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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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三圈、右三圈,屁股扭扭再三圈,一、二、三、四,再来一遍,左三圈、右三圈,屁股扭扭再三圈,二、二、三、四、再来一遍……”
  宏亮的声音响彻云霄,惊醒了沉睡中的太阳,光芒一射照出万道曙光,轻轻唤醒树叶上的露珠,反射出晶莹剔透的炫目光彩。
  这可不是婆婆妈妈在跳土风舞喔!更非时下女孩流行的健美操,将镜头往下拉、放大五百倍,某处山头的民宿前,一位疑似吃了兴奋剂的少女正在洗被单。
  洗被单就洗被单嘛!她兴奋个什么劲,还左三圈、右三圈的,让不知内情的人以为爱情民宿宣布倒闭了,准备改行开幼稚园。
  若问雷丝丝在高兴什么,她一定给你一个白眼,然后装老成地说句“不懂事”,转过身继续拧干泡了一夜肥皂的布料。
  她很乐,非常乐,乐得一整夜睡不著,所以一大清早就起来工作,以报老板的大恩大德。
  不过若是李元修告诉她“北海道三日游”其实是北边海滨道路三日游,她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大脑抽筋,抵死不参加所谓的员工旅游。
  “……左三圈、右三圈,屁股扭扭又三圈,三、二、三、四,再来一遍……心莲姊,早呀!你也出来洗衣服……四、二、三、四,再来一遍……”
  同样一夜无眠的刘心莲眉头是皱著的,不像雷丝丝那般无忧无虑,随便一件小事就开心得手舞足蹈,不会思考未来的事。
  而她却因为作了一个梦而惊醒,汗涔涔地不敢再睡,睁眼到天明才出来走走,看能不能让心情轻松些。
  “早安,丝丝,你起得真早。”真难得她也有早起的一天,不用老板去踹人。
  “早睡早起身体好嘛!年轻人要早点起床才有活力。”她做了个甩臂的动作,表示她年轻力壮,朝气十足。
  十七岁的女孩怎么可能不爱玩?要她整天守在一个地方工作实在难为她了,若非家庭因素,她会是个有爸爸疼、妈妈爱的天真少女,尽情挥洒属于她的青春年华。
  可是因为母亲爱喝酒的关系,她国中还没毕业就中途辍学,甚至差点被母亲卖给人蛇集团好换钱买酒喝。
  要不是后来辗转被带到爱情民宿,在老板拒收又推不掉的情况下,她的生活才逐渐安定下来,并透过老板身为镇长的关系,以肄业生的身份上夜校,重新回到中断的轨道。
  其实她算是幸运了,能够遇到“有力人士”斡旋,换了其他人,恐怕下半生得在私娼寮度过,过著暗无天日、没有明天的日子。
  “看到你清清爽爽地活得健康,我很羡慕你。”而她却只能躲躲藏藏地失去自我,不知何时才能解脱。
  “羡慕?”雷丝丝一脸怪异的瞅著她,不懂自己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地方。
  刘心莲的表情泛著轻愁,幽幽地发出令人不忍的叹息,“鸟儿有翅可以高飞,鱼儿无足却行遍千里,而我空有双脚却哪里也去不了。”
  一离开爱情民宿的范围,她随时有可能被捉回去,让自己和小宝陷入更深层的恐惧中,一辈子也摆脱不了梦魇的追逐。
  “心莲姊,你的心情很不好是不是?你说的话好深奥,我都听不太懂。”什么鱼呀、鸟的,当人不是更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苦涩地一笑,望向金阳笼罩的山头。“听不懂才幸福,你最好永远不会遭遇我经历的事情。”
  山风掠过低谷的河流,拂向她藉以掩面的长发,煦煦晨辉映在她姣好的脸庞上,闪耀著明亮的色泽,仿佛一位曙光女神,整个人沐浴在光的怀抱中。
  那一瞬间,她的惊人美丽是无法遮掩的,睫羽细长,有如春天刚孵化的青尾凤蝶,随风颤呀颤地似要飞走,鼻梁高挺带来南燕的讯息,完美得叫人感慨。
  那是一张出尘秀丽的脸孔,细嫩的双颊透出迷人的酡红色,灵秀脱俗得好像坠尘的仙子,仰望著天空,等著重返仙池。
  若非她脸上多了一抹淡淡的哀愁和沉重,真会以为她是迷路的林间仙女,在找寻回家的路。
  “咦,心莲姊,你到底几岁?”看得呆住了的雷丝丝忽然有此怀疑。
  “呃,为什么问?”她回过头看她,表情并未如以往畏畏缩缩。
  “因为你好漂亮喔!看起来不像小宝的妈。”比较像他阿姨,而且是小阿姨。
  “嗄?”她忽然心慌的避开脸,将散落在脸上的发往前一拨。“我……呃,我很早就结婚了。”
  她实在太大意了,居然为了一个恶梦而忘记自己目前的身份,虽然民宿里的大家都对他们母子很好,可是她仍然无法完全放心,老是害怕有人会将他们分开。
  小宝是她的责任,她必须付出更多的心力保护他,不让他落入他自私自利的父亲手中,这是他唯一能平安长大的方式。
  “可是你看来没那么老,顶多二十四、五岁。”一定大不了她多少。
  “我……我……”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然,心中暗暗责备自己的轻忽。
  幸好发现她异样的是不解事的雷丝丝,若是其他人……她不敢设想后果,那代价她付不起。
  “丝丝呀!你磨磨蹭蹭做什么,晾个被单你打算晾到天黑呀?小心待会老板见了又要扣钱。”
  噢喔!被抓包了。“仟婶,你早呀!我没在偷懒喔!我是辛勤的小蚂蚁。”
  每天都努力工作,好让“蚁后”舒服的下蛋。
  “是呀!一脚就踩死的蚂蚁,你要是动作再不快点,会赶不上早餐。”今天是地瓜粥配酱瓜和半熟的炒蛋。
  仟婶若无其事地看了连忙帮忙晾晒的刘心莲一眼,不知是出自有意或无意地帮她解了围,免得话多的小丫头问东问西,令她难以招架。
  刘心莲的头又低得看不见脸,一副与人保持距离的畏怯模样,长发覆面看不清表情,只知她又躲进自己的世界里,不愿与人交心。
  “对喔!早餐、早餐,早餐真的很重要。”一提到吃,她的肚子就饿了。
  发育中的孩子是禁不起饿的,需要大量食物补充营养,饥肠辘辘的雷丝丝咽了咽口水,望著厨房的方向想著大仟厨师……的手艺。
  若要说她来到爱情民宿后有什么改变,那就是因为饮食正常而稍微胖了些,骨肉匀称不见初来时的瘦弱,现在的她给人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又不是不给你吃,瞧你一脸馋的模样,真像只贪嘴的小花猫。”这孩子变活泼了,真好,可是……
  她又看了一眼话少的刘心莲,心里不免感慨万千,她们俩几乎是同一时期来到民宿,年少的丝丝已走出困住她的牢宠,朝广瀚的天际飞去,而她却……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想管就一定管得了,有时也需要本人愿意配合。
  她不敢保证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好人,但也非个个心存害人之意,小奸小恶谁敢说没有,若真有伤人之心,恐怕也没几人有胆。
  “仟婶,你取笑我。”雷丝丝不依的撒娇著,加快速度将湿被单往竹竿上一披。
  民宿的客人一多他们事情也跟著多起来,每天例行的打扫、清理工作肯定不会少,一个月最少得晒两次被单,利用天然日照彻底杀菌。
  其实只要客人一退房,他们就会把客人睡过的床单、枕头等用品送去清洗,高温杀菌后再妥善收好,等下一个客人来临前再铺上,根本不会染上一丝脏污。
  不过为了让客人睡得更舒服,感受一下阳光的味道,多晒几次绝对是健康的,阳光对人体有益,而且能杀光被褥里隐藏的尘螨和小细菌。
  “你瞧人家心莲多勤快,‘每天’都一大清早起床整理内外,而某只瞌睡虫却只想著吃,把自己养得肥肥壮壮好宰来当祭品。”要是她有人家的一半,就不会老是挨骂了。
  听见仟婶的赞美,刘心莲的头垂得更低了,视线所及只有自己的脚。
  “我也很勤快呀!你看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你们是来捡便宜的。”好饿、好饿,真想快点吃早餐。
  雷丝丝天真的话语引来两人的笑声,一道细不可闻,一道响亮得快撑破肚皮,她也不以为意地左三圈、右三圈地拧干床单,想赶快做完好填饱肚子。
  “有时心胸放宽些,试著学习信任别人,一个人闷不吭声也是挺痛苦的。”有困难不说出来,谁也帮不了。
  闻言的刘心莲身体一僵,嘴唇微颤地差点掉了手中的衣物。
  “仟婶,你在跟我说话吗?”为什么她跟心莲姊一样,说的话都叫人听不懂?
  仟婶用衣架轻拍她手背一下。“小孩子多做事少说话,大人的事你别管。”
  “什么大人的事,我已经长大了。”她不满的嘟著嘴,不喜欢老被当小孩看待。
  大人想回到童年,小孩急著要长大,那是因为生活的体验不同所衍生出的心境,让人感慨又觉得好笑,这就是人生。
  原本仟婶还有两句贴心话想讲,但远处铁牛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中断她未竟之语,一辆改装过的破旧拼装车慢慢驶近,一位打扮得像男孩的女孩正朝她们挥手。
  “请问这里是爱情民宿吗?”哇!看起来好新,一点也不像她印象中那间住满一屋子鬼的老房子。
  “你要住宿还是……”年轻人的体力好,雷丝丝蹦地一跳,跳到人家面前。
  “我是来送货的。”她指指车后头的南瓜、丝瓜和大头菜、芥蓝菜。
  “咦,我们有叫货吗?”小气老板不会好心地放他们一马,特意叫人送来山蔬野果。
  他们的工作之一就是四处寻找野菜,增加免费的食物好减少开支。
  “我是阿银杂货店的人,我阿嬷说我们后山的菜种太多吃不完,送一些来给镇长。”反正放著烂掉也是浪费。
  “你阿嬷……”雷丝丝才想问她阿嬷是谁,身边的声音却比她早一步。
  “你是阿银仔的外孙女喔!都长这么大了。”仟婶热情地拉起人家的手,上下打量一番。
  “你认识我?”她很久没到山上来了,自从天使与恶魔一下子爆红以后。
  “你小时候我还帮你换过尿布,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叫……嗯,囡囡是吧!”阿银老挂在嘴边疼著,说她有多乖、多听话。
  “对,我叫囡囡,不过我本名叫乔洛妃。”她很有礼貌的深深一鞠躬,表现出好孩子的模样。
  乔洛妃的打扮很土,为了防止别人认出她来,她刻意装扮得很乡土,泛白的牛仔裤和发皱的上衣,长发编成两条粗大的麻花辫垂挂胸前,一副阿公才会戴的方型眼镜搭在鼻梁上,遮住她大半的脸。
  这时候她很羡慕搭档AK的浓妆艳抹,徐小慧一卸妆没几人认得出她,连宣传小花也一度看走眼,差点把她当乱闯的歌迷给赶出去。
  而她的舞台妆不浓,再加上天生丽质的肤质,不管有没有上妆都粉粉嫩嫩的,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一眼认出,让她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
  不过很奇怪,幸福镇的居民似乎不知道乔洛妃是谁,他们不看电视的吗?
  “等一下,乔洛妃……这个名字好耳熟喔!”打岔发言的雷丝丝从仟婶肩后露出一颗头,摇头晃脑的打探道。
  她顿时紧张的挪挪镜框,“我昨天才来阿嬷家,你不可能听过我的名字。”
  “是吗?”唔!等等,她说她昨天才来到幸福镇,那么……“你知不知道我们志明哥哥被谁打肿一个包?他说不清楚耶!”
  “啊!这个……呵呵……我也没看见……”镇定、镇定,别露出马脚。
  姜是老的辣,仟婶将搁在肩上的头往后推,笑得特别和蔼可亲,“张先生昨天哀叫了一整夜,今天一早突然不叫了,不知道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
  “什么,他痛了一夜?”她当下不安的慌了手脚,表情异常关心。
  “也许死了吧!我正打算等会儿叫个法医来瞧瞧。”她模仿老板的语气说话,表情沉重但眼底盛满笑意。
  乔洛妃惊得跳起来,脸色都变了。“等……等等,我去帮你看一下,他应该没那么短命。”
  “喔!麻烦你了,楼梯上去转角第三间,不要走错路。”她似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对了,不用敲门,他一向不上锁。”
  仟婶的嘴角有著可疑的弯度,让人一头雾水,不晓得她在搞什么鬼。
  “仟婶,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志明哥有裸睡的习惯?”而且他也没有叫了一夜,倒是让人笑了一夜。
  她装傻的眨眨眼,“我忘了吗?哎!真是糟糕,人上了年纪就忘东忘西,你瞧瞧我假牙装了没?”
  “你没装假牙……”
  突地一声尖叫从二楼传来,整间民宿有志一同的动了起来,雷丝丝倏地明白是怎么回事,咧开嘴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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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你没穿衣服?!”她都看见了,一丝不挂的裸体。
  不穿衣服睡觉很稀奇吗?健康专家建议裸睡有益身心,不致过度束缚而影响睡眠品质,他哪里错了?
  听著耳边拉长的尖音,仍有些困意的裸男翻个身,由原先的正面全裸改成背后裸露趴伏著,丝毫不受干扰地继续梦周公。
  赤条条的裸身连条薄毯也没有,如新生婴孩般裸裎地面对这世界,精瘦的身躯令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不能叫他猛男,但是在国画大师柳桐月的气功调教下,原本瘦干苍白的身体逐渐转为精壮,虽然不见明显的六块肌,起码线条阳刚,削瘦中见劲道。
  所以说还是很养眼的画面,不失为美男裸睡图,如果不看那一柱擎天的雄姿,洒上玫瑰花瓣还真是适合入画,当下一期的同志书刊封面。
  仔细一看张志明的侧脸,不算帅哥却属于耐看型,而且越看越有味道,是那种有著个人魅力的男人,颓废中略见性感,不特意招摇却能散发出他这年纪男人该有的成熟味道,十分迷人。
  其实,他比较适合穿西装打领带,雅痞的性格在他身上表露无遗,兼具落魄艺术家的狂放与自我放逐。
  “哇!下雨了,是地震还是刮台风?我的屋顶快被掀了。”呼!好冷。
  一桶冷水当头淋下,什么性感、魅力全不见了,只剩下一只被惊醒的落汤鸡,慌乱不已的从床上弹起,忙著找掩蔽物。
  “真是很抱歉喔!我本来拿桶水想帮你洗窗户,没想到脚被绊了一下,全泼到你头上。”还不醒吗?一招见效。
  说的人看起来非常有诚意,好像是真心懊悔自己的无心之过,可是只要有脑筋的人一想就知道漏洞百出,他的房间没有水桶也没有窗户,他洗澡、如厕用的都是民宿里的公共浴室。
  “不是地震?”
  “不是。”
  “没有台风?”
  “没有。”
  “屋顶有没有破洞?”他比较担心这一点,为节省人工,老板一定会叫他爬上屋顶充当修补工。
  “它完好无缺。”短期内不会与人私奔。
  他吁了一口气,头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呼!幸好,我以为又有天灾人祸发生,还好是虚惊一场。”
  住在山区最怕土石流,而最近接连的几个台风又威力强大无比,他光是帮镇民钉窗户、修围墙、通沟渠和救小猫,两只手臂就酸得举不高,差点报废了。
  全球气候异常,南亚大海啸还没平复伤痛,美国的纽奥良又淹大水,面临被废市的危机,地球真的越来越不适合人居住了,也许真要住到外太空才保险。
  不过遇到殒石群也很危险,稍有不慎就撞成碎片,连尸体也找不回来,飘浮在广阔无边的宇宙之中,慢慢风化成一粒沙尘。
  “没有天灾可有人祸,你要再不把衣服穿起来,我不保证不会做出危及你家‘弟弟’的动作。”背著他的乔洛妃倚在门旁,还一面假笑地和外头的住客打招呼。
  她的尖叫声引来不少好奇的客人和员工,她笑笑的打发他们离开,宣称自己在练歌喉,没什么好看,CSI现场绝对不会在这里。
  “什么弟弟……噢!我明白了。”张志明连忙用手捂住下体,学螃蟹走路横著拾起一件件掉落的衣物丢进洗衣篮,再从衣柜取出干净的衣服穿上。
  “呃,你的头没事吧?听说你痛了一夜。”她的良心还没完全丢失,还存在一咪咪。
  “有吗?”他摸了摸发疼的额头,发现它小了一点。“应该没事了,我昨夜睡得很好,谢谢你专程来看我。”
  有点感动哪!很久没人这么关心过他,感觉心口暖洋洋的。
  她赶紧解释,“喂!你别误会了,你昨天买的东西没有拿回来,我阿嬷叫我帮你们送来,绝对不是专程,只是顺便而已喔!”
  “噢!”他有些失望的扣上扣子,再用手顺一顺头发。“我穿好衣服了,你可以回过头了。”
  收起偷窥用的小镜子,乔洛妃一脸镇定的转过身,“你要不要到医院做个彻底检查?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觉得好多了,而且今天我要去东村发放救济金,恐怕也没时间下山。”这原本是镇长的工作,她推说会孕吐要他代劳。
  “那我跟你去……”一出口,她为之一怔。
  “嗄?!你要跟我去?”他的表情很滑稽,像是被青蛙咬了一口。
  “我是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不如跟你去瞧一瞧,我很久没回幸福镇了。”她这么说服自己,不断阻止自己回想他没穿衣服的样子。
  真是臊人,她也不知在脸红什么,以前在演唱会时常有男舞者在后台换装,全身剥得一干二净她也不觉得怎么样,当是布景般视若无睹。
  可是他的裸体却让她脸红心跳、浑身臊热,脉膊加速外加口干舌燥,她真担心自己的恶女本性会突然跳出来,把他当点心给吃了。
  “你以前住过幸福镇?”他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发现时间还很早,就安心地和她聊了起来。
  “嗯,三岁以前,我小时候气管不好,我爸妈在育儿方面算是新手,所以把我交给阿嬷带。”其实她没说出的是他们那时正在闹离婚。
  后来是因为她开始接广告而走红才没离成婚,两人为了瓜分她所赚的每分钱而维持假面的和谐,对外佯装仍是恩爱夫妻好顺利掌管她名下所得。
  监护人便是堂而皇之的理由,他们合法使用她辛苦赚来的钱,直到她走下坡的那一天──
  在她十五岁那年,他们正式分道扬镳,一个飞往西雅图找她的小情人,一个前往日本定居,娶了小他十五岁的日本女孩为妻,两人从此没再回到国内。
  这也是造成她不想念书的主因,读再多的书、拥有最高的学历又怎么样?她仍是父母不要的孩子,除了外婆是真的关心她外,其他接近她的人都是对她有所图谋,动机不良。
  像罗珊珊就做得更狠了,为了她一句赌气的话,竟然全面封杀她演出的机会,对外宣称她胆囊开刀需要静养一到三个月的时间,暂停一切工作,目的就是要她低头认错,不再违背她所说的话,顺便签下一纸长达十年的合约。
  但罗珊珊估算错了一件事,她本来就想休个长假好思考未来该走的路,复杂的演艺圈也有待腻的时候,她很想当个没人认识的普通人。
  算一算,她也在这圈子里待了二十年了,或许在别人眼中看来她还年轻,正是一展身手的大好时期,可是她却觉得自己老了,不愿随波逐流,迎合歌迷去做他们认为她应该做的事,不顾她的想法和心愿。
  “阿银婆婆人很好,就是一个人住太孤单了,她年纪不小了,总要有个人在身边照顾。”如果老人家不那么固执,与儿女同住是最好的。
  他的话说得让她感到难过,鼻头微酸,“我知道,可是我工作忙没法分心照顾她。”
  “你有工作?”他微讶地张大嘴,打量著她看起来像个男孩的外表。
  “喂!你很瞧不起人喔!我不可以有工作吗?”什么感伤一下子都冲走了,乔洛妃手一叉腰斜眄他一眼。
  “不是不可以,而是感觉你还小,应该还在学校就学才是。”她看起来真的比丝丝大不了多少。
  不过他想一想,这样比较也不对,丝丝有原住民血统,五官较深邃,看来较为成熟,容貌偏向冶艳型,再过几年肯定是个男性杀手,谋杀掉无数男人的心。
  “我不小了,我已经二十三了。”最怕人家说小的她解开辫子,拿下眼镜,展现她迷人的一面。
  怔了怔的张志明没开口说一句话,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她大感纳闷,以为终于有人认出她是电视上红遍半边天的TC。
  但是,他却说出这样的话──
  “是你在我头上敲下一棒的对不对?还骗我说没瞧见拿木棒的人。”捉到凶手了。
  “呃,这个……我又不是故意的,你的行为真的很像贼嘛!”她干笑的退了一步,怕他冲过来掐住她的脖子。
  “我说过我不是贼。”旧话重提,他坚持要说清楚、讲明白。
  谁晓得他不是贼,明明一脸贼相。“我那时不认识你嘛!哪知道你的为人怎么样?”
  “你……”不认识也不该打人。
  “咳咳!张先生志明兄,和女朋友聊得很愉快喔!需不需要我挂上一个请勿打扰的牌子,好让你们尽情的翻云覆雨?”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门外的女人身上,然后声音也同时响起──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肚子不是很明显的老板李元修以小指头挖挖耳朵,表情泰然地勾唇微笑。
  一看到这神情,张志明心里直喊:完了。手臂立刻打直不敢有第二种动作。
  而乔洛妃则完全在状况外。
  “阿明,小明,小明明,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他看看时钟刚要回答,蓦然发现它和先前的时间一模一样,停在五点五十分。
  “张志明,你这头翻身忘了带蹄的猪,告诉你多少次时间等于金钱,金钱等于我的命,你居然敢浪费我的生命和小女生聊天,你对得起我、对得起天下苍生吗?你怎么跟五千年的中国历史交代……”
  她足足念了半小时之久,让大开眼界的乔洛妃惊讶不已,有些明了阿嬷语带玄机的含意了。
  不过,她也没有好过到哪去。
  “还有你,乔小姐,我好像在电视里看过你。”
  她一听,紧张了,担心会有大批媒体涌来,让她无法安心的喘一口气。
  “记得在这镇上我最大,你最好不要给我惹麻烦,那个笨蛋很单纯,别玩弄他的感情。”
  就这样?她怀疑地屏住呼吸。
  “还有……”
  乔洛妃的神情倏地绷紧,全身僵硬无比。
  “把你脸上的黑眼圈给我洗掉,你想让别人笑多久才甘心?要是再让我看到你的熊猫眼,我亲自用钢刷帮你刷掉一层皮。”
  什么熊猫眼?一脸茫然的张志明呆立著,浑然不知他的眼睛四周仍有洗不掉的黑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