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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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哪,这里简直是人间天堂,你当初怎么会得离开?”
  是呀!她也很怀疑身边为什么多了一只聒噪的麻雀。
  望着没多大改变的老村落,垂挂的鱼网飘来淡淡的鱼腥味,新长的烟草抽出嫩叶,勤奋的老人家一叶叶的剥落,她仿佛瞧见月牙掉了三颗的外婆正抽着烟丝,怎么也不肯戒掉的吞云吐雾。
  她有点不负责任的父母,在她刚出生不到两个月大时,浪漫多情的母亲为了理想飞到她梦想的城市学画,将她留给外婆照顾不闻不问。
  而殷实的父亲则跑到北京拜师学艺,一心要将国画发扬光大,根本无心理会襁褓中的女儿,迳自的苦练国画忘记自己的责任。
  她被遗忘了整整十年,直到两人各自有所成就才回国,重新举行了盛大婚礼,她才由私生女跃升为婚生女,是有史以来年纪最大的花童。
  或许为了补偿十年的隔离,两人排命地讨好她,买最昂贵的礼物取悦她,无时无刻不当她是洋娃娃般带着,炫耀的任由人赞美他们养出一个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儿。
  不过这情形仅限于一个夏天,她发现父母只是华丽的装饰品可有可无,于是她选择放弃。
  要不是这座小岛的教育只到高中,想升大学必须出岛,不然她有可能老死在汉娜口中的人间天堂。
  一晃眼她有十年没回来了,外婆在岛上的生活不知是否无恙,有了科技的昌明,人与人的距离明显拉近,透过影像电话相互问候。
  只是拉近了距离却疏远了亲情,她由一开始一天一通电话到一个礼拜才打一次,到最后是一个月、两个月地忘了联络。
  恰然自得的外婆过得很快乐,她从不认为养女育儿是为了防老,无怨无尤地抚养两代子孙让她们高飞,而后归于宁静,享受与世无争的晚年生活。
  外婆是个豁达、睿智的人,她从她身上学到不少当一个人的开心。
  活着就是一份希望,明天的灿烂将永远存在。所以她活得很夏天,过得也很夏天,她是个喜欢夏天的夏天,在她的季节里只有阳光而没有失望,任何需要温暖的生物都能依附夏天而活。
  她是夏天。
  “夏天,你能不能走慢些?我后脚跟都起水泡了,休息一下啦!”汉娜在心里嘀咕,她是不是人呀!走了两里路仍健步如飞。
  “如果我的记忆没骗人的话,再走半公里会有个咖啡屋,里面卖的冰淇淋是世上最好吃的。”整个心都化在里头了。
  童年的回忆一一浮现,历历在目仿佛昨天才发生过,当年发长及腰的小女孩已长成干练的都会女子,削薄的短发微带点波浪,像夏初的麦穗随风飘扬。
  “不会吧!还要再走半里,难道没有巴士好搭?”她会先垮给她看。
  “两个小时一班,假使它的步调维持在我离开的那一年,那么我们刚刚错过它。”奇怪,她怎么会有幸灾乐祸的感觉,一直想笑。
  时间像是为月牙湾停止了,只有月牙湾外的人继续成长。
  背着大包小包行李的汉娜已经开始后悔冲动的行为。“这是什么鬼地方呀!你们都不用交通工具吗?”
  “不知道哪个伟人说这里是人间天堂,怎么一下子委缩成虫了。”早叫她别带那么多东西用不上,她偏是不听硬要把家当全搬来。
  瞧她多清爽,三件衣服替换着穿,小岛上也有商店,有所欠缺再去购买,小小的行李袋挂在肩上就已足够,根本不需要一堆瓶瓶罐罐。
  “我哪晓得看起来像天堂,实则是撒旦搞出来的把戏,专门骗无知的我走入地狱大门。”痛死了,脚上的水泡一定破了。
  原来可恨的女人名字叫无知呀!
  “别埋怨了,是你自愿跟来受死,我曾劝过你不要三思孤行。”可是她仍是十分豪气地说要抛父弃夫。
  她是受骗了好不好,哪有每回“放假”都住五星级饭店,唯有此次例外。“住在这里的人怎么活?”
  光走路就会走到脚断掉,还能干什么大事。
  “我们骑脚踏车出入,有钱一点的开四轮跑车。”不知道她那台铃声特亮的脚踏车还在不在,
  以不污染岛上环境为先,除了固定的几班环岛巴士外,大部份居民以脚踏车为主要交通工具,仅有少数“娇贵”人士以高级轿车代步。
  她记得外形如象牙的月牙湾鲜有下雪时候,岛上有一半土地属于寒家所有,她和外婆住房子还得向他们租,每月租金她们付得很吃力。
  后来她开始工作赚了些钱,才以高出市价两倍的价钱买下,前庭莳花养兰,后院则是菜圃及养些鸡鸭。
  “那你算是有钱人还是穷人?”她可不想骑着脚踏车四处逛。
  她那些昂贵衣服只适合高级宴会使用,苦穿上三宅一生的套装或香奈儿的晚礼服逛街,肯定会笑破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居民肚皮。
  冲着她直笑的夏天踢踢爱猫可乐,一副很乐的神情。“做人要懂得认命,你看我开保时捷来还是法拉利。”
  “噢!不要,我快死了,救我……”汉娜像垂死的乌贼朝夏天伸出求救的手。
  谁理她,谁不知道律师是全世界最没良心的冷血动物。“你慢慢爬吧!我先进去喝杯浓郁香醇的咖啡。”
  错愕的汉娜注视她消失在一座茅草搭起的小棚子,不是很大,大概只有二十坪左右,看来随时有颓倒的可能性,棚子旁边两棵大王椰子高高耸立。
  她一定是在开玩笑,这怎么会是咖啡屋,说是路边的小摊贩也不为过。
  不过她太累了,就算是稻草铺成的狗窝也不能嫌弃,能让她受苦受难的脚稍微休息一下,地狱的冷床也会变成玫瑰花床。
  “咦!你们是观光客吗?我们这里很少有外人知道。”除了渔民和水手。
  夏天看了老板娘一眼,随即热情的打了招呼,“嗨!乌龟,你不认得我了吗?”
  “你是……你是……”世上只有一个人会昵称她乌龟。“夏天……”
  “宾果,猜对无奖,我就是夏天,夏天回来了。”她把夏天带回小岛。
  惊喜万分的老板娘笑得脸上多了好几条笑纹。“真的是你呀!好久不见了,打算回来看你外婆吗?”
  “我外婆还好吧!没给各位添麻烦?”外婆什么本事都没有,找麻烦她是权威。
  “还好啦!身子骨硬朗得不像七十岁的老人家,只是前阵子不小心拆了耆老的船屋。”她一想到那件事就想笑,那两个老活宝。
  “还在斗呀!从年轻斗到老,根本没完没了。”只有死亡能终止。
  她外婆二十一岁就守寡了,独力抚养三岁的女儿来到月牙湾,原本也算平和地建立起母女相依为命的生活,平淡无波地过了六、七年。
  后来中学部调来一位与外婆年纪相当的数学老师,两人一见面如世仇一般的斗个没完,你嘲我讽的好不热闹,从无和平相处的一日。
  不过她倒看出一些端倪,终身未娶的耆老常偷偷地帮外婆修竹篱笆,替她赶鸡赶鸭看守门户,在以为别人不注意的时候露出淡淡的暖笑。
  而外婆也会借口他多事帮了倒忙,所以要煮些鱼汤毒死他,再把剩菜剩饭丢给“老狗”吃,省得他死不瞑目来找她聊天。
  他们就是这么可爱,争争吵吵一辈子,也相互扶持了一生,看似无情却多情。
  这也是她鲜少回岛的理由,因为她知道有个人会默默的代她照顾外婆,她的存在反而让老人家不自在。
  汉娜忍不住苦哈哈的发声,“两位行行好吧!请改天再叙旧,我要一杯曼特宁。”别再漠视她了。
  两人相视一笑,老板娘转往后头冲泡咖啡,很快地送上曼特宁和一杯橙汁。
  “看你下次敢不敢跟。”学次教训受用终身,这叫现世报。
  再跟不误,只是……“我会查清楚你的落脚处,让你甩不掉我。”
  这次算是失误,被她骗了。
  “我哪敢甩你,你是老板的掌上明珠,我吓都吓死了,嘴唇发白眼发直……”
  “目瞪口呆对吧!”汉娜赏她一记白眼,真没创意,老用这招唬她。
  她笑得很夏天地喂她的爱猫喝可乐。“虽然不是很贴切,不过意思到了。”
  有谁看过猫喝可乐,全世界恐怕难再找到第二只。
  可乐是夏天三年前在垃圾堆找到的小白猫,原本以为它是野生灰猫,谁知水一冲才发现是只名贵的波斯猫,全身雪白的没一根杂毛。
  它不吃猫食不吃鱿鱼罐头,像人一样只吃熟食,很难取悦像是出身名门的贵夫人,头一昂仿佛蔑视着世界,在它眼中只有猫最优雅高贵。
  “可恶的女人,早知你不怀好心,存心要看我笑话。”忍不住一笑的汉娜看到自己的狼狈,很羡慕她的清爽。
  即使带了一只猫还是轻松惬意,就像来度假一般没有负担,根本看不出她肩任重大任务,顺便工作。
  同样是人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差别,一个是来享受生活中的美好,一个劳心劳力如同饭店提行李的服务生,谁的命比较苦一目了然。
  夏天耸耸肩,“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好人,我一向向白雪公主的后母看齐。”
  心不狠毒成不了大事。
  为了钱途着想,她早把灵魂卖给撒旦。
  “去你的,我……哇!好帅……”天呀!她兴奋得快要晕倒了。
  感谢上帝赐她养眼的帅哥,她不再抱怨了。
  真是死而无憾。
  “你好帅……”有人说自己帅吗?她真的病得不轻。
  回纽约得向老板多请一份出差费。
  “死相,我看那儿去了,我是指外头那个戴墨镜的男人。”汉娜的心跳几乎停止了。
  如果她的老公有他一半长相,她一定死心塌地的黏着他,绝不让他走出视线半步。
  “外头?”瞟了一眼的夏天只觉得面熟,他应该是……
  “寒家大少,还记得吧!”老板娘蓦然的插进一句。
  “从年头咳到年尾的咳咳男?”夏天的印象中他很瘦,脸色苍白得像快断气似。
  老板娘忍笑的多送上一块蛋糕。“人家身体好很多了,很少听见他咳嗽。”
  “原来月牙湾也有春天呀!奇迹降临了。”她对姓寒的一家人没什么好感。
  并非有钱得令人反感,而是对人的态度实在很傲慢。永远高高在上的蔑视人,不曾对其他人展露过微笑。
  她无法想像有人不会笑,脸皮绷得有如石岗岩千年不化,一号表情能维持二、三十年不变,脸部神经八成僵化了。
  “你这张嘴真恶毒,人家可没得罪你。”现在全岛的居民全靠他生活。
  夏天故作哀怨的叹了一口气。“看到别人比我有钱心就痛。”
  “痛死好了,见着帅哥不懂欣赏等于废物一堆,你闪一边别碍我的眼。”真是幸福呀!心花朵朵开。
  “格兰特女士,你的婚戒还在。”都死会的女人了还像小女人一样两眼发亮,太丢脸了。
  她可以拒绝承认她是她的朋友吧!
  “别提醒我,今天我未婚。”妩媚的一笑,取下戒指的汉娜顺顺发,打算来场夏日邂逅。不会吧!这个疯女人。“坐下,不许抛媚眼。”
  不理会夏天的汉娜更加激动的低喊,“你瞧,他在看我耶!”
  “你想太多了,他不过转个头……”奇怪,她怎么觉得墨镜下的视线是停在她身上。
  嗯!她一定多想了,被身边的小疯子影响,以为他多了一双电光眼能透视人心。
  “啊!他走过来了,他走过来了,快捏我一把!”喔!多美的梦,千万别醒。
  高大的身影像是笔直走近,到了咖啡屋门口迟疑了一下定住,似在考虑要进还是要退。
  “别热情过度,他家有个会吃人的虎姑婆,咱们赶快走吧!”不知为什么,夏天有点怕和他接近。
  仿佛有什么未知的东西隐隐蠢动。
  “吃人的虎姑婆……”中童话故事的毒太深了,哪来的虎姑婆。
  迷恋帅哥的汉娜情不自禁的起身,她无法抗拒的受吸引,举步上前——
  ※※※
  “你家有吃人的虎姑婆我怎么不晓得?”
  没料到会提前遇见夏天的寒冬夜眯起了双眼,墨镜的遮掩叫人看不清他起伏的情绪,没人知晓他的心跳得多快,几乎要超出负荷。
  她变了很多,差点让人认不出来,不再飞扬的黑亮发丝短薄俏丽,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了七、八岁,活似高中刚毕业的小女生。
  可是他不会错认她,因为她身上有着夏天的气息,温暖而充满对生命的热情。
  与他相反。
  “她指的是卡莱儿夫人。”他严厉又不近人情的管家。
  卡莱儿夫人?“你和那女的很熟?”练长文好奇的问。
  “不熟。”却是光源的来处。
  “不熟?”这话听来好刺耳,有点欲盖弥彰之意。“不熟你会盯得镜片快着火了?”
  寒冬夜不语,记忆既残忍而且现实的浮现。阳光底下那抹小白点赤足走过白色星砂,小小的脚印一前一后时轻时重,踩出一个又一个的笑声,回荡在风中传至耳边。
  那年,一个蜻蜓造型的风筝落在庭院的矮灌木上,站在阳台上的他好奇是谁家的孩子那么不小心,居然扯断了风筝让它跌落。
  正欲叫人把风筝扔到墙外时,一双沾染草汁的绿手攀上围墙,艰辛万分的用小短腿蹭高。
  当时他在心里笑了,又是那个好动的小女孩,脸上还沾着一条干掉的水草,看来好笑地用着心虚及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四下眺望。
  他知道她是来找她的风筝,可是他舍不得她太早离去,因此藏在窗帘后头偷看她的一举一动。
  她有张红通通似苹果的小脸,红润的肤色十分健康,穿着满布红点的白色洋装像个小淑女,但她的表现却似个野丫头。
  那时的他真的很羡慕她在太阳底下奔跑的快乐,幻想着自己在她身边分享喜悦,一同迈开步伐追逐天空的一抹灿阳。
  不过他的幸福短暂而无情,一发现庭院中有异样的卡莱儿夫人立即命人取下风筝,但是她的出发点不是还给小女孩,而是当小女孩的面撕了蜻蜓翅膀,让它再也飞不起来。
  他以为她会哭,像一般失去心爱之物的小女孩嚎啕大哭。
  但她没有。
  不但一滴泪也没掉,反而像个顽皮的林中精灵朝卡莱儿夫人吐吐舌头,灵活的眼珠子转了转,趁机用她的脏手抹绿卡莱儿夫人的裙摆,轻快的笑声无忧的拉长,直至消失。
  那声虎姑婆气得言行严谨的管家脸色微变,略微提高音量不准再有小孩子进出,严厉的执行守住每一道关口,甚至打算建个电网吓阻地。
  若非他的制止,相信他再也看不到小小的人影探出头来,把一堆死蟑螂、死青蛙往里头丢,吓得卡莱儿夫人的脸都绿了。
  汉娜来到寒冬夜面前,“呃!我是汉娜·格兰特。请问贵姓?”近看更帅。
  随后跟来的夏天抢先回答,“他姓寒,和你这位已婚妇女没关系,想出轨别在我面前。”她不想被两个男人吼。
  “哎呀!你们别听她胡说,我还没结婚。”汉娜小心的藏好婚戒,生怕人家发觉。
  “汉娜,你别让我难做人,汉斯会扭下我的头当球踢。”曾是四分卫的他壮硕如牛,夏天深知惹牛发狂是件不智的事。
  上帝保佑无知的羔羊,她只是暂时误入歧途,绝非故意犯错,忘了在神面前立下的誓言。
  “你别杀风景成不成,难得搭讪个无敌超级大帅哥,你让我过过瘾又怎样。”
  她可以为了他和汉斯离婚。
  不怎么样,顶多死得很难看而已。“好吧!如果你不怕没人替你付‘风之钻’的帐单尽管留下,我先走一步。”
  她眼不见为净。
  “夏天,你抛弃我。”好歹等她搭上线再走,不然两边落空要她上哪找人?
  “我……”懒得理你。
  夏天的话尚未说完,一道惊呼的男音先行响起。
  “你就是夏天?!”练长文讶异地看着她。
  不娇也不艳,超乎他所想像的精明、干练,活像来度暑假的高中生。
  她不认识他吧!“我是夏天。”
  自认为正在度假的夏天穿得随性,她一向不会让自己太拘束,宠坏自己是她的原则,绝不在放假的时候表现得咄咄逼人。
  犀利只用于法庭上,锋利的口舌是为了胜诉,谁敢挡她财路就是她的敌人,不杀个片甲不留怎成。
  不过平常的时候她与一般人无异,和善得让人以为是天使,完全无害像邻家女孩,亲切得令人怀疑她是冒牌货。
  “你真的是夏天?”
  “我是夏天。”如假包换。
  “职业律师?”一定搞错了,同名之误。
  夏天抚抚她的小白猫搔它的耳朵。“有事请向老板预约,我现在正在放暑假。”
  “放暑假?!”她在说什么外星语,怎么他一句也听不懂。
  只有学生才放暑假,成年人有吗?
  如果她真是夏天。
  “好久不见了,夏天。”寒冬夜整整十年零七天没听见她轻脆的笑声。
  “显然还不够久,我还记得你的咳嗽声,以为你早已与世长辞了。”好令人失望。
  每回她一潜入寒家做坏事,那如影随形的咳嗽声总是在附近似的,让她完全没有做坏事的快感,好像她的行为很幼稚,老有一双眼睛监视着她。
  “差一点,多谢关心。”原来她并未忘记他。
  白眼一翻的夏天又想起不好的回忆,因他的因素。“我不是在关心你,你家老妖婆死了没?”
  “托福,她活得很有权威。”依然打理大大小小的事,不假手他人。
  “喂!你变得很市侩,诅咒的话语都能扭转成赞美词。”她真服了他。
  客套话说得比油还滑。
  “至少你很有心……”忽地一顿,愕然的寒冬夜怔忡的一楞。
  “天呀!太帅了。”
  咚!汉娜应声倒地。
  夏天冷眼一瞥。没用的女人,居然看帅哥看到晕倒。“我不习惯对着墨镜说话。”
  “无妨。”深邃的黑瞳只映出她的容颜。
  他和她之间不需要一层屏障,以利他看得更清楚。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她。
  “没事别戴着墨镜到处勾引良家妇女,我们家汉娜这里有病,你千万别招惹她。”她比比自己的脑门。
  “汉娜……”是谁?
  夏天好笑的努努下巴。“喏!趴在你脚下自我陶醉的疯女人。”
  “她是?”
  “我的好朋友兼同事兼老板的女儿,另外她老公的拳头很硬,不输拳王阿里。”
  一口气能劈破二十块砖的男人都该挂上“闲人匆近”的牌子。
  她相信汉娜真的会上她老公以外的男人的床,因为并非第一次了,只是没被汉斯当场逮过,她是享欲主义者。
  “担心我?”
  “不。”他不需要担心,反正都是快进棺材的人了。“我是怕世上少了一位年轻有为的检察官,被你拖累太不值得了。”
  “哇!你和寒大少有仇呀!”练长文哇哇大叫,她每一句都含暗箭。
  仇结得不深,不过冰冻三尺而已。夏天转向他,“你长得和老滑头很像,不会是他的私生子吧?”
  再度茫然的练长文期盼有人翻译外星语。“她口中的老滑头是指谁?”
  “你父亲。”
  “我父亲……”那个刚正不阿,用鞭子抽人不心软的魔鬼化身?
  “因为你父亲老骗她打针有糖吃,吃一颗药有一块苹果派,但从来没有实现过。”他记得打完预防针的她气呼呼的踢了练医生一脚,骂他是专骗小孩的老滑头。
  什……什么,他父亲有那么恶劣?
  眼神一利的夏天不笑了。“你怎么晓得这件事,我不记得告诉过任何人。”
  “因为咱们月牙湾只有一个医生。”在当时。
  其实他说不出口的是他常借机到练医生诊所拿药,堆满一室却很少使用,只为多看一眼她的笑脸。
  浪,变强了。
  夏天的风暴逐渐成形。
  直扑月牙湾。
  在炎热的八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