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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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丫头,你又想野到哪去,温泉旁的石苔清了没?别让客人踩滑了脚。”
  温柔像泉水滑过心窝的声音很难想像是出自一名六十岁老妇的口,只闻声不见人的话会以为是三十出头的绰约妇人。
  活了一甲子的曾岑没受过多少教育,小学没毕业就给家里送人当童养媳,十岁不到已注定了她一生命运,再无挽回的余地。
  所幸收养她的人家算是和善,没让她吃太多的苦,当成女儿在扶养。
  以前的人大多早婚,所以她十五、六岁时就和养兄凑成对,生活还算和乐,一家七口人共同经营温泉馆不分彼此,那时的幸福她至今难忘。
  後来战争爆发了,丈夫和小叔被派往南洋一去不回,伤心欲绝的两老也在同年辞世,一时间她失去挚亲的依靠,茫然无措。
  但天无绝人之路,牙一咬她硬撑家计继续经营,无视妯娌和小姑吵著分家的纷争,一肩挑起所有的责难。
  转眼间四十个年头过去,身边的亲人也一个个离去,她由什么都不会的少妇磨出一股不服输的韧性,坚忍不拔的死守她视同家的温泉馆。
  日子过得真快,自从送走女儿,女婿又过了十年,当年活泼好动的小孙女都长成大女孩,她又得操心咯!
  正如那年霞姊的托孤,她一个妇道人家得独力带大孩子,其中的辛酸苦涩不足以道以外人知,就怕没将人家的孩子教好。
  幸好两人都算乖巧,听话,没有学坏,她的一颗心才定下来。
  “瞧瞧你这样野,我当是山里的野猴穿起衣服,乱七八糟的头发也不修一修,东卷西卷地活似王老头卖的麻花卷,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别活蹦乱跳,文雅点、秀气点,我养的是人不是活跳虾……”
  唠唠叨叨是老人家的毛病,她也难以免俗的爱念上两句,一天不念会浑身不舒服,不管有错没错先念一顿。
  “山里的猴子有我这么可爱又勤快吗?”拖把横过肩像在扛枪,笑嘻嘻的春天赤著脚准备拖地板去。
  清水一桶,拖把一支,抹布两条轮著用,她可是全副武装上战场,打算和顽强污垢及青苔奋战到底,非消灭它们不可。
  不过零用钱能提高些更好,老做免费劳工会长不高的。
  “你喔!也不知害臊,叫你做点事还装可爱,都几岁的人了。”调皮捣蛋她跑第一。
  “年龄再大也是外婆的心肝宝贝呀!难道外婆不疼小春天了?”束起马尾,方便东奔西跑的她撒娇的说。
  “哼!谁疼你这个讨厌鬼,三天两头的惹是生非,还学人家攀墙夜游,光会折腾我这把老骨头。”要不是镇上治安好得没话说,她非愁白几根头发不可。
  偷偷的吐吐舌头,春天用滑行之姿开始拖地。“人家有在反省啦!你就别再念了。”
  “你以为我爱念你呀!成天老想著往外跑,狐群狗党一堆不学无术,再不念你都要飞天了。”念她是为她好,谁要当个惹人嫌的老太婆。
  才怪,人不会飞。“是是是,外婆英明,丫头受教了,以後我从早到晚都跟著外婆,直到你嫌腻了为止。”
  马尾甩来甩去,一道忙碌的清丽身影在走廊上来来回回,湿拖把拖完地之後还得用乾抹布拭乾,然後再上一层防虫蛀的水蜡。
  一开始是看大人玩得起劲似,她好奇的跟在屁股後面打转,慢慢地成了她的工作。
  原本拖地、打扫的阿婆因闪了腰而辞工,外婆要忙里忙外招呼更加没空闲,为了节省人工开支她自告奋勇的担下清洁大使,好让外婆能轻松些少一点负担。
  其实像这样的清洁工作一周大概两次而已,而她在学校的课业并不重,一天练个几小时的古筝、弦乐交差,大部分时间她等於无业游民。
  所以她常参加各种活动,举凡运动她都喜欢,海上陆上驾轻就熟。
  不过她最爱的是马术竞赛,因为马场是父亲唯一留给她的礼物,而她又有这方面的天分,因此光靠比赛奖金她已是小富婆。
  目前由姑爹负责管理,好几回她想将“春天牧场”送给他,可是他老是拒绝,笑著说要留给她当嫁妆,免得被夫家欺负。
  姑姑死的时候她已经十七岁了,她知道姑爹是放不下两人曾有的回忆,膝下无子的他才四十多却不想再婚,守著逝去的爱情缅怀一生。
  不是她乌鸦嘴爱诅咒自己家人,似乎他们家的人都不长寿,除了外婆之外,都死於非命,没一个寿终正寝。
  以後她会不会也是短命鬼,重复先人的命运?
  “少给我嘻皮笑脸,真要你安安静静的留在家里陪我,太阳大概打西边升起。”她可不敢指望她像个女孩。
  春天噘起小嘴,“外婆很瞧不起人喔!我本来就很乖。”而且是她的酒窝在笑,她没有嘻嘻哈哈。
  岑婆婆剥著豌豆一瞅,“好呀!从明天起你乖乖地待在温泉馆招呼客人,让外婆休几天假享享清福。”
  “什么……”啊!好滑——
  突然的要求让她儍了眼,一个不巧踩上半湿的毛巾,身子不稳的向前滑行。
  可想而知有多惊险,地板打上蜡又光著脚,要想平安无事真的很难,一桶水又正好摆在中央,想闪反而趺个四脚朝天,没闪过地搞得一身湿。
  几个老客人和员工一瞧都笑得前俯後仰,直说猴子落水了,没人想去拉她一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瞧瞧你做的好事。”又得重拭一遍了。
  剥完豌豆接著削丝瓜,不见起身的老人家叨念了几句,看也不看她的继续手边的工作。
  好疼哦!屁股开花了。“那是你吓我才会害我滑倒,本来我做得得心应手一点事也没有。”
  “你是在怨我?是谁说要帮我分担些事?”真要盼她来接手,兔子都会说人话了。
  她哪敢怨,是被吓到了,“我是指帮你扫扫灰尘拖拖地,顺便倒倒垃圾,哪有说要招呼客人。”
  那些叔叔伯伯阿姨大婶老爱问她一堆怪问题,不是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就是想帮她牵红线,谁谁的儿子长得俊,哪家的儿子又有多好,比来比去常比出火气。
  他们从来没想过镇上的年轻人她都很熟,谁优谁劣问她最清楚,吹捧再多也改变不了人的本质,那些有幸上榜的男孩子全是她的哥儿们。
  和这些过度热心的长辈们聊天比爬一天山还累,而且谁都不能得罪地只能陪笑。
  “丫头呀!外婆老了,以後要学著照应里外,哪天我动不了就是你的责任,别把我的温泉馆搞成三温暖中心。”将来还不是都要留给她。
  揉揉屁股,春天笑著滑到外婆跟前将脸贴在她膝盖。“外婆还很年轻,再活个百来岁不成问题,我会一直陪著你帮你抹地擦窗户。”
  “嗯哼!说得真动听,我看你巴不得累死我老太婆,省得我在一旁罗罗唆唆。她还不了解她爱玩的天性吗?一刻也静不下来。
  “哪有,外婆污蔑春天的诚心,我要和外婆一样死守‘春天温泉馆’,绝不让它断在我手中。”她信誓旦旦地说道。
  “有志气,但你不用嫁人了吗?”这是她唯一担心的事,远嫁外地就无法守住这块地。
  为了陪她老太婆,丫头已经舍弃台北的大学校就读镇上的艺术学院,她晓得她很想上日本的马术学校,可是权衡再三还是选择留下。
  春天这孩子天分很高,学什么东西都快,留在小镇上是埋没了她,她不能再自私的连她的未来也要剥夺。
  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等到她心中有人再来下决定也不迟,她这把老骨头还能拖上几年。
  春天表情微腼地摇著岑婆婆的膝盖,“婚姻不代表终结女人的意思,大不了我学妈拐个老实丈夫落地生根,叫他插翅也难飞。”
  “呵……天底下有几个像你父亲一样的笨蛋,买一送二倒贴你妈。”说得贴心,就怕日後没老实人肯上当。
  “喔!我要告诉姑爹,你说他和青羽姑姑是‘陪嫁品’。”哈!她要打小报告。
  岑婆婆皱起眉,“你……”疯疯颠颠的说什么陪嫁品,小孩子心性。
  “你要告诉我什么?可别说你要嫁人了。”
  爽朗的笑声先至,阳光下的影子随後出现。
  站在门口怕弄脏地板的精壮男子提著一桶羊奶,香味四溢不带羊骚味,笑眯的双眼微带蓝芒,有一半英国血统的他不像西方人,除了五官较立体外,看起来比原住民更像原住民。
  听说他在英国事业做得很大,祖父或曾祖父那代还有爵位封号,可是为了心爱的女子毅然放弃一切尊荣,随她定居台湾。
  即使挚爱的妻子已不在人世,爱上这片无华土地的他却没打算离开,这里还有他未完的责任及真心疼宠的人儿,若无意外他会在此终老一生。
  “姑爹,你干么取笑人,我要嫁人也得经过你同意,不然我可不敢嫁。”春天俏皮的眨眨眼,一脸无赖样。
  意思是要赖给他养,他不能说不。
  其实以辈份来说她应该叫姑姑为阿姨,伹小时看同龄小孩叫姑姑,她也学著叫,大人便由她去,叫著叫著就改不了口。
  “真的吗?我是不是该倍感荣幸,买串鞭炮来放?”闹水灾了不成,怎么一地的水。
  “现在响应环保不使用鞭炮,你乾脆折现让我买零嘴……哎哟!我被菜头攻击了。”蹦蹦的跳开,春天头顶多了菜渣。
  岑婆婆一斥,“没大没小,讹诈起自己人,你的零用钱还不够多吗?”家教差,欠规矩。
  钱哪有人嫌少,办个活动就没了。“外婆,你别老用偷袭这一招,万一你下回失手真丢个萝卜过来,我的脑袋准爆浆。”
  “我拜拜用的凤梨和榴楗还未剖,你要不要先试试硬不硬?”说不定还没她嘴硬。        
  “哇!谋杀。”春天一跳跳到蔚海洋身後,生怕铁齿的外婆真拿她当试验品。
  好香的羊奶,偷喝一口应该没人看见。
  “丫头,别躲在姑爹後头偷偷摸摸,你有两天没到牧场了,春天二号非常想念你。”以她爱马的程度很少间隔两天没去喂马。
  春天牧场一共有七匹纯种马,不过有两匹已经老了,三匹算是小马,真正能参加比赛的好马只有春天一号和春天二号。
  以前牧场上还野放不少牛只,但因口蹄疫的缘故全面扑杀,後来改养些食用羊和山猪,这些年的成果算是不错,销路甚佳。
  虽然现任的经营者是门外汉,但用心程度不输专家,刚接手的头一、两年小亏了成本,渐渐的养出心得竖立口碑才打响名气,转亏为盈。
  有点小心虚的春天将沾了羊奶的食指放入口中一吮,“我在帮外婆拖地。”
  “拖地?”蔚海洋怀疑地瞧瞧杉板上的水渍,说是玩水还差不多。
  “别信这丫头的话,满嘴的胡说八道,一下了课也不知跑到哪儿胡闹,有时连晚饭也没回来吃,”比她老太婆还忙。
  “春天,你又不懂事了。”说是责怪反是关心居多,他一向拿她当女儿看待。
  幸好她并未学坏,否则他得负起一半宠坏她的责任。
  “哪有,你们都误会了,我正在进行校外学习。”春天说得煞有其事,他们听得含含糊糊。
  “什么校外学习?”怎没听学校的教授提起,前两天他才碰上她的系主任。
  “打工。”春天大言不惭的说道。
  同样是不支薪,但有很多福利。
  “打工?!”
  两道惊呼不约而同的响起,不想相信她放著家里的事不做反而去替别人卖命。
  “你们不要瞪大眼睛嘛!好像我去从事什么作奸犯科的工作,我总有点用处吧!”他们似乎不信任她。
  “你做什么?”岑婆婆像审问犯人一样追究到底。
  “就是和家里差不多,帮忙打扫,整理环境,替花浇浇水……”反正洞都挖了,不种些东西怪不协调的。
  花是她去挑的,伹付钱的另有其人,她只需要提供意见就有大餐好吃。
  “是镇上的人?”是米店的老板还是春天商行的胖阿美?
  “对,刚搬来的。”大大方方的用杯子舀一杯羊奶,春天洗净双脚用一只脚踩抹布沥乾翻倒的水。
  “刚搬来的……”咦!难道是……“你是指雷家老宅子的新主人?”
  “鬼屋……呃,对啦!是雷家老宅,不过要改名聂家豪宅了,刚搬来的邻居姓聂。”鬼屋要翻新了,以後没地方扮鬼吓人。
  “聂?!”蔚海洋像想起什么地陷入沉思,对这个姓氏十分敏感。
  前些日子也有个姓聂的想和他合作开发观光牧场,但他一口回绝了,春天牧场是私人土地不开放观光,他不愿让一群不懂马的观光客任意糟蹋。
  春天不怕引发大战的抛下一句,“他说要‘并吞’咱们的温泉馆喔!”
  “什么?!”
  如雷的吼声穿透云霄又反弹回来,投下一枚炸弹赶紧开溜的小人儿哼著歌,拿著粗刷住户外温泉走去,烦恼的事由大人去头疼。
  风吹过杨柳泛起一池绿,远处的海浪拍打著岩岸,春天的心情非常春天,一片详和。
  交头接耳的长辈正讨论著如何拆炸弹,无暇约束她的行为。
  春天,很美满。
  ※        ※        ※
  “哇!整形前和整形後真的差别甚多,舍得花大钱的人才有好门面。”白色的耶!她一直以为深红近乎褚。
  “你会不会说话,又不是人怎么整形,应该是建筑工地和成品屋。”原来上面的斑点是鸢尾花不是老鼠屎。
  “你才给我看点书,学服装设计的要多补充些资讯,别让人家笑你土包子。”水晶灯组长这样,不知敲起来会不会破。
  “哼!广传系的小蝌蚪都还没成蛙呢!井中看天可别把眼珠子看掉了。”天哪!最新型的电浆电视,有四十五寸吧!
  雕塑系的杨轻燕,和广播电视系的柳如洁,两人一言一语互相吐著槽,表面上装做若无其事的东摸西摸,但眼底的惊讶是瞒不了人。
  通常她们恶作剧的时间以晚上居多,白天怕人发现很少走动,因此她们几乎忘了日夜景致的不同,老记著夜里的阴森。
  略加整理後雷家老宅显得明亮有生气,杂乱一清除便显出贵气,原本以为的东西还以本来颜色,全和当初的想像差之千里。
  像翻倒的酒柜原来是鞋柜,流理台的夹层一抽成了餐桌,半人高的高脚凳竟是花台,看来如存钱筒的圆型器一擦净,结果是一盏壁灯。
  紧密的枝叶一修剪让光透了进来,新栽的花木摇曳生姿,少了遮阳的枝叶,室内的宽敞一览无遗,举办个小型派对不成问题。
  虽然还有很多小地方需补强,但对看惯鬼屋的她们而言,这里已经是天堂。
  窗洁几明,地可见人,一壶洛神茶三盘点心,旁边还有削好的西瓜和苹果,要有人敢说这里是鬼屋肯定会被活活打死。
  “你真好命呀!春天,有好康的打工机会为什么不通知我们?”光一个人享受算什么朋友。
  一块蓝莓派刚要放进嘴里却被半路拦截,她微楞了一下,“没工钱的,你们要做吗?”
  “要。”
  两人异口同声的抢著发狠,朝茶几上的点心下手。
  有得吃又有得拿谁管他工不工钱,打工像在度假谁会拒绝,普通家庭的小孩哪住得起豪宅,过过乾瘾暗爽也好,起码见识过大户之家的奢靡。
  没吃过鱼翅闻闻香也算够本,何况还有五星级饭店主厨的料理,她们就算腿断了也要爬过来尝尝味道,怎能让她一人独享。
  好朋友的定义是有福同享,有难她自己担。
  春天呀春天,真是美好的季节。
  “春天,你有没有暗损什么好处没和好朋友分享?”比前阵子晒得黑的柳如洁凑上一张大脸。
  谈恋爱算不算?“冷气还没装配好,你不要靠得太近。”
  奇怪的天气,忽冷怱热。
  “顾左右而言他,一定有鬼。”杨轻燕惨白的脸中有两颗熊猫眼。
  学期快结束了,她熬夜雕塑作品。
  “没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关冷气什么事,她言词闪烁。
  就像黑白无常,两人一起夹攻她,非逼她现出“原形”不可。
  春天一脸无辜,“你们想太多了,我也只是工读生而已。”兼屋主的女朋友。
  被强迫的。
  柳如洁瞪大双眼,“骗人也要找个好理由,有哪家的工读生还有下午茶可享用,你根本是来享受的。”嫉妒呀!为什么不是她。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她大部分时间用来发呆。“因为主人不在家,而我的人缘好。”
  “你的意思是厨师喜欢你,所以主动为你准备下午茶好讨好你?”杨轻燕在心中大喊,羡慕呐!她想和她交换身分。
  “呃!这个……”不敢直视两人的春天吞吞吐吐,企图以笑脸掩盖说不出的情事。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何必张扬,她还不确定是不是和他相恋,单方面的宣告总觉得不切实际,心中无法踏实老悬著不上不下的空桶。
  他的吻让她迷惑,他的抚触令她火热,他的凝视叫她心慌不已,想逃开他眼中的专注。
  她有种陷下去的感觉,仿佛他的霸气只为娇宠她而生,他挖掘出她所不知道的多重风貌,原来她也有所谓的情欲。
  没谈过恋爱的人又怎么晓得恋爱时该有的反应,有点慌,有点乱、有点不由自已。
  如果连她自己都理不出头绪,她拿什么去告诉别人。
  谈恋爱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春天,你不会在发春吧?”虽然那夜很暗看不清楚,但声音低沉的男人应该长得不错。
  “柳如洁同学,你看太多动物频道了。”动情和发春是两码子事。
  “少罗唆,你给我交代清楚,不然……嘿嘿!”柳如洁沾满果酱的手在她鼻前比画。
  扬笑以对,春天趁机推开她。“胶带一卷十元自己去买,浪费食物会遭天谴。”
  “你……你敢跑。”丫好,跟她拼了。“燕子,你由左边围她。”
  “唉!又要运动了。”她才刚吃下一盘点心耶!肚子鼓鼓的。
  口中的无奈和眼底的兴奋成反比,杨轻燕一口喝光杯里的洛神茶,兴致勃勃地玩起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边追逐边发出巫婆的尖笑声。
  三人如平时在鬼屋游荡一般肆无忌惮,追来逐去无视一室的昂贵摆饰,尖叫声连连,让人以为是凶杀案现场。
  提早结束饭店视察的聂沕离一踏进半敞的门,年轻飞扬的嘻笑声让他有种回到校园时代的错觉,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时光。
  但是那张令他连听简报都分心的笑颜映入眼中,他轻倚著门看阳光洒在她脸上,无法言喻的幸福感充满胸口。
  这就是他要的快乐。
  不华丽富贵,不哗众取宠,没有名牌服饰和昂贵的珠宝,只有以春光编织的甜蜜融人心底,让黯然失色的房子多了生命力。
  他把春天留在屋里,四季如春。
  “啊!有外敌入侵。”
  个性像男孩子的柳如洁眼尖的发现男人的存在,她立即发出警告。
  “天哪!他长得好有型,我真想要他脱光衣服。”好棒的线条。
  眉一挑,聂沕离不置一言的以眼神询问亲爱的“女友”,她的朋友正在意淫他。
  春天忙开口解释,“燕子……呃!轻燕是雕塑系的学生,她要你脱光衣服的原因是想以你的身体做个雕像,绝无邪念。”艺术家的怪僻,随时随地寻找“灵感”。
  “你不嫉妒?”他的身体只属於她。
  她的表情平和得叫人生气,尤其是不合妒色的度量。
  “艺术嘛!轻燕是相当有潜力的雕塑家,她的鉴赏眼光一流。”
  呃!她说错了什么吗?怎么他怒气冲冲像要杀人?春天想了想还是想不出自己说了什么恼人的话。
  “春天宝贝,你就那么乐意将我的身体出借给你的朋友吗?”聂沕离脸上带著笑,但他的眼神令人胆寒。
  看似平凡的一句话由他口中说出却显得暧昧,恍若春天敢点头她就死定了。
  “你说得好像牛郎出租。”身体是他的,他有任意使用权。
  一旁的柳如洁和杨轻燕因春天挑眉一出的话语噗哧一笑,再无知也察觉出一丝异样,那男人的电波强烈得快将春天烧透,她们还能看不出其中的关联吗?
  “春天,你当我是谁?”堂堂饭店巨子说成低贱牛郎,她真懂得伤人的“艺术”。
  “你是聂沕离嘛!你不会像小说中的情节失忆了吧?”春天略显关心的伸手覆上他的头,察看他有无哪里受伤。
  一口怒气硬生生的噎下化成一声叹息,“我没有失忆。”
  “那你干么问我你是谁,你生病了吗?”有病要看医生才会好得快。
  聂沕离抬起她的脸狠烙一吻,两道明显的抽气声让他满意,她不懂,总会有人懂。
  “我家春天劳你们多关照了,她单纯得不知人性险恶。”也就是蠢。
  “你家春天?!”
  春天什么时候变他的?
  “我们正在交往中。”
  两具僵直的化石僵立许久,暂时失去意识。
  情人们热烈拥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