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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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着上好檀香的厢房里,皇甫老夫人正闭眼养神,一个丫鬟正拿着小木槌,为她敲着脚板,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徐嬷嬷碎嘴说着府里的事儿。
  “……欸,听说冬月那丫头让大少爷撵去灶房干活了。”
  “喔?追命向来不是挺疼宠那丫头的吗?”冬月丫头一张嘴甜如蜜,办事也俐落,是犯着什么事要把她赶到灶房去使粗活?
  “老夫人,听说呀,这事跟少夫人有关呢!”
  一听到长孙无垢,老夫人哼了哼,“她又怎么了?”
  徐嬷嬷一脸不以为然,“冬月丫头说,少夫人坐在大少爷腿上,她一急出声要少夫人庄重点,结果就……”
  “哼,买来的女人就是这样不知礼数。”老夫人睁开眼,“她和追命成亲都一个多月啦,肚皮还没有动静吗?你该不会挑了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吧!”
  哪那么快呀,何况能不能生也不是只看女人,大少爷的破烂身子也是有目共睹的,虽说近来调养得还不错,可老夫人要抱孙会不会太心急了点?不过这种话,徐嬷嬷只敢在肚子里嘀咕,半声屁也不敢响。
  “还没呢,老夫人别急,应该就快了、就快了……”打哈哈的徐嬷嬷正不知该如何接话时,外头丫鬟来报!!
  “老夫人,柳家小姐来了。”
  老夫人闻言眉开眼笑的坐正起身,“堤芳来了吗?先请她过来我这儿……对了对了,赶快派人去请大少爷,就说表小姐来了。”
  却只见徐嬷嬷和丫鬟为难的对视一眼,徐嬷嬷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老夫人,大少爷不在府里……”
  “不在?!”老夫人一愣,“他病好全了吗?上哪去了?”
  “他……他陪少夫人回门去啦!”
  “你们实在不用这么紧张,这条路我来来回回走上不下几百回,不必担心我会走岔了路。”
  入了皇甫家门,当上人人欣羡的少夫人,并不表示她从此变得娇贵,丧失行为能力无法自主,得依赖别人的帮助才不致迷失方向。
  只是谁知一出大宅门口,竟遇到昔日调戏过她的地方混混,见她在街上行走又色心一起,语多淫秽的不堪入耳。
  不过也因为发生这件事才让长孙无垢对小叔的印象大为改观,原本以为他是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镇日无所事事惹人嫌,亲眼所见他小露一手才信了他真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只消出几拳便将人打退。
  但她因此被当成不堪一折的娇嫩兰花,相公紧随相护身侧,皇甫别离和易香怜一前一后,以防再有闲杂人等故意碰撞。
  一干双手捧着各式礼品的下人走在最后,一行人在大街上也算是显目,不少人都投以注目礼。
  “嫂子,有句话说‘未雨绸缪’,又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大哥是不想一早的事又重演,你就忍耐一点吧。”
  长孙无垢冷哼一声,“早上那两个混混是不长眼,没瞧见你这尊凶神,现在你们把我守得滴水不漏,别说坏人了,连苍蝇都不敢飞过来一只。”
  “无垢,你是嫌弃为夫的我喽?”皇甫追命故作哀怨地道。今儿个风和日丽,他也觉得自个儿的身体、精神都相当舒爽,面颊泛起自然红润,沿途还吸引不少姑娘家的目光。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们小心得太过头了。”她怕被夫君误会的急急解释。
  早上的事情之后,一路上只要是男人稍微靠近她一些,皇甫家两兄弟就如临大敌一般,见是看似不入流的人,皇甫别离还恶声恶气的把人赶跑。
  “我明白了。这样好了,我跟别离一道走,让香怜陪陪你。”
  她闻言本想拒绝,但皇甫追命已迳自往前走去。
  “无垢姊姊,我真羡慕你。”看着皇甫追命走到前头和弟弟说话,易香怜主动靠上前来。
  她惊讶地一顿,“我有什么好让你羡慕的?”
  “你和大哥的感情很好。”
  “是吗……”她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夫君对她的爱宠实是女子之幸,相信没有人拒绝得了这份情生意动,让她心里满满地装的都是他。
  “一提到皇甫大哥,瞧你笑得一脸幸福的样子。”人美,笑起来也美,好像满园花儿一下子全开了。
  “我笑了吗?”摸了摸微烫的脸,她讶然自己无端的傻笑。
  “还笑得真好看呢!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娇媚,那个死人头也不会老当我是烦人的蚊蚋,常常置之不理的故意漠视我。”让人好火大。
  这两人吵吵闹闹是家常便饭,她毕竟是怀春少女,也想享受心上人的温柔体贴。
  “香怜妹妹别着急,那是他尚未明白自己的心意,有时候得到太多反而不知道珍惜眼前所有的,他就是太仗势外表的风流倜傥,才会厚颜无耻的以为你非他不可。”
  “你的意思是叫我以后不要理他,让他自食恶果没人要是不是?”
  她怔了一下,为之失笑,“你想错了,不是不要理他,而是别对他太好,男人身体有根骨头特别贱,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无垢姊姊,你的想法真特别……”
  “哈哈哈!贱骨头、贱骨头,前世,你说话的风格和我越来越像了,不枉费我一再在你身边洗脑,让你也能女子当自强。”
  突然现身的上官星儿高兴的拍着手,让长孙无垢吓了一跳。
  “星儿?!你怎么来了?”星儿说过,她根本无法接近追命,每回只要快瞧见他时,面前就会出现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她弹出去,让她始终无缘见着前世情人。
  或许是要将他们远远隔开,以免造成下世的混乱,减少无谓的纷争。
  “你们出来玩,我当然也要跟呀。好不容易你老公终于离你远一点了,要不然我还靠近不了咧……说到这个,他们也太夸张了,又不是总统出巡,干么紧张得如临大敌?”
  “总统?”
  “就是跟你们的皇帝差不多的意思啦,不过,我们的总统是可以自己选的,人民有投票的自由。”
  “什么?皇帝还可以自己选呀?!”
  “无垢姊姊,你的声音好小声,我都听不清楚。”是她耳鸣了吗?为什么听不见她一阖一张的唇语?
  “咳!咳!”长孙无垢以轻咳掩饰,将注意力拉回易香怜身上。“我是说你别心思全放在他身上,偶尔也替自己多着想着想。”
  “是这样吗?”她是否逼得太紧,反而让他的心越离越远,看不见苦恋他的心情?
  “你是流星山庄的三小姐,相信身边也有不少出色的男人中意你,虽然你们已定下白首盟约,可你一定得嫁给他吗?以令尊对你的宠爱,肯定不会勉强你履行一桩注定以泪水收场的婚约。”
  “说得好呀,前世!”上官星儿闻言忍不住击掌激赏道。
  话一出口长孙无垢自己也有些讶异,看来星儿成天在耳边叨念的那些“女性主义”,全被自己吸收到脑子里了。
  易香怜也听得惊讶的睁大眼,面露深思的神色。从小她就知道皇甫别离将来会是她的丈夫,她从没想过除了他还能嫁给谁。
  可是现在想一想,其实爹的大弟子、她的大师兄东方绝也对她很好,百般疼爱,只要她想要的东西,他都会想办法弄来给她。
  或许她真的太黏皇甫别离了,才会看不到别人的好,反而忍受他一再伤人的言词,她是爹捧在手心上的宝贝明珠呐!有必要为了一个男人而猛追不舍,受尽屈辱吗?
  “娘子是在怂恿香怜悔婚吗?”
  “哎呀!又来了──”
  前方不远处该是长孙家了,皇甫两兄弟回身过来想问长孙无垢正确的宅邸位置,这里的房子看起来全寒碜得可以,不像能住人的样子。
  只是皇甫追命一回头,上官星儿就惨了,咻地弹飞得老远。
  “咳!大嫂,我最近没得罪你吧!”居然插动那个小笨蛋抛弃未婚夫。
  堂堂大男人怎么可以被贬得一无是处,他是风流侠士而非见一个爱一个、处处留情的坏男人,犯得着一再轻贱他的人格,认定他一定会令女子伤心。
  这根小肋骨虽然很烦人,阻碍不少他寻美探访佳人的机会,但老在身边转着也挺有趣的,起码斗嘴时不愁找不到伴,她怎能剥夺他的乐趣?
  人家是劝和不劝离,他大嫂却是反其道而行,存心让他落得骂名天下臭,人见人嫌。
  “铜板要两个才敲得响,若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小心最后你连一个铜板也没有,自己好自为之。”话不用说得太明,点到为止。
  聪明人应该明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贪心的下场往往落得一场空。
  不是鱼跑了,就是被熊一口吞了。
  皇甫追命点头表示认同,“你嫂子说得是,香怜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对你又是一往情深,你要懂得好好把握,别以为她对你用情深就跑不掉,人生若能一帆风顺就不叫人生,意外总在你不注意的转角出现。”
  “追命大哥,你不要乱说话,我才没有对他一往情深,要不是看在他是我的未婚夫份上,我才懒得多看他一眼。”脸微红的易香怜嘴硬地不承认对皇甫别离有意,又羞又恼大声一驳。
  “哼!口是心非。”一听未婚妻半点颜面也不留的驳斥,皇甫别离有些不是滋味的嘀咕。
  “你说谁口是心非,我不喜欢你不行吗?你老是欺负我,又嘲笑我无闭月羞花之貌,称不上你对美女的严苛要求,当你未婚妻是我倒楣好不好。”一说到,她是满肚子苦水。
  谁都知道风流的他特别迷恋貌美女子,只要一瞧见中意的,总会想尽办法上前攀谈,让人家成为他的红粉知己之一,吟诗赏月,对酌花间,使出浑身解数逗佳人展颜一笑。
  而她这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却无这些礼遇,不时还得遭受他言语批评,泥塑的人偶都有三分土气,何况是人。
  “不喜欢我?”他脸皮抽搐地抖了几下。“不知是谁老追在我后头,赶都赶不走。”
  “你……你……你可恶,以后我再追着你跑,天罚我烂肠烂肚子,一辈子没人要。”她赌气地朝他大喊。
  表情蓦地一变的皇甫别离笑得很僵。“用不着发这么重的毒誓吧!我又没说我不娶你。”
  一说完,他微微一怔,虽没说不娶她,但也没打算娶她过门,他这一言不就是自打嘴巴,自相矛盾?
  “哼!”头一甩,易香怜看也不看他的头转一边去。
  他这下子是自讨苦吃,该说的话不说,不该说的却有如拦不住的洪水,一倾而下酿成巨灾,想要修补决裂的破洞可就困难了。
  俗语说得好,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小看女人,小人小伎俩还能防范,而女人心思千回百转,怎么摸也摸不透彻,深如大海。
  皇甫别离鼻子一摸不想自讨没趣,一点也没将易香怜的气话放在心上,他想她不过在气头上说说罢了,等事情一过又忘得一干二净,照样贴在身后和他大呼小叫。
  “这对小冤家,十足孩子心性。”皇甫追命摇摇头,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无垢,岳家到了吗?”
  她有些忸怩的想抽回手,几个邻居探头探脑的打量还窃窃私语,虽说是自己的夫婿还是会招致闲言碎语,她不想落人话柄。
  但抬头看见丈夫眼底的深情,心一软,随他了,星儿不是常唱一首还挺好听的歌,什么“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她听得多了,也能哼唱个两句。
  星儿说这首歌叫“勇气”,是到KTV必点的情歌……二十一世纪的世界真的很难让人想像那是什么样子。
  丈夫宽厚温热的大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这样的感动,是比那些异样目光、蜚短流长还更值得她重视。
  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她颔首,“嗯,到了。”
  “我的天呀,这屋子能住人吗?”
  易香怜的一句惊呼,也道出了众人内心的疑惑。
  眼前的破屋灰墙剥落,茅草疏松,干掉的泥土涂抹在裂开的墙上,窗破不补任由冷风飕飕的灌入。
  皇甫家的柴房都比这矮墙屋舒适,若非亲眼目睹,他们还不晓得真有人穷得连间像样的屋子都住不起。
  “无垢姊姊,你们为什么不买大一点的屋子?”好臭,她踩到鸡屎了。
  “无米,何不食肉。”长孙无垢淡然扬音,脸上并无羞窘的神色。
  自食其力没什么可耻的,一家人相守在一起的快乐是无可取代,千金不换。
  皇甫追命充满怜惜的目光停留在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上,内心很不舍,“以前,你一定很辛苦吧?”
  她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呃……无垢姊姊,我不是有意的。”她好像太天真了,说话不经大脑。
  “无妨,我了解你是无心的。”但是她心口仍有些受伤的感觉,毕竟没有人愿意让外人看见昔日的落魄样。
  “你不怪我,我反而难过,不如你骂我两声……咦,那个粗壮的汉子干么拉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看来绝非善类。
  几个人闻声望去,长孙无垢的脸色倏地一变──
  “无邪……”
  “放开我,放开我,你抓着我想做什么,快把我放开……放开!”
  血色尽退、神情惊慌的长孙无邪怒捶紧扣她手腕的汉子,眼眶含泪地白着脸,极力反抗想要挣脱,却因女人天生力气小而未能如愿。
  自从大姊一离开,她才知道她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为家人挡风挡雨还得为生计奔波,护全一家人让他们完全不懂外面的人心凶恶。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娘和她有多软弱,平时大姊一个人能做的事,她们怎么做也学不成三分样,丢三落四好像稚儿学步,走一步跌两步,没办法独立。
  她从没像现在这么想念大姊过,如果她此时在这里的话,她会神情自若的解决眼前的难事,而不会像她一样慌乱无措,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放开你?!你在跟大爷我说什么疯话,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难道你想赖帐不成。”
  “我……我又没欠你钱,你凭、凭什么抓我……”抓得她好痛,手臂快断了。
  “哼!老子欠了一屁股债没钱还,当人儿女的就要尽点孝心,别让你老子缺条胳臂少条腿,那就难看了。”
  脚下一软,长孙无邪悲愤的泪水夺眶而出。“我爹他又去赌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一再发誓不赌了,拿了这个月的家用打算做个小买卖。
  “啐!还输得快当裤子,说什么是皇甫家的亲家,随便一开口就有大把的银子,我看他是打肿脸充胖子,谁不知道他家女儿嫁给快死的病痨子,搞不好就要守寡了,他拿得到银子才有鬼。”
  赌场打手王虎一脸横肉的猥笑着,使劲的一扯毫不心软。
  “你说我大姊嫁得不好?”是这样吗?难怪她从没回来瞧一瞧家人是否安好。
  她是怕他们伤心吧!担忧自己的牺牲会带来他们的难堪。
  “嫁个半死人能好到哪去!你最好给我安份点,别想逃,瞧你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大概可以卖个好价钱。”呵呵……细皮嫩肉的,尝起来的滋味一定不错。
  “你……你要把我卖了?”眼前闪过一阵黑,她惊得差点昏厥。
  “谁叫你老子爱赌,他说家里值钱的东西随我搬,你就认命吧!”哈……这笔交易还真划算,她挺值钱的。
  泪雨直下的长孙无邪羞愤难当地不肯就范,“我爹欠你钱就去找他要,关我什么事?”
  “所谓父债子偿你懂不懂!我先警告你,要敢跟大爷我闹,我就打死你家那一老一少。”看她还敢不敢使性子。
  “别……别伤害我娘和弟弟,我……我跟你走就是……”没想到有一天会轮到她为这个家付出。
  十三岁的小姑娘被迫成长,为了环境所逼,她不得不向命运屈服,生就卑贱的女子根本没能力与之抗衡。
  她心冷了,想着如果这一走,娘和无忌的未来该依靠谁,爹的赌瘾犯了又找谁要钱,她还有回家团聚的一天吗?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流,如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了。
  “这才乖,以后有你吃香喝辣……啊!谁打我的头,快给你家大爷我滚出来。”他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皇甫别离不愧是江湖高手榜上前十有名,只见他身形神出鬼没,轻功一展、出拳之快,让人被打了还搞不清楚是谁出乎。
  “光大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视王法何在?”
  “谁说我强抢民女来着,她是自愿跟我走……啧!又一个水做的美人儿,你来给爷儿作伴不成。”不知死活的王虎淫笑着,眼中只有天上掉下来的美人,无视其他人。
  “离弟,如果他的手碰了你嫂子,你会怎么做。”皇甫追命嘴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
  “剁了它。”面露寒色的皇甫别离冷冷说道。
  “那样似乎太残忍了,我怕在场的女眷受不得惊吓。”剁了它未免太便宜他。
  他肩一耸,冷笑的挑起眉。“那就弄锅热油烫熟,省得鲜血四溢。”
  “听起来挺不错的,你锅子准备好了吗?”整个人丢下去油炸。
  “听你差遣。”随时。
  听着两人一搭一唱的说着,色胆包天的王虎忽地冒出一身冷汗,两脚直打摆子地差点尿湿裤子。
  他怎么没发现娇滴滴的小娘子身旁还跟着一群人,个个目怒凶光的瞪着他,一副随时会冲上前将他撕成碎片的模样。
  他不过照大老板的命令来抓人而己,用不着把命搞丢了。
  “你……你是谁,少多管闲事,快点让开。”他大声吆喝壮胆。
  “你这不长眼的家伙,皇甫家的大少爷、二少爷及少夫人在此,你休得无礼。”忠心护主的秋菊声更宏亮的喊回来,让他知道他得罪什么人。
  “皇甫家的……”那不是……他一惊,视线仓皇扫过眼前几人,回头瞧瞧哭得不能自己的泪人儿,仔细一此较两个女人的面貌,确有几分相似。
  而泪眼蒙蒙的长孙无邪垂头低泣,突然来了一群人她也没有心思多想,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恐惧悲伤里,直到长孙无垢出声一唤──
  “无邪,过来。”
  这声音、这声音是……“大姊?!”
  “还不放开我妹妹,想尝尝热油的滋味吗?”她绝对顺其心意。
  明明是轻柔温雅的软哝嗓音,听在王虎耳中却有如三月的雪花,轻而飘忽地冻得他背脊发凉,不自觉的松开手。
  这一松手,性子急的易香怜立即发挥侠女风范,一把抓过长孙无邪,让她安全的在他们保护之下。
  “啊!不对!你们怎么可以抢人,我和素女院的嬷嬷谈好价钱了,今天就要带人过去。”这要不能交差,他准会挨上一顿刮。
  易香怜不解,“素女院?”那是什么地方?
  皇甫别离低声说道:“以出售处子初夜闻名的妓院。”
  “你竟然敢把我妹妹卖到妓院?!”惊到极点的长孙无垢愤怒地手指一颤。
  被她突地一冷的怒颜一吓,王虎肩一缩的嗫嚅,“你爹欠了我们赌场的钱,我们拿她抵帐有什么不对。”
  “胡说,我爹是读书人从不沾赌,他的病还没好……”她激慨的一辩,忽地一阵轻扯拉着她衣袖。“怎么了?无邪。”
  “爹他……他病好了。”
  所以呢?
  “他染上赌博的毛病,而且还欠下不少赌债。”
  身一晃,长孙无垢震惊地倒抽了口气。“你是说确有此事?”
  “嗯。”她头一点,掩面痛哭。“姊,怎么办?”
  心头的震撼比不上妹妹的眼泪,长孙无垢轻缓的吐出一口气,拥着她轻拍抽动的背。
  她觑了丈夫一眼,忽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本以为爹是人贫志不穷,谁知他会沦落到欠下赌债,要将幼女推入火坑的地步。
  勉强忍住泪意,她别过脸去,不敢面对夫婿。
  体贴的皇甫追命见状是心疼不已,瞪向王虎的眼神里尽是冷静的算计。
  他面无表情地问:“我岳丈他欠你们多少银子?”
  王虎边搓着手贪婪的笑了,“不多不少,一百五十两。”
  “还不到二百两,小钱。”他平静的说道。
  一听到小钱,王虎懊恼没多报几百两好中饱私囊,皇甫家的银子多得数不完,能讹多少是多少,他竟蠢得错失良机。
  “这笔钱是我丈人欠下的,你就找他讨去,看要劈了他,砍了他,斩了他,还是碎尸万段,父债子不还,你敢让他去赌就要自负后果,我们为人晚辈者一概不理。”
  如果赌场不借他翻本,他就不会越欠越多,加上利滚利数字惊人,他根本永无翻身一天。
  “你……你……”为之傻眼的王虎愣在当场,有些回不了神。
  “还有,你知道买卖人口当受何等刑罚吗?”他仍旧维持平静语调,表面看不出一丝怒气。
  “嗄?”他又不是当差的,怎么会知道。
  “一般百姓少说关上七、八年,若是把咱们皇甫家的名号往县太爷的公堂一抬,没个一、二十年怕是出不来。”
  王虎听得瞠目结舌,神色也跟着慌张起来。惨了惨了,他可不想真的被关二十年呀!
  “以后别把主意打到我小姨子身上,要是我岳丈家人掉了一根寒毛,我就拿你全家的命来赔。”
  声调轻如飞羽的威胁铿锵有力,听得凶狠成性的王虎不寒而栗,几乎没二话的连忙点头,怕皇甫家真要县太爷砍了他全家,老婆孩子无一幸免……
  呃!等一下,他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妻小。
  被吓傻的粗壮汉子猛一回神,眼前哪有皇甫家的少爷、少夫人,只留下一地分不清谁是谁的脚印子……和扳着指节、笑得让他心里发毛的皇甫别离。
  一行人才刚进长孙家门,长孙无忌即从外头狂奔而来,一身是泥的擦出不少伤口,看得出他在急迫的追赶中曾多次跌倒,但仍爬起来再追,生怕他二姊被带走。
  他和娘去河边采些野菜、抓些鱼,家里没钱买米了,方才听邻人说王虎那恶霸率人来抓人,他们母子俩一急,采好的菜、抓来的鱼也顾不得要了,连忙跑回家。
  随后出现的是伤心欲绝的柳氏,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舍弃谁都痛心,身为母亲最无奈的一件事是护不了儿女,她伤心,她悲痛,她心如刀割,暗恨丈夫的无用和自己的无能。
  看着娘亲和弟、妹并未因她的出嫁过得更好,长孙无垢这不论遇到多少凶险都能屹立不摇的大树终于撑不住了,两道无声的泪顺流而下,沾湿了衣襟。
  从来坚强得让人以为是磐石的大姊居然哭了?!这是长孙家两姊弟第一次看到大姊在人前落泪,她静静地抽动纤细薄肩,不发一语地拥住家人。
  “大,大姊,你回来了……”长孙无忌哽咽地说,“我好想你……”
  长孙无垢以绢帕为幼弟擦拭着眼泪,不舍的说:“无忌,怎么又瘦了呢……”
  一旁的皇甫追命见状叹了口气,弯身扶起妻子,以眼神示意丫头们扶起丈母娘等入座。
  只是破屋子里就连板凳也没几张,几个人坐下后只见皇甫别离和未婚妻局促地站在一旁。
  “岳母,小婿迟到今天才携无垢回门,失礼之处尚祈见谅。”
  柳氏拭拭泪,“不打紧、不打紧,无垢嫁过去过得好就好了……无垢,你这丫头别哭了,唉,打你懂事后也没看你流过一滴眼泪,今天是怎么回事?还是受了什么委屈呢?”她意有所指的瞥了瞥女婿。
  长孙无垢摇摇头,“夫婿对待女儿极好,女儿是心疼娘和弟妹……娘,那笔钱呢?还有不是说好了该为你们重新购置房子,你们怎么没搬到新房子去?”
  “还说呢,钱早就被爹赌光了。”长孙无邪气愤填膺的开口,“大姊,你都不知道爹有多过份,皇甫家给的钱都让他拿去孝敬给赌场了,我们拦他也没用,他还说,日子真要过不下去就要让我出嫁,娘不依跟爹吵,爹就说大的能卖为什么小的不行……”
  “大的能卖?”皇甫追命不解地打岔一问。
  “大哥,你不知道吗?”皇甫别离和易香怜面面相觑,大嫂是买来的这件事在城里恐怕是无人不晓啦,该不会大哥这当事人竟是毫不知情吧?!
  “大嫂是皇甫家买来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