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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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鬼地方?居然有这种恐怖的女人,简直像母夜叉一样!”
    瞿亚焱第一次像只下水道的老鼠,被人拿污水泼,向来生活得像欧洲贵族的他,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女孩,竟然住在这种连鬼都嫌弃的地方!
    “你说的母夜叉,是这个鬼地方的房东太太。”
    冯晓澄淡淡地回答,决定用冷漠来对抗这个霸道的臭男人。
    “你为什么要住在这种脏乱破旧的地方?外头比这里好的房子满街都是!”
    瞿亚焱皱眉打量冯晓澄的房间,里头的装潢和这间房子一样简陋,不过干净整洁许多,除了必须的电器、寝具、衣服和书籍、CD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物品。
    “因为这里租金便宜。”一个月的租金才两千元,让她省下不少钱去看电影。
    “租金会比安全重要吗?”瞿亚焱忍不住想骂她。“楼下那道铁门根本形同虚设,我随便一推就开了,而且这里的出人分子那么复杂,要是心怀不轨的歹徒闯人,你还有命在吗?”
    她能安然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我的生死安危,不劳阁下操心!”她冷冷地回嘴。
    瞿亚焱不理会她的冷言冷语,像是骂上瘾似的,继续数落道:“还有——你一个女孩子家,居然在外游荡到三更半夜才回家,你怕坏人找不到你是吧?”
    “我是去小吃店打工,不是在外游荡,请你搞清楚!”她气得用白眼瞪他。
    “你真的想钱想疯了,还是怎么回事?已经兼了四个家教,居然还去小吃店打工?”
    他不禁要想,她是不是欠下大笔债务,所以才需要用这种方法不要命的赚钱还债?
    “我说过了,不用你管!”
    冯晓澄力持镇定的假面具掉了下来,她扯开喉咙,恣意发泄胸中的怒气之后,立即紧闭着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何必为了这种小事跟他争执?
    她深吸一口气,待胸中激荡的情绪平静之后,才恢复冷漠的神情,转身面对他。
    “你为什么要来?那天你可以说占尽了一切的便宜,那二十万我一毛也没拿,你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
    “为什么不拿那张支票?如果你拿了那张支票,我们就银货两讫,谁也不欠谁,我自然不会再来骚扰你。”
    银货两讫?他竟敢用这种可恶的字眼来侮辱她?
    冯晓澄自认不是一个爱生气的女人,可是每每听到这些侮辱人的话,便忍不住胸口暴增的怒气。
    “很抱歉,你那些臭钱,我还不看在眼里!请你出去,方便的话,顺便带上门,我很累、想休息了。”
    今晚她连赶四节家教,下课之后还到小吃店打工两个小时,此刻冯晓澄真的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你的脸色看起来的确不好,瘦了很多,是不是饮食不正常、又睡眠不足?你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吗?”
    瞿亚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像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不过只要一看到她宛若杨柳的柔弱身躯,他就忍不住焦急、生气。
    “与你无关!”她弯身到橱柜里找泡面,饿了一整天,要是再不吃点东西,她怕自己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平常就吃这种东西度日?”瞿亚焱一看到那碗号称“便利食品”的泡面,好不容易克制的怒火又爆发了。
    “你就是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才会瘦得不成人形!”
    冯晓澄没理会他的怒吼,径自拆开外包装、倒人调味料。
    “泡面对身体不好,你是个大学生,难道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冯晓澄还是充耳不闻,把热水倒进碗里后,便搁在一旁等面条泡软。
    瞿亚焱取出支票本和笔,迅速写下一笔金额,然后撕下来交给她。
    “这是五十万元支票,你收下之后,生活可以过得比现在好几十倍,最起码,不用再吃泡面度日。”
    “我不是妓女,不拿卖身钱!”她愤恨地瞪着他,仿佛跟那张支票有天大的仇恨。
    “我没有拿你当妓女看的意思!”瞿亚焱放柔语气,耐心解释道:“我知道你有经济上的困难,所以才好心拿五十万资助你,你就当是朋友借给你的,只是不用还罢了。”
    “我不需要!”
    “你要是不拿,我会无法安心的。”他不习惯平白占人便宜,更讨厌亏欠人的感觉。
    “原来你是为了哄骗自己薄弱的良心,才会强迫我收下那笔钱!”她讥讽的冷笑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说过,我一毛钱都不需要!”
    “你为什么要这么顽固?你明明需要这笔钱的!”
    他从没见过这么顽固的女人,瞧她长得清柔秀气,一副可爱小女人的模样,为什么脾气这么硬,像万年花岗石,敲都敲不碎。
    “因为我讨厌你用钱来收买我的自尊!我不是卖身的妓女,莫名其妙失身已经够可怜了,不要再拿那些钱来侮辱我!”
    “我也说过,我没有那种意思!如果我有任何言语失当的地方,让你产生误会,那是我的不对,不过我真的没把你当成卖身的妓女。”
    或许一开始,他曾误认她是贪婪无耻的淘金女郎,可是在见识过她的高傲的自尊之后,他已经慢慢更正先前错误的想法。
    见他软下口气,她一个人想吵也吵不起来。
    “那天晚上的事,是一场天大的错误,所以请你回去吧!让我们忘了这一切,这样或许我会好过一点。”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她一再拒他于千里之外,让向来高高在上、受人尊崇的他非常不是滋味,觉得面子挂不住。
    她躲他像在躲一只讨厌的臭虫!
    “我只是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再接触,如果能够不见面的话,最好永远不要再见面。”
    惟有这样,她才能彻底忘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你真的不肯收这笔钱?”
    “没错!你拿走吧。”
    见她心意坚定,瞿亚焱只得无奈地收回支票。
    “我会再来的!”
    我会再来!
    这样的话,听起来就像为自己找个完美退场理由的说辞,所以冯晓澄压根儿不认为瞿亚焱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毕竟能够省下五十万“遮羞费”,他应该很开心才对吧!
    所以当他再度出现时,她愣了将近半分钟,才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确实是他。
    “嗨!”
    瞿亚焱穿着一袭米色的长大衣,站在她的住处楼下朝她挥手,干净的气质斯文儒雅。
    不过她知道那斯文只是表面的假相,其实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想不想喝杯热咖啡?”他呼着雾气问。
    最近冷锋过境,天气陡然降到十度以下,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想来杯热饮,尤其是一杯滚烫又香浓的咖啡。
    “谢谢,不用了!”她舔舔唇瓣,僵硬的回绝,小心不让心动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瞿亚焱微微一笑,看出她眼底的渴望。
    “可是我很想喝咖啡呢!一起去吧?你就当陪我喝,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告诉你。”
    “你想说什么?”冯晓澄警觉地望着他。
    “和我们之间的纠葛有关。如何?赏个脸,喝杯咖啡吧?”
    她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附近有间二十四小时的咖啡屋,走路过去大约需要五分钟。”
    “好,那我们走路过去就行了。”
    两人肩并着肩,沉默地走着,到了那间温馨的小咖啡屋,瞿亚焱点了一杯无糖的曼特宁,冯晓澄则点了一杯最爱的卡布奇诺,还要侍者加很多牛奶。
    “何不点拿铁?”瞿亚焱建议。
    “可是……我很喜欢卡布奇诺上头的肉桂粉。”如果只能有一种选择的话,她希望有双重享受。
    瞿亚焱摇头失笑,对侍者说:“麻烦给她两杯咖啡。一杯卡布奇诺,一杯拿铁。”
    等了一会儿,三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送上来了,冯晓澄珍惜地捧着杯子,无比享受的喝完卡布奇诺,然后再小口、小口的品尝拿铁香醇的口感。
    过了今天,她大概得等上大半年,才有机会再到咖啡屋喝一杯热腾腾的现煮咖?
    瞿亚焱慢慢啜饮无糖的曼特宁,满脸兴味的盯着她。
    发现他直盯着她看,她的双颊立即染上羞赧的红霞。
    “你说有话想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我是想告诉你,我想到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的方法了。”他语带得意的瞅着她。
    “什么方法?”
    “我问你,除了兼家教、在小吃店打工,你还有其他的工作对不对?”
    他也是后来再次请人调查才知道,她根本是抢钱一族嘛!除了家教和小吃店的工作之外,她还利用假日帮公寓大楼洗楼梯,偶尔还帮在服饰店工作的同学代班,赚取代班费。
    甚至,她还替懒得写功课的同学代笔写作业,一份三百元,据说生意还不错。
    他想,如果抢银行不用坐牢的话,她恐怕会毫不迟疑的带头冲去。
    “没错。”她点点头,没有否认。
    “这样吧!你辞掉那些工作,到我的公司来打工,我就给你五十万,你只要在有空的时候过来帮忙就行了。这么一来,那五十万你不算白收、我也不算没给,你说这样好不好?”
    “不好!”她立即反对。“这样和我收下那五十万支票,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原先那五十万是我给你的赔偿金,不过你已经退还给我了,所以那五十万已经一笔勾消。现在我给你的五十万,是未来你替我打工的酬劳,两笔金额的数目虽然一样,可是意义完全不同。”他条条有理的分析道。
    “你少骗我了,哪有工读生的工资这么高?”她不是笨蛋,当然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当然有!只要你肯努力工作,薪资再高,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
    “你到底在做什么样的工作?”瞧他把金钱看得像流水一样,要多少就有多少。
    “说好听一点,我是股市理财分析师,说难听一点,我是股市投机分子,专靠炒作买卖股票过日子。”
    “股市理财分析师?”这么一说,她好像曾在报章杂志上看过他的相片。“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瞿亚焱。”
    “啊!是你?”
    只手颠覆股市,人称“神脑”的股市之神,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俊雅的男子。
    “想起来了?”瞿亚焱涩然一笑。“我还算小有一点知名度,报社和财讯杂志常会来访问我,偶尔也会上电视,做做股市分析。”
    他相信,只要她知道他是瞿亚焱,接下来就会竭尽所能、旁敲侧击的从他嘴里挖出下一波大涨的股票名单,这种例子他见过太多次,可以说屡试不爽。
    大家关注的全是他手上操纵的股票,没有人在乎瞿亚焱这个人!
    “我知道,我看过几次你的专访。”她说得有点心虚。
    其实她都是只瞄一眼就转台,她不懂股票,也没钱玩股票,所以根本不关心股市是涨是跌。
    “如何?你愿意到我的公司来打工吗?”他轻啜一口咖啡,闲适的问,似乎料定了她不可能拒绝。
    能在“神脑”瞿亚焱的手下工作,就好比挖到一座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金山,和未来所能获知的股市情报相比,那五十万就像九牛一毛,根本不足以挂齿。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找我?我不是学商的,对股票买卖也不在行,你不怕我搞砸了你的事业吗?”她疑惑地蹙起秀眉。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敢用你,自然有我的把握。我请你来,主要是替我处理一些文书方面的工作,我常使用电脑,可是非常讨厌打字,早想请个人来帮我做Keyin的工作,现在看来,你正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合理的解释,逐渐动摇她的决心。
    他提出的条件太过优厚,让人很难拒绝。
    而且先前她不愿意接受他的支票,是因为那是一笔“卖身钱”,如果她到他的公司去打工的话,就不算白拿他的钱了。
    如此一来,她不但会有一大笔进帐,还会有更多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可以看遍所有她想看的电影。
    “打工的期限,到什么时候为止?”
    她得先问清楚,万一期限是一辈子,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原则上,五十万是一年的工资,如果一年后你还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续聘,价码我们再商量。”
    “好,我去!”她没有考虑太久便答应了。
    一年五十万的薪资,她得兼多少家教才能赚到?
    她一直梦想坐在百老汇的歌剧院里,聆听那永垂不朽的经典歌剧,还有众星云集的好莱坞,更是她梦寐以求的影剧国度……
    有了这些钱,她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很好!”他满意的点点头,沉声下令:“听着现在我这个老板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你必须立刻搬离那个老鼠窝!”
    “什么老鼠窝?”说得真难听!
    那间房子不过破了点、旧了点、脏了点,就被他说成老鼠窝,未免太过分了。
    “难道不是吗?总之你先搬出来,我会另外找间房子给你。”
    “奇怪,我住在哪里,好像与你无关吧?”他未免管得太多了!
    瞿亚焱也知道自己干涉太多,她根本不领情,不过他就是无法坐视她继续住在那间毫无安全可言的房子里,他必须拯救她脱离那个人间地狱。
    “你原先住的地方太危险,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公司的名誉也会连带受到影响,我不能拿公司的信誉来开玩笑。”
    他知道要是不这么说,倔强的她一定会反对。
    “我……”果然,一提到公司的名誉,她就无话可辩驳了。
    她可以任性妄为,却不能影响到公司的整体形象,况且她也实在受够那位怪房东,能够搬离那里,自然再好不过了。
    “你明白公司的立场就好!”
    瞿亚焱掏出信用卡结帐,起身说:“回去收拾东西吧,明天我再带你去看房子。”
    “什么?晓澄,你要退掉所有的家教?为什么?”
    赵之弘冲出家教中心的柜台,震惊的问道。
    “对不起!赵之弘,我知道临时决定退掉这些家教,一定给你们带来很大的困扰,可是我真的有其他的事,没办法继续上课了。”冯晓澄歉疚地说。
    “可是……一定得辞掉家教吗?”
    家教是他们之间惟一的联系,一但终止合作关系,赵之弘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理由缠着她,他们会像其他的同学一样,见面时闲聊几句,偶尔和大家一起出去吃吃东西,就只是普通朋友,其他的,什么也不是……
    他不要这样!他贪心的想要更多。
    “晓澄,你知道吗?我对你……我一直很喜欢你。”
    冯晓澄愣了愣,随即笑着说:“我知道,我也很喜欢你呀!大家都很喜欢你,你是个大好人,热心助人,这些日子多亏有你帮忙,我才能安然度过许多难关。”
    “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赵之弘涨红了脸,面带羞赧的低吼:“我爱你,很爱你!”
    冯晓澄睁大眼,檀口微张,许久之后才爆出大笑。
    “真是的!赵之弘,你就是爱开玩笑,不跟你闹,我有事先走了,改天有空再请你吃饭,算是向你陪罪。掰-!”
    “晓澄!”
    冯晓澄假装没听到他的呼唤,飞快转身跑出家教中心。
    她靠在电线杆旁,拍着胸口剧烈喘息。
    好险!幸好躲过他的深情告白,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她不是瞎子,早就从他的眼眸中发现那抹爱恋的深情,只是她对他始终没有男女情愫,有的只是类似好哥儿们的感情。
    简单、率直,没有压力、没有负担,不是很好吗?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企图改变这一切?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友情变质,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真诚交心、坦率无伪了?
    “冯晓澄!”
    一只大掌放在她肩上,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原以为是赵之弘不死心,又追了出来,但抬头一看,才发现是瞿亚焱。
    “你为什么进去那么久,还跑得喘吁吁的?”他不高兴的质问。
    他好心在载她去公司途中特地绕过来,让她当面向家教中心请辞,没想到她却不许他进去,只让他在外头等,活像他见不得人似的!
    “没什么!抱歉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见她刻意回避问题,他也懒得继续追问。
    反正那是她的事,他压根儿不想管!
    话虽如此,他还是难掩心头的不悦,不喜欢她有秘密瞒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