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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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无艳当然没有看错,不只没有看错他的能力,也没有看错他的人。应该说,像迟骋这样有原则、有眼光、有野心又有分寸的男人越来越少了。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一个;不幸的是,她无法抓住他。上一次的办公室激情之后,他们之间就像隔了一层纱,明明薄得缥缈,伸出手指却捅不破,无奈地看着对方的影像在纱幕背后变得越来越模糊。不知道是不是多心,她总觉得迟骋最近在躲她,他们至少有三个星期没有见过面了。
    寒流还没有过去,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躺在空旷的大床上,没有他的体温,她只感到一片冰冷。他曾戏称她是冷血动物,因为她一到冬天就会四肢冰冷,总是赖着他宽大的手掌取暖,她知道,他暗示的另一层含义,是她在商场上的冷酷和精明。他也是商人,应该知道在商场上混出名堂有多难,何况她一个女人?她受聘于克莱姆家族执掌“实通”在中国的一切业务,看起来风光体面,实际上就是超高级白领,她拥有的那一点股份,连参加董事会的资格都没有,美国那边一声令下,她就得走人。要想坐稳这个位置,她就要不断开发、创新、扩张、赚钱。迟骋是拿自己的钱赌自己的命运,她是拿别人的钱赌自己的命运,他们两个不知道谁更幸运,谁更可悲。
    戚无艳习惯地抽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咳咳”,讨厌的感冒,把她吸烟的乐趣都剥夺了。不吸烟,不喝咖啡,她无法想象迟骋是怎样排遣压力的。“咳咳”,虽然咳得难受,她还是继续吸着,烟,是寂寞女人的消遣。
    “小姐,”李嫂在门外叫,“晚饭弄好了,你在房里吃还是在餐厅吃?”
    “先放着,我现在不想吃……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嗓音比鸭子还难听。
    “小姐,”李嫂关切地问,“你感冒了?”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门外传来李嫂的叹气声,静了一会儿,是下楼的脚步声。
    不用管,小小的感冒打不倒她,她只想静一静,休息一下。她累了,只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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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骋刚踏上楼梯,就听见卧室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李嫂在身后担忧地道:“小姐感冒了,但是她不让我管她。”
    他了解地点头,戚无艳的脾气别扭起来,没人拿她有办法。他直接用钥匙开了门,看到她像个虾米一样躬身蜷在床上,按着胸口猛咳。他嘴角一抽,大步上前蹲在她身边,大掌罩住她的额头,心疼地唤道:“无艳。”
    “嗯?”戚无艳抬起红肿的眼皮,看到他,直觉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脖子,靠进他怀里,虚弱地叫:“迟骋,你回来了。”
    他皱眉道:“你的声音哑得像破锣,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糟?”
    “我没事。”她扯起虚弱的微笑,又是一阵猛咳,喘了几口气才平息下来,道:“小感冒,我吃药了。”
    床头柜上的药板空了两个格,烟灰缸里躺着三四个烟头,他气得想掐死她,忍不住吼道:“你吃的药还没有抽的烟多,不想活了是不是?李嫂,帮小姐换衣服,我带她去医院。”
    “哦。”李嫂急忙翻找衣服。
    她偎着他撒娇,“我不想去医院。”
    “没得商量。”他粗鲁地扯掉她的睡衣,接过李嫂递过来的毛衣往她头上套。
    “啊!”她痛叫,“你扯到我的头发。”
    “活该。”他嘴上回答她,手上丝毫没有减缓。三两下给她包了个严严实实,直接拿毯子裹着她抱起来。走下楼去,李嫂急忙拿了皮包追下去。
    她窝在他怀里咕哝:“你好凶。”
    他瞪她一眼,不说话,将她放在后坐,接过皮包,发动引攀疾驰而去。
    她不甘心地爬上驾驶座靠背,拉他的耳朵,抱怨:“几个星期不见,长脾气了。”
    他恶声恶气地道:“别说话,你的声音难听死了。”
    “哼!”她刚想回嘴,喉咙一痒,又开始咳。
    他分神回头看她,忧虑地问:“很难受吗?”
    看到他黑亮的眸子里盛满担忧,她感到莫名的满足和安慰,心情大好地笑道:“还好,你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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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骋脚下不断催加油门,恨不能在车顶加个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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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骋挂了号回到内科诊室,掀开诊疗区的帘子,正好见大夫的手拿着听诊器伸进戚无艳的衣服底下,在胸腔之间来回移动,吩咐:“吸气,吐气,再吸,用力深呼吸。对,再来一次。”什么烂医生,听个诊也要这么久,谁知道他是不是趁机占便宜。
    那只讨厌的手好不容易拿出来,居然拍拍她的肩头道:“戚小姐,请你俯卧,我再听听后背。”
    什么?摸完了前面还要摸后面?迟骋的脸更黑了。动来动去,医生的手终于识相地抽出来,他怀疑再多一秒他可能会冲上去扭断那只手。
    “好了。”医生拍拍戚无艳的肩头示意她起身,后退一步回头,不期然对上一张杀气腾腾的脸,吓了一跳。看清楚是他,谨慎地笑道:“挂完号了?”
    “喂,给。”迟骋将挂号单粗鲁地塞进医生手中,狠狠瞪他一眼,过去扶起戚无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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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被他瞪得莫名其妙,戚无艳拍着他的脸颊问:“怎么了?脸这么臭?”
    “没。”他用高大的身体挡着她塞衣摆的动作。
    她塞了一半停下,转身背对他道:“差点忘了,帮我把胸衣的钩子挂上。”
    “什么?”他失声大喊,“你解开胸衣让他摸?”
    她急忙捂住他的嘴,尴尬地瞄着帘子外面一致望过来的视线,用力拧他一下,嗅道:“你胡说什么?”
    “没。”迟骋也知道自己这飞醋吃得没有道理,但就是忍不住。以往撞见她和别人约会他都能镇定自若,含笑上前打招呼,今天怎么了?可能因为事先没有做心理防卫。
    她埋怨地瞪他,瞪着瞪着,“嗤”一声笑了,他在吃醋呢,就因为医生的手碰了她。虽然他那么大块头黑起脸来很吓人,但她从没觉得他像此刻般可爱。她踮起脚亲他一下,低声哄道:“别生气,回家以后我让你摸回来。”他看着她,自己也-笑了,真幼稚,像个毛头小子!
    医生憋着笑将单子交给迟骋,“带她去透视。”
    他尴尬地点头,拉着她急急走出内科,不出所料地听到身后一阵哄堂大笑。
    黑漆漆的透视房间里只有医生的声音:“深呼吸,再来一前次。”
    迟骋无聊地盯着仪器屏幕上那些黑白的慢慢蠕动的东西,听医生简单地解说:“你看,这是气管,这是支气管,这是左肺,这是右肺。”医生的声音嘎然而止,手指停在两块不明显的暗斑上。
    迟骋警觉,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医生大声道:“再深呼吸一次。”那两块暗斑牢牢附在肺叶上缓缓起伏。
    “好了。”医生打开昏暗的小灯,声音完全正常,迅速地在透视单上签了一串字。
    戚无艳一面系大衣扣子一面不经意地问:“没什么问题吧?”
    医生一脸平静,“右肺有点发炎,把单子拿回去给诊疗医生。”
    “哦。”迟骋接过单子,走到明亮的地方偷偷瞄了一眼。
    戚无艳挽着他的手臂道:“我就说没事,你偏要折腾一趟,看什么呢?上面写了什么?”
    “没什么。”他把单子在她眼前一晃,“医生的字全都像鬼符。”
    她未在意,附和道:“就是,尤其是抓药的单子,我真佩服药房的那些大夫,怎么看懂的呢?”
    他将单子紧紧攥在手中,握紧她挎着他的左手。刚才那瞥,他只看懂了两个字:阴影。
    喜欢乱摸的医生拿着透视单看了又看,迟骋心中着急,不敢在戚无艳面前表现出来,手指焦躁地敲着桌面。烂医,会不会看?一张单子也能看那么久!
    “咳咳,咳。”戚无艳轻咳两声,迟骋急忙转身,蹲在她身问:“怎样?很难受?”
    “没有。”她安抚地笑,“嗓子有些痒,咳两声就好了。”
    “戚小姐。”医生终于开口了,“你最近有没有发烧的现象?”
    “发烧?”她凝眉想想,“不知道,可能偶尔有些低烧吧。”
    迟骋叫道:“什么叫可能?你怎么连自己发不发烧都不知道?”
    她瞪他,“我就是不知道吗,有时候觉得有点晕有点累,躺躺就好了。你凶什么?”
    “哎!”他在她身旁坐下,搂住她的肩,摇头叹气,“你总是学不会照顾自己。”
    她认他搂着,没有避开,虽然有些惊异于他今天过度的关怀和亲密,但不可否认她喜欢他这样。
    医生道:“我建议你去照个X光,你的感冒拖得太久,大概引起肺炎了。”
    她起身道:“很严重吗?”
    “要拍了片子才知道。我先给你开些药,感冒药和消炎药要按时吃,随时注意体温,发烧的时候及时吃退烧药,等片子出来,再决定要不要打针。”
    “打针?”她退了一步,靠在迟骋身上,“我不要打针。”
    迟骋用力按了一下她的肩头,“这个可由不得你。”
    “对了,”医生又问:“你吸烟吗?”
    迟骋代她回答:“对,很凶。”
    医生耸耸肩道:“我想你应该戒掉。”
    “什么?”戚无艳叫,“戒烟?”那还不如杀了她。”
    “对。”医生脸色郑重,“为了你的健康着想,我建议你戒掉。烟这种东西,没半点好处。”
    “或者、或者……”戚无艳的目光来回在医生和迟骋之间转,两个男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令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得发虚,“或者我可以少吸一些。”
    医生笑道:“我只是建议。”
    迟骋道:“我会监督。”
    “哦。”她懊恼地低叹,无力地揉着额角。揉着揉着,手指在太阳穴上突然停顿,仿佛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为什么医生那么强烈地建议她戒烟?而迟骋从透视房间出来之后脸色一直不太对,那张透视单上到底写了什么?
    “好了。”医生将几张单子一起递给迟骋,“x光区在住院邵,从门诊楼北门出去正对的那栋楼,你们可以先去拿药。”
    “好的。”迟骋虽然对这个医生不太感冒,但看在他建议无艳戒烟的分上,他还是说了声:“谢谢。”
    出了诊室,戚无艳道:“你先去拿药,我自己去拍片子好了。”
    “不,我陪你。”他十分坚持,“你在这儿坐一下,我很快就好。”
    他高大的身形挤进闹哄哄的正厅,核价,交款,取药,再一路费力挤出来。寒冬的天气,他头上竟然冒出一层汗珠。看着他一面擦汗一面扣好挤开的钮扣,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行了,走吧。”他把药装进她的皮包,突然停顿下来,手指轻轻划过她红红的眼险,急切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刚才打了个喷嚏。”
    “哦,那就好,不舒服就要说,别硬挺着,知道吗?”他揽着她起身,不住唠叨。
    “知道了。”她将冷冰冰的手塞进他的大掌里,咕哝:“你今天真-嗦,像个老太婆。”
    他笑着刮一下她红通通的鼻子,“你才是老太婆,我老了顶多也是个老头子。”
    她紧紧靠着他的肩头,贪婪地汲取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力,这感觉真好,要是他可以一直让她靠着,直到两人变成了老头子和老太婆,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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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x光医生将写着编号的单据交给迟骋,“明天上午来取片。”
    “谢谢。”迟骋收好,挽着戚无艳出来,偏头向她,“你晚上想吃点什么?”
    “大哥?”一个穿护士制服的女人直接朝两人走来。
    “琦琦?”迟骋笑道,“真巧!”
    “我就在这里上班啊!你生病了?”她关切地打量他,还亲热地抓住他的手腕,看得戚无艳不由皱眉。
    “不是,朋友病了,我陪她过来。”
    叫琦琦的护士这才注意到戚无艳的存在,目光疑虑地盯着她挽在迟骋胳膊上的手。
    “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弟媳汪琦,在这里做护士。这是我朋友戚无艳。”
    没等戚无艳出声,汪琦就一把拉过迟骋,走到一边,低道:“大哥,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装什么傻?”汪琦不由自主提高声音,“妈带着晓冰杀到这来了,中午五月到车站去接的,叫她住我们家不住,偏要到你那里,结果打了一下午的电话也找不到你,妈快气死了。”
    迟骋惊道:“晓冰也来了?”他这才发现把手机落在车里了,“我马上给他们回电话。”
    “大哥。”汪琦拉着他的衣袖,眼角瞄着戚无艳,“她就是那个戚无艳?”
    他笑道:“什么那个,还有几个?”
    “就是端阳说的那个嘛。大哥,别怪我没提醒你,妈今天说了,你要是再不娶晓冰过门,她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迟骋苦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哎呀!”汪药急得跺脚,“真搞不懂你,有了心仪的对象就坦白跟晓冰说嘛,干吗拖拖拉拉的?这下好了,爸妈都把晓冰当成了准媳妇,人家也对你一往情深,我看你怎么善后?”她性子直,一着急说话声音就放大,周围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迟骋看向戚无艳,她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指,装做没有听她们的对话。
    他垮下嘴角,拍了下汪琦的肩头,“我会处理。几点下班?”
    “六点。”
    “我叫五月来接你,我们等你吃饭。”
    “哦。”汪琦再看一眼戚无艳,气质高贵的女人,让人看上一眼就很难忘记,只是穿着普通的衣服,随随便便地站着,就吸引人的目光,难怪大哥喜欢她。可惜,不是婆婆中意的类型。
    “我们先走了。”迟骋朝她挥挥手,走回戚无艳身边,道:“我们走吧。”他习惯地伸手牵她,戚无艳状似无心地将双手插进大衣口袋,正好避开他的大手。他盯着空空的手掌几秒钟,缓缓握紧,也插进大衣口袋,迈开大步赶上她,与她并肩走出医院。
    打开车门,戚无艳主动将座椅上手机捡起来递给他,淡淡地道:“你有事就先走吧。”
    “我先送你。”
    “我可以自己叫车。”
    他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坚定地重复:“我先送你。”
    她低头钻进车里,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目光。
    封闭的车内静得沉闷,偶尔传出她压抑的咳嗽声,他将暖风开大,空出一只手来温柔的顺着她的背。她的头软软地靠着车门,眼角泛着点点湿意,她告诉自己,那是咳出的眼泪,不是心酸,不是因为他。一阵剧烈的咳嗽平息,她掏出面纸擦干嘴角,又掏出一张擦拭眼角,最后干脆将整张纸盖在眼睛上,用手指按住,怕一放下,泪水就会决堤。她想问:晓冰是谁?但是,她用什么身份问?站在什么立场问?人家是准媳妇,她呢?什么都不是,不,至少是朋友,他是这么跟他弟媳介绍的不是吗?从以往的谈天中,她知道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慈爱的父母,顽皮的兄弟,也知道他是个孝子,那么他一定不会违背父母的意愿了?况且,他也没有理由违背。晓冰,多么纯洁的名字,单凭这个名字,她就可以在心中勾勒出一个温柔婉约,笑起来纯纯的、柔柔的、干干净净的女孩子的形象,何况,人家对他一往情深。哪像她这种世故狡猾冷酷满面风霜的老女人?不懂温柔体贴,不懂贤良淑德,不懂软弱柔顺,想想就让人退避三舍。她突然觉得好自卑,平生从未有过的自卑。活了三十五年,在商场了混了十二年,她比谁都了解自信的重要。但是今天。尚未见到那女孩,她就被自卑打败了,因为她曾败过一次,她知道,在情场上她注定要做个潇洒的失败者。
    “无艳?”他盖住她覆在脸上的手,“很难受吗?”
    她摇头。他为什么还用这么温柔的语调跟她说话?为什么一定坚持先送她回来?因为他觉得他们刚才说的话跟她无关是吗?他觉得她不会也不该有感觉是吗?
    车子在别墅门前停下,她扯下面纸,凑过来给他一个蜻蜒点水式的告别吻,平静地笑道:“我自己进去好了,别让你的家人等太久。”她该感谢感冒令红肿的眼睛和浓重的鼻音没引起他特别的注意。
    “嗯。”他淡淡地回应。
    她下车,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绕到他那边的车窗。
    他摇下车窗。她弯身道:“明天我自己去取片子就行了,你妈妈难得来一趟,好好陪她。”
    他点头,喉咙像堵了一个硬块,说不出话来。
    “那好,Bye!”她像往常一样微笑着说再见。
    他却觉得她的笑容自然得刺眼,令他无法多看一眼。他迅速倒车,踩油门,车子冲出林阴大道在公路上飞驰。呼啸的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刮一样疼,却也令他热血上涌的大脑清醒许多。早该知道她不在乎,为什么真正看到的时候心还会那么闷,那么痛,情绪还会那么激动?“嘎”一声踩下刹车,他的头重重抵到方向盘上,撞出一长串刺耳的喇叭声。她真的不在乎,她为什么要在乎?她爱的男人不是他,想娶她的男人可以挤满整个市广场,富有至跨国集团的总裁,显贵至年轻的副市长,她想嫁人的话早就嫁了,哪里轮到他?他以为这几年她跟他在一起他就有什么特别吗?不,那只是一个机缘而已,就如当初他找她做靠山的理由一样。他不是惟一一个,也不是最好的一个,选择他,只因为他出现得是时候。
    他摸索着掏出手机,按了五月的手机号码,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母亲的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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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骋一进门,劈头一只拖鞋就砸过来,母亲洪亮的嗓音接着轰过来,“臭小于,跑到哪里鬼混去了?你老妈来了你都不理?我白生了你了。”
    “妈。”迟骋双手举过头求饶,“儿子该死,儿子不知道老佛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特地回来请罪。请老佛爷息怒,当心您的高血压。”
    “去,油嘴滑舌,在外面没人管教都学坏了。”迟大妈高高的胖胖的,略黑的皮肤,油红的脸庞,一看就像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的北方主妇。
    “就是,老佛爷说得是。我一个人在外面,没人管做饭,没人管洗衣,没人管收拾屋子,冷了饿了没人问,生病了也没人照顾,身体都坏了。”他故意可怜兮兮地曲解母亲的意思。
    迟大妈用力拧他的手臂,语气很冲,眼睛里已经有了笑意,“我看结实得很嘛,哪里坏了?”
    “那,”他撸起袖子,露出刚被拧红的一块,“你看,这不是坏了?”
    “臭小子,”迟大妈赏了他一个爆栗,“敢耍你老妈?”
    “不敢不敢。”他抱住母亲粗壮的水桶腰,喟叹一声:“妈我想你,真想。”
    “臭小子。”迟大妈的声音有些哽咽,“想我不会回家看看我和你爸?”
    “我忙嘛。”
    “哼,你忙。”迟大妈从鼻子里出声,“你忙得有时间飞这里飞那里,就不能顺便飞回家?”
    “妈。”五月帮哥哥说话,“大哥飞来飞去是为了工作,你当是飞机是你家的啊,还顺便。”
    “去,你当你老妈不懂吗?你妈没退休之前好歹也是干部,要不是我从小教育你们用功读书,努力工作,脚踏实地,你们俩能有今天的成就?”
    又来了!兄弟俩对着翻个白眼。老妈的“拖鞋炖肉”加“爆栗炒猪头“教育可以写成书广为宣传了,她教育出一个成功的商人、一个大学教授和一个终日无所事事的痞子,成绩显著吧?
    “迟大哥。”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叫着。
    迟骋越过母亲的肩膀,刚好看到符晓冰纤细的身影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细致的小脸上泛着羞怯的红晕,额头因为忙碌蒙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迟大妈又拧他一下,嚷嚷:“傻站着干吗?还不去帮晓冰端?”
    “哦。”
    “我来就好了。”符晓冰对迟大妈漾起甜甜的笑容。
    “晓冰,还是我来吧,不然我妈又要拧我了。”迟骋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从她手中接过盘子。
    晓冰脸更红了,呆呆地看着他高大的身形,手上还保持着端盘子的动作,居然忘了放下来。
    迟大妈看着她呵呵笑,笑得她一惊,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蠢样子,惊呼一声躲回厨房。
    迟骋回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迟大妈推他一把,“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五月急忙道:“害羞了,你现在进去,她会找个洞钻进去。”
    迟大妈斥道:“小三,谁要你多嘴?去接你媳妇去。”
    五月吐吐舌头,乖乖拿起车钥匙出门。
    迟大妈又推迟骋一把,“还不进去看她?”
    “我还是别进去了,万一她真找个洞钻进去,还得烦劳老佛爷你把她挖出来。”
    “叫你去你就去。”
    迟骋摸摸鼻子,无奈地道:“好好,我去。”
    站在敞开的门口,他先敲了敲门板,放柔音量,叫了声:“晓冰。”
    “啊?”符晓冰捂着滚烫的脸回头,看到他,脸一下垂到胸前,呐呐地叫了声:“迟大哥。”
    他走到她身边,摸摸她的头顶,笑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
    “我,我……”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他摇头微笑。晓冰是那种柔弱得谁看到都忍不住呵护的女孩子,为人温柔体贴,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从来不见她对谁生过气,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讨回来,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哭。迟家和符家是多年的邻居,相处得比亲戚还好,他们家三兄弟,符家两姐妹,老妈总埋怨男孩没女孩贴心,符大叔又埋怨女孩没男孩活泼,于是他家的男孩往符家跑,符家的女孩往他家跑,外人有时候都分不清到底谁是谁家的孩子。他比她大很多,在他眼里她一直是个安静的温柔的、像小兔子一样害羞的小妹妹,直到那年,他经不住老妈的催促答应相亲,而相亲的对象竟然是她,他才发现小女孩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从某方面来讲,他是喜欢她的,喜欢她的文静、温柔、细心,喜欢彼此之间的熟捻,喜欢她在他们家那种融洽的感觉,也喜欢她张着一双羞怯的大眼睛看着他时那种祟拜,但是他知道,那不是爱情。年少时有过对爱情的憧憬,高中时还轰轰烈烈地谈了场初恋,结果上了大学就各奔东西了,当时着实伤心了一阵子,但是很快就过去了,也没像人家留下什么难以磨灭的伤痕。大学毕业的前一年,突然间像长大了,意识到生活的意义、事业的重要和一个男人的责任,于是开始认真考虑做点什么。
    毕业之后一头扎进事业中就出不来了,感情的事压根没想过。渐渐年纪大了。经历得多了,对爱情的幻想也不存在了,妻子的定义不再是——个爱你的女人和你爱的女人,而是一个可以跟你共同维系一个家庭的女人,爱不爱的问题似乎不再重要,从家庭的角度来说,娶一个你不讨厌的女人就足够了。
    所以在相亲宴上见到晓冰时,他虽然有些意外,却并没有排斥。于是两个人开始交往,他们的所谓交往跟没交往时没什么不同,原来晓冰就总往他家跑,现在也一样,只不过有时两人会单独出去吃顿饭,看看电影而已,他也没什么时间陪她,而她也从来不向他要求什么。后来,他的事业越来越忙,经常不在家,他没叫她等他,她也没说要等他,只是照常出入他家,也说不清是以邻家女孩的身份还是以未来媳妇的身份。再后来,他出来闯,说实话,这几年他差不多都忘记他跟她相过亲了,至少当初跟戚无艳发生关系的时候一点也没想到过她,意识中她就像父母兄弟一样,本来就是他的亲人。母亲八月份刚退休,在家里闲不住,想来转转,没想到,她会跟着来。必须承认,她给了他一个很大、很复杂的意外。
    “我,我从小就这样,改不了了。迟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欢?”结巴了半天,她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迟骋回神时,只听到后半句,直觉问:“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我,我……”她想说“我害羞的个性”,但一紧张又说不出来了。
    迟骋以为她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她,下意识道:“我当然喜欢你,你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话说出口才发现说得暖昧,很容易让她误会。他知道该跟她解释一下他所说的“喜欢”的意义,但是那就意味着明白告诉她他并不爱她。晓冰是那种憧憬爱情和梦幻的女孩,不像无艳可以把爱与欲、事业与感情分得很清楚。跟她解释就势必要伤害她,而他不想伤害她,他原本是打算娶她的,而他还没准备好彻底放弃娶她的念头,因为他跟戚无艳之间……
    唉!他突然发现自己是一个超级恶劣的男人,无论他跟戚无艳怎样,他都没有权利利用一个单纯的崇拜他并且爱着他女孩。他现在这样跟祁绍有什么区别?甚至比祁绍更卑鄙。如果他不曾爱上无艳,那么他可能会娶晓冰,做她眼中的好男人、好丈夫,也许还会慢慢爱上她。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因为他知道,他这一生心里只能装着一个女人,即使那个女人不属于他。
    “晓冰。”他轻轻抬起她的小下巴。她整个人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两腮几乎要渗出血丝来,整齐的贝齿咬紧下唇,水汪汪的大眼睛异常晶亮,闪烁着爱的光芒。她觉得自己快乐得要飞起来了,迟大哥说喜欢她,他说喜欢她呢!
    那么单纯的爱恋,单纯的满足,单纯的快乐,他真的要破坏吗?迟骋觉得自己好狠心,好残忍,尤其对着她纯净的眼神,他就像一个将要扼杀天使的恶魔。他已经听不出自己的音调,但仍然机械地说道:“晓冰,我——跟我家里所有人一样喜欢你。”他尽量挑了一句比较含蓄不太伤人的开场白,但他那痛苦不忍的神情已经帮他做了预告。
    她红得要渗出血丝的脸颊霎时变得雪白,大眼睛里盛满惊恐,贝齿在下唇上打颤,困难地道:“迟,迟大哥,你——想说什么?什么叫跟你家里所有人一样喜欢、喜欢我?”
    “臭小子!”迟大妈放开嗓门在客厅里喊,“你干什么坏事呢?我跟你说,吃点嫩豆腐可以,你可别一时冲动捞过界。我答应过符大妈照顾她女儿的,咱那里还不兴先上车后补票那一说。”
    这一声吼就像符咒,“啪”一声将恶魔打得元气大伤,他必须凝聚足够的勇气和冷酷才能再次开口。
    晓冰突然抓紧他的手,泫然欲泣地道:“别说,迟大哥,求求你别说,至少现在别说。我,我受不了,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我……”她身子突地一软。
    他及时抱住她,叫道:“晓冰。”
    迟大妈跑过来,惊叫:“晓冰,你怎么了?晓冰,你别吓我。”
    迟骋将晓冰拦腰抱起,焦急地喊道:“妈,右边柜子里有酒,你帮她倒一杯。”
    “哦。”
    他把晓冰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接过迟大妈递过来的酒,小心喂了她一口。
    “咳咳。”晓冰呛得咳了两声,幽幽转醒。
    迟大妈急得直嚷:“晓冰啊,我的宝贝闺女,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符晓冰喘了两声,虚弱地道:“我没事,可能是坐车时间太长,没休息好,躺一下就好了。”
    “哦,对对,你看看我,怎么这么糊涂?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下了车也没让你休息休息。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找个地方让晓冰躺会儿?”
    迟骋将晓冰抱到自己房间,她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小脸苍白得几乎透明,仿佛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不像无艳,即使栖息在他怀中也是风情万种,不容人忽视的。他将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抽出手臂,愧疚的眼神对上她盈满泪光的大眼睛。
    “晓冰。”他在床头坐下,大掌放在她白皙的额头上,低声道:“我很抱歉,我并不想伤害你。”
    “不,”她拼命摇头,小手用力扯着他的衣袖,眼睛里有一股不顾一切的炽热,“别跟我说抱歉,我不要你说抱歉,不想伤害我就别伤害。迟大哥,我爱你,我爱了你好多好多年了。”
    像一声闷雷在头顶炸开,迟骋有片刻不能反应。她说什么?她爱他,那个平常连跟他说句话都会脸红的女孩跟他说爱他,而且是好多好多年了。潜意识里他知道她爱他,但还是被她激烈的表白吓到了,多强大的勇气才能让她抛却自尊和羞怯当面说出来?多强烈的感情才能让她在明知要被拒绝的情况下还说出来?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女孩子跟他说“我爱你”,可惜,他听了并不高兴,因为这个女孩不是他想要的。但是,如果这时拒绝她,会有什么后果?他望着她超常晶亮的眼眸,超常坚定的表情,超常苍白的脸色,咬在喉咙口的话不知道怎么吐出。
    “迟大哥。”她攀着他粗壮的手臂,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她的眼中,她的世界就只有他,“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爱你了。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被几个坏男生欺负,你刚好经过,吓跑了那些坏孩子,一路背着我回家。我一直哭,把你的衣服都哭湿了,你却没有骂我,还一路哄我,跟我说谁再欺负我就告诉你,你帮我出气。那时我就想,你是我心中的英雄,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你。”
    天!小学五年级?她还是乳臭末干的黄毛丫头呢,而他都大学毕业了。她爱他就因为这么幼稚而可笑的原因?“晓冰,”他哭笑不得,俯下头,耐心地道:“那不是爱情,那是崇拜和迷恋,就像小时候崇拜电视剧里会飞檐走壁的独行侠一样,是一种幻想,每个女孩子小时候都会做这种梦。”
    “不是,”她激烈地喊:“不是,你为什么不明白?我爱你,不仅仅是祟拜,不是幻想,也不是梦。我很努力地长大,就是想能够赶上你,但是我差得太远了,好像永远赶不上。我曾经想过放弃,想过是不是自己幼稚的冲动,但是每次见到你我都好开心,好兴奋,每次跟你说话我都好紧张,好幸福,每次见不到你我都好失落,好想你。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口舌,付出多少努力才说服我妈和迟大蚂让我跟你相亲吗?你答应的时候,我简直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你说,有谁会为了一种崇拜一个幻想努力十几年?你说啊!”
    “晓冰,你别激动,先冷静一下。”他轻轻拍着她,语调温和地哄她。
    “迟大哥。”她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失声痛哭,“迟大哥,你不明白,你怎么可以不明白?我真的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太累了,先睡一下,我们以后再谈这个问题好吗?”
    “不。”她埋在他怀里摇头,“你让我放纵一次,让我在你怀里哭一次,就这一次,我怕今后再没有机会了。”
    “晓冰。”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会隐隐抽痛,因为男人天生就看不得女人的眼泪吗?还是,他也会心疼怀中女孩执拗而无望的爱恋?她也知道在自己骗自己,也知道十几年的梦终于要醒了,所以她选择爆发,选择告白,选择放纵,不管怎样,她有勇气正视自己的感情和失败。可是他呢?他甚至连这一点点勇气都没有。这个纤细脆弱的女孩其实比他勇敢。
    “大哥。”五月“砰”一声踢开门,看到两人相拥的场面,尴尬地退出来,连连道:“sorry,sorry,是妈让我叫你们吃饭。”迟骋这里从来没有女人,他平常习惯了随便踢他的门,居然忘了晓冰也在。
    迟骋摇了摇符晓冰的肩头,轻声道:“先出去吃饭吧。”
    她摇头,翻了个身滚回床上,用毯子蒙住头,闷声道:“我现在不能出去,你就跟迟大妈说我睡着了。”
    “唉!”迟骋叹息一声道:“也好。”
    他沉重地走出卧室,带上门,看到五月站在门口,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他。他皱眉道:“你又怎么了?干吗用这种眼神看我?”
    “大哥。”五月上前榄住他的肩头,“不是做弟弟的说你,感情这种事呢,要干净利落,拖拖拉拉对大家都没好处。尤其是晓冰,她是个脆弱的女孩子,经不起伤害。你要是对不起她,不要说别人,光是妈就饶不了你。”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五月的眉头也皱起来,“我想说,如果你心里爱的是戚无艳,就不要去招惹晓冰。始乱终弃是我们迟家男人最不齿的事情。”
    迟骋推开他的手臂,道:“你把你大哥想成什么人?”
    五月咕哝一句:“谁知道你是什么人?婆婆妈妈的。”见迟骋回头瞪他,又乖乖闭上嘴。
    迟大妈在饭厅喊道:“你们几个蘑菇什么呢?要饿死你老妈啊!”见兄弟俩一前一后垂头丧气地走过来,张望了一下问:“晓冰呢?”
    迟骋道:“她睡着了,先不要吵她。”
    “哦。让她睡会儿也好,这孩子小小年纪身体真差,比不得我老太婆。唉,这样将来生孩子都是问题。”
    迟骋尴尬地叫:“妈。”
    迟大妈瞪大眼睛道:“妈什么妈,我说得不对吗?在你妈面前装什么害躁?三十几岁的人了,我就不信你在外头不吃腥。我跟你说,你赶快把心收一收,找个时间把婚事办一办,不然再老我怕你生不出来了。”
    “嗤——”汪琦在旁边忍不住笑出声,见迟骋无奈地瞪她,急忙递过饭碗,乖巧地道:“大哥,吃饭。”
    迟大妈接着唠叨:“人家晓冰虽然年轻,但毕竟是女孩子,让人等太久也不好。你符大叔闲着没事的时候还问我你在这边的事业怎么样了,人家没明说,但是意思就是催你了。符家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小女儿,但是当父母的……”
    “妈。”迟骋道:“您不是饿了吗?”
    迟大妈筷子一扬道:“别订岔。”
    迟骋求助地看向弟弟和弟媳。汪琦忍住笑,眼珠一转道:“对了大哥,下午你朋友那个x光片子出来了。我正好去取一个病人的片子,顺便也帮你拿给医生了。”
    迟骋急忙问:“医生怎么说?”
    汪琦故意聚高眉心,道:“不好说,怀疑是肺癌,得再做一个局部CT才能确诊。”
    “啊?”迟大妈抢着嚷嚷:“肺癌啊!咱们隔壁那个老胡去年就是肺癌死的,这种病可厉害哩,你什么朋友啊?赶快叫他去拍那个什么踢的,要真是这个病,后事就得开始准备了。”
    五月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汪琦一脚,她痛叫一声,刚想质问他,就见他目光惊惧地看着迟骋。
    迟骋的脸色白得吓人,左手端着饭碗定在半空中,像凝固的大理石像。
    迟大妈疑惑地叫了一声:“臭小子,你怎么了?”
    迟骋浑身猛地一震,手一松,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像没有听到,突然推开桌子大步往外走。
    迟大妈喊:“哎?臭小子,你到哪儿去?”
    五月急忙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匆匆追出门。
    汪琦揉着被踩痛的脚趾,闷闷地咕哝:“我只说怀疑,又没说就是,他干吗那么紧张,好像她明天就要死了似的。”
    迟大妈威严的声音响在她头顶上,“汪琦?那个‘她’是谁啊?”
    “啊?”看着婆婆一连阴沉,汪琦心中哀叫“完了完了”,她只是好心想帮大哥解围啊,怎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