想再整整他,不料她眼角余光瞄见任公公一身光鲜的走近,她清软的语调倏地一转,微带轻快地迎向他。“任公公,怎好劳您大驾,有事让下人找我便是。”
  “瞧你还没走远,就自己来了,咱家是想问问你这茶还有没有,我想带些回宫里…”徐步而来的任公公蓦地话声一顿,双眼发亮,粉脸着了火似地染上嫣红。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不知是哪里人?娶妻了没有?”
  忽被问到,正举步欲离的金准之停下脚步,神色古怪的盯着他。“准之目前四处为家。”他不想说太多。照说入秋该是天凉,但对习武人而言,仍觉得偏热,可他却莫名打起寒颤,一种不舒服到极点的感觉由脚底窜起。
  “啧!啧!啧!瞧这脸皮多么嫩呀!咱家掐掐是不是肉做的……噢!真是男人的脸……”是不比他的细皮嫩肉,却叫他指尖舍不得离开。
  听到这近似女子淫浪的“噢”声,又平白被捏了两下,金准之当下脸垮了一半,不舒服的感觉更深。
  “任公公,别欺负我家大少爷的朋友,你瞧他皮薄肉嫩的,可禁不起你这般戏弄。”风紫衣不着痕迹地轻拍任公公的手,就像两人是知交姊妹般的笑着。
  明明是名男子,任公公脸上却浮现女子的娇羞。
  “你这丫头真死相,咱家是瞧他似乎颇有见识,想和他多聊聊民间风情。”多可口的男人呀!叫人心口卜通卜通地跳,心猿意马地想咬上一小口。
  少了个宝贝儿,七岁净身的他一身脂粉味,渐而偏好男色,宫里不少小太监是他的相好,他还私下养了个男人在宫外,床第间那回事他可不陌生。
  不过像这种持剑英雄般的潇洒人物,他以往倒没遇见过,使得他芳心蠢蠢欲动,但对方既然是朱雀城城主的朋友,他当然得收敛几分,不能太躁进。
  “能入得了公公的眼是他的福分,可您也别急嘛!来日方长,改天紫衣替您安排安排,让你们来个促膝长谈,岂不更好?”风紫衣挽起任公公的手,还状似贴心的讨他欢心。
  安排?猛打冷颤的金准之瞠大眼,双手环胸似想守住“贞操”,他再怎么迟钝也不会看不出眼前男人的癖好,而他绝不搞什么龙阳之癖,尤其还是跟一个不男不女的死太监!
  “就今晚吧!你准备一桌好酒好菜,咱家整晚不睡就陪他聊通宵。”结实的胸膛,挺而有力的腰身……他捂着唇咯咯轻笑,神态娇媚。
  闻言,金准之全身僵硬,额上冷汗一滴一滴地冒出,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公公,你别心急,别忘了娘娘就快到了,您要是耽误了这事,上头怪罪下来,谁承担得起。”她假意为难,像是怕他沉溺男色而受罚。
  “这……”任公公垂涎地看了“美食”一眼,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过啊,任公公您初来乍到可能不清楚,我们朱雀城地杰人灵,尽出才子佳人,金公子的相貌虽佳,可城里比他出色的公子哥儿也不少,哪天您上街去逛逛,就知道紫衣没诳您。”她将手背于身后,不断挥着,示意金准之快走。一见她打了暗号,金准之心头一松,片刻不敢停留的溜走。
  不过未得偿所愿的任公公尚有些舍不得,殷红的唇瓣微鳜着,频频回头想多看一眼,聊慰此时的失落。
  幸好这个时候,气喘吁吁的玲珑出现,打断了他的遥望。
  “来……来了……十里坡……轿子……快到……望月亭……来……来了…好多人……马儿……”玲珑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身后,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颠三倒四,没人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风紫衣拍拍她的肩,“玲珑别急,顺口气再说。”
  [来、来了,紫衣姑娘,娘娘的銮轿刚进城,城--…城主吩咐我来知会你一声,快召集府里的下人接驾。”
  “什么们娘娘銮驾到了,我得赶紧到前头恭迎…撒、彻!撒!别挡咱家的路。”任公公惊呼着,让他的声音听来更尖锐。不等风紫衣指挥府里的人前去迎接,忙着整肃仪容的任公公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踩着小碎步急匆匆跑着,扭腰摆臀的,所经之处众人纷纷迥避,不敢阻拦。
  贵妃娘娘回娘家是何等大事,朱雀城里是一片喜气洋洋,人人争看皇上爱妃娇容,烟火直燃,亮如白昼,百姓脸上无不欢喜。可长途跋涉的旅程过于劳累,于是城主下令谢绝访客,大小官员皆不得来访,让一行人马稍做休息,等娘娘疲累消除方可接见各地臣子。
  身分尊贵的皇妃自是不同于一般人,想攀附权势、拉拢关系的人可不少,不过才一夜,迫不及待的祁二夫人方涓心就起了个大早,也不管娘娘是否起身便冲进她出阁前的绣房,想当第一个问安的祁家人。
  “呵呵……娘娘是越生娇艳了,玉肌光滑,美肤生鲜,艳光四射的娇颜美得令人不敢逼视,美目轻盼,顾影生姿……”呵呵呵的刺耳嗓音不断扬起,方涓心满脸堆笑。她今天特地送来一堆首饰布料,虽说她是投机的买了中等货,但她想这贵妃娘娘平常用惯宫里的东西,就是城里再上等的东西应该也看不上眼,就算没有赏给下人自己也不会用,重点是她能藉此跟贵妃娘娘多攀些交情,以提升她在祁府的地位。
  即便她是祁府的二夫人,还替老爷生下一儿一女,偏偏儿女不争气,人家元配一个城主一个贵妃,她却一个风流一个天真,心又都不向着她,若她想在祁府站稳,以期往后能分点家产,势必得靠自己了。
  “二夫人,娘娘怀有身孕,请你收敛一下笑声,别惊吓到腹中龙胎。”没人受得了她做作的母鸡叫声,风紫衣皱着眉头出声。
  躺在床上的祁天乐感激的看了一眼随后赶至的好友,笑容里有见到好姊妹的喜悦。
  方涓心没注意祁天乐的表情,转身就是一阵斥责,“主子们说话有你开口的余地吗?一个丫鬟而已,也敢来打扰我们母女俩叙旧。”
  她之前已经忍风紫衣很久了,这次刚好可以趁机藉贵妃威仪,一挫老给她脸色看的丫鬟锐气,好一出被压到底的怨惹。
  “主子是天,紫衣当然不敢有所逾越,可二夫人别忘了娘娘是皇上的心中宝,若有个闪失,你负得起这责任吗?”风紫衣眼睛微眯,警告的意味浓厚。
  “我不过来找乐儿聊个天,能出什么乱子?你少危言耸听吓唬人,我又不是没生过孩子。”
  挥退伺候的宫女,风紫衣扶起面色疲惫的祁天乐。“娘娘是金枝玉叶,你拿她和你相提并论?”
  “你……”她脸色一青,气恼在心,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何况这一路行来,路途颠簸,娘娘身子又娇贵,你没瞧见她娇弱得要人扶持吗?你一直打扰娘娘是何居心,想和皇上过不去不成?”
  听着她牙尖嘴利的词锋,方涓心气翻了。“你才是心怀不轨!我们自家人聚聚,谈谈女儿家心事,何需你来插嘴?还不滚出去!”
  伸手一推,她丝毫不在乎会不会伤到人,反正主子打人不需要理由。
  没料到她敢动手的风紫衣一个不稳,跟枪地退了几步,不意撞到一堵肉墙,稳稳地接住她往后仰倒的身子,让她不致出丑。但熟悉的气味一传入鼻间,她当下心跳如擂鼓,眼神不太自在的垂视放在腰上的大掌,一抹淡淡排色飘上粉腮。
  “你要谁滚出去?”
  低沉的冷音掷地有声,正得意终于教训了那嚣张丫鬟一顿的二夫人一听,惊慌得差点打翻手上的茶水,两手直颤地几乎撞上床柱。
  “城……城主……”抖着音,她一脸惊慌。
  “方姨娘,你说这屋里有外人吗?”冷眸一扫,锐如刀锋。
  祁天昊大步一跨,顺势揽着风紫衣走到方涓心身前,故意以睥睨之姿瞪视她,丝毫不理会怀中人的挣扎。
  “呃―这…不姓祁的自是外人。”被直勾勾瞪着的方涓心,气势越来越弱。
  “那你姓方,我该将你逐出去吗?”他冷冷开口。
  “嘎?”怔了一下,她没料到祁天昊会这么说,顿时笑得僵硬。“我…我虽不姓祁,却是你爹的妻子……”
  “我娘不姓方。”
  顿感难堪的方涓心脸色难看,含怨地瞪向祁天昊怀里的风紫衣。“我再怎么说。也为老爷生了两个孩子,总不是外人吧!”
  “如果你不把自己当外人,就体谅娘娘的身体,让她多休息休息。”
  “那她呢?”方涓心不满的直指风紫衣。
  “怎么?方姨娘很想留下来伺候贵妃娘娘吗?”
  “我…我…”他都这么说了,如果她硬要留下,不就得去做丫鬟做的事?
  “方姨娘,娘娘疲累了,你下去吧。”
  “什么,我还没说完……”
  凌厉的眸光一扫,方涓心立即噤声,不甘不愿的站起身。
  临走前,她恶狠狠的一瞪,不甘心因一个丫鬟的出现而破坏她精心的盘算,若有一日让她逮到机会,她一定要让所有人好看!
  祁二夫人前脚才走,原本一直躺在床上锁眉装哑巴的祁天乐忽地展颜,笑不可抑的踢开热死人的软被,像个没事人般的跳下床。吓了一跳的风紫衣连忙挣开祁天昊的怀抱,上前扶住毛躁的好友,神情十分无奈,“小心呀!娘娘可是有身孕的人,安分点。”看来她跟大少爷是白担心了,后宫生活并没有磨掉天乐直率、孩子般的个性。
  “紫衣、紫衣,我好想你喔!你想不想我?你不知道宫里的日子有多闷,规矩一大堆,我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大声笑,我好可怜……”祁天乐故意说得可怜兮兮的,想博取同情。
  “放手,你是娘娘,这样成何体统,还不快手放开。”好想打她……不行、不行,她是孕妇,又是贵妃,打不得。
  乐得像笼子里放出的鸟儿,又哭又笑的祁天乐根本忘了自己有孕在身,任性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久别重逢的好友不放,高嚷着被娇养的不满,才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紫衣,我想死你了,没有你又软又柔的骂人声,我真的好不习惯,常常想着想着就哭了。”她好怀念紫衣的咆哮啊。
  风紫衣的嘴角微微抽动,不觉得被称赞了。“你快放开手,你想把我勒死不成?”
  “不放、不放,谁叫你不陪我进宫,我要缠死你,让你知道抛弃我的后果……啊!谁敢拉我,放肆……”她是娘娘耶!也敢太岁头上动土。
  “放肆?”一双冷得冻人的黑瞳凝笑,无形的迫力压得人气息凝窒。“当了贵妃也学起宫中女子的派头了呀,连我也敢吼?”
  “呃!大、大哥……”祁天乐干笑的装傻,在他的瞪视下,轻轻松开了紧抱着风紫衣的玉臂。
  逃过一劫的风紫衣大口的喘着气,抚着颈项轻揉。
  “娘娘不是小孩子了,该记住自己的身分,懂得谦、恭、娴、良。”祁天昊明着训自家妹子,实际上是讨厌有人抱着紫衣,别说天欢,就是天乐、天喜都不可以。
  嘟着嘴,祁天乐一脸委屈。“不然,我回宫的时候紫衣跟我回去,我最听紫衣的话了,让紫衣教我谦恭娴良。”
  “少使性子,祁府比你更需要紫衣,自己不长进该怨谁。”祁天昊抬手弹她鼻子,警告她别想打什么歪主意。他不会让紫衣走的,就是自家妹子也没得商量。
  “分明是你藏有私心,不放紫衣走……”别以为她看不出来,想当年啊……
  “噢!大哥,不要捏我耳朵,我是贵妃娘娘耶!你以下犯上,罪诛九族……呃、不对,我也在九族之内…”
  “贵妃娘娘再尊贵还是祁家的女儿,你再口无遮拦,我让你跪祠堂。”
  什么嘛!就会摆兄长的架子。“大哥,你出去啦!我要和紫衣聊聊女孩家的心事。”
  “你赶我?”她好大的胆子。
  “赶你又怎样,我是娘娘。”她挺起微凸的小腹,挟龙子以令城主。
  “你……”这妮子越来越不象样,况且……紫衣这些日子光忙她要回府的事,两人已好一阵子都说不上几句话,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现在她还要跟他抢人啊!
  “大少爷,娘娘在宫里肯定没几人说体己话,就让紫衣陪她聊聊吧。”活泼的天乐被关在沉闷的后宫,说来也怪可怜的。“慈母多败儿…”他低哝了几句,看向她的眼神多了无奈的宠溺。
  “是嘛是嘛!大哥,你快走,我现在是祁家大小姐,不是什么贵妃娘娘,我不守规矩了,只要紫衣陪我。”
  “你们哦……”他看着两名扬眉一笑,都是他所珍爱的人儿,面色一柔的勾起唇,余光瞥见门外的人,随即扬声,“天喜,进来吧,见见天乐。”
  躲在门口的祁天喜这才一脸欣喜地跳了起来,因为蹲太久而麻了的脚,让她差点趴下去,幸好身后的祁天欢拉了她一把。
  “我也进……”
  眉飞色舞的祁天欢才跨进一脚,整个人便被一股蛮力提起,面带浅笑的风紫衣朝他一颔首,当他的面关上门。
  “天欢,你也该学着做点事。”祁天昊冷冷说道。
  既然是聊女儿家的心事,这家伙凑什么热闹,要是让他进去,呕死的肯定是自己。
  面如土色的祁天欢就此被拖进书房,而祁天昊则充耳不闻他凄厉的呼救声,一本又一本的账册丢到他面前,继续用力的磨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