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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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本八卦杂志被摔到卫征海面前。
    他悠哉悠哉地坐在卫展翼对面,面对这个挑衅的动作,耸肩以对。
    一个小时以前,他被通知过来报到,就知道即将面临大哥的怒气。
    延宕一个小时才现身,本来是想让他冷静冷静,没想到反而让他的愤怒拨酵得更厉害。
    “你有什么话要说?”
    卫征海翻了翻杂志。不用说,里头当然大幅刊载他的“夜店风波”。
    他作势欣赏内文耸动的“看图说故事”。有几张照片显然是用红外线相机拍下了他点烟、挨掌、诧异的模样,有些角度甚至拍出那只小野猫的侧脸,只不过比例较小,且大部分都模糊不清。
    “如果这个记者想转战通俗小说创作,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卫征海!”一向严肃严厉的卫展翼,看了他一眼。
    虽然只是淡淡一瞥,然而,不怒自威的气势立刻涨满整个空间。换作其他人,早就被压得喘不过气,唯有卫征海,一派自若地举手投降。
    “好好好,我说就是了。”
    他简单扼要地把当晚的实情说了出来。
    “看来狗仔队盯上你了,才会设圈套让你跳。”
    “你也认为这‘全是’他们惹出来的风波?”
    “不然呢?”卫展翼没注意到他话中有话。“你最好下班就早点回家,少在外面惹是生非。”
    “早点回家做什么?看HBO,还是夜线新闻?”他揶揄。
    有别于卫展翼的王者霸气,卫征海所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
    他不喜欢端肃面孔、浓眉倒叉成骇人的锐剑、黑眸眯出阴惊的气势,他喜欢乐天过活、不吝惜放送笑容,比起卫展翼慑人的魄力,他显得亲和多多。
    但“亲和”绝不等于“随便”。
    他有著敏锐的直觉、缜密的心思,以及超强的行动力,只是这一切都隐于眸底,一般人只能看到那张万人迷的笑脸,而忽略了黑眸里不时闪过的锐光。
    “总之,别再闹出负面新闻,对你、对翼海集团都没有好处。”明知胞弟会有分寸,卫展翼就是忍不住要念上两句。
    “你这么说就委屈我了,我可是平白无故挨了一掌呢。”说是说委屈,但他依旧一脸悠然笑意。
    卫展翼端视著他,终于看出那么一点意思来了。
    “被人打,你那么高兴?”
    “高兴倒不至于。”他翻著杂志内页,长指划过小女生的脸蛋,缓缓说道:“只是觉得有趣。”
    “哪里有趣?”
    “我不认为那一掌是狗仔队搞的鬼。”
    “什么意思?”
    “那个小女生看我的眼神,好像跟我有深仇大恨。”他搔搔下巴,看似漫不经心,其实脑筋动得极快,一一过滤可疑人物。“奇怪,我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
    “小女生?”卫展翼蹙起了眉。“你跟小女生搅和在一起?”
    “没搅和在一起。”
    卫展翼只听到他非常介意的部分,没有理会他的反驳。
    “她多小?”
    完了,看大哥好像非常不悦,他真不该在事情尚未有个眉目,就贸然开口。
    他丢下那本周刊,从椅子上站起身。
    “我现在就去做个确认,看是私人恩怨,还是有人搞鬼。”
    说著,他飞也似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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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翼海集团的特别要角,主掌调查征信,他知道大海捞针的困难。
    卫征海驾著跑车,穿梭在大街小巷,为手边少得可怜的线索发出叹息。
    半个小时前,他踏进那家八卦杂志社,在“笑脸盈盈”的逼供之下,得到以下三个讯息——
    第一,人家才没有雇用临时演员来甩锅贴,是狗仔也不代表有天大的狗胆。
    第二,没有人知道那个小女生从哪里来,狗仔在收工前拍到那些照片,纯粹走了狗屎运。
    第三,对于他没有按铃申告,闹大新闻,杂志社感到万分失落。
    他们甚至恳求他开记者会澄清,至少丢一句“将保留法律追诉权”,这样他们才有由黑翻红的机会。
    他撇撇嘴。无聊!只有吃饱太闲的人,才会对这种事认真。
    不过,他倒是很想找到那个小野猫似的小女生。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模样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记得,长夹克下单薄清瘦的身子:他记得,白皙到几乎透明的脸庞;他记得,那头清汤挂面式的短发,直顺乌亮,使她的小脸看来只有巴掌大,令人垂怜。
    还有他记得,她的眼神。
    她的眼神会说话。
    虽然她来无影、去无踪,像阵风似的,让人怀疑她是否存在过,但那双眼神的指控却是强而有力,不只会说话,简直会呐喊。
    他的观察从没出过错,他也不认为会从此刻开始出错。
    他必须找到她!皮肉之痛,他不在乎,可她既然找上门来,她的问题铁定严重许多。
    卫征海开著车,这时正是附近夜间部大学放学时刻,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校门口走了出来,一种奇异的感觉攫住了他。
    他放慢车速,微微倾身往外看,一个小个子女生形单影只走在人行道上。
    她走路的速度很快,好像全心全意都在移动脚步往前走,周边所有的声音都被摒弃在她的接收范围外。
    他故意超前一点点,回头看她——
    宾果!
    虽然她低著头,但那张白玉似的小脸,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卫征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一路跟踪,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踩著油门的脚、握著方向盘的手却执意这么做。
    她走了很久,速度很快,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路边设有站牌,公车来来去去好几辆,她为何不搭?难道现在流行快步减肥法?她那么瘦,应该不必减肥了吧?
    他猜了猜,跟了又跟,没多久,就见她从口袋抽出一把钥匙,踏进一栋公寓。
    他将车停在路边,从他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踏上毫无灯光的楼梯。
    她住这里?看起来像大型废弃物的陈年公寓?
    心头的疑惑愈来愈浓。这种在学小女生跟他会有什么冤、什么仇?
    等等,有灯亮了,是顶楼!
    加盖的顶楼不安全,她的经济想必比一般人更拮据。
    他盯著那扇窗,拿出PDA。这是条难得的线索,他要仔细查访。
    在PDA记下地址,准备打道回府,他抬头往上看最后一眼——
    慢著!那是——那是——
    他下意识推开车门,跨了出来。
    上一秒才决定潜伏不动,暂不打草惊蛇,下一秒,他就推翻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冲进黑幽幽的楼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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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初拿出钥匙,插进喇叭锁里,往右一旋。
    门没锁!
    她眼神一抬,心念微动,瞪著那扇门,咬了咬唇,慢条斯理地抽出钥匙,心里已经有了警觉,以及战斗的准备。
    她旋开门把,静静立著,冷眼旁观一个壮汉摸黑在房间里东翻西找。
    直到她等到没耐心,啪一声打开日光灯,壮汉才冷不防地被闪了又闪的白光吓到,立刻转过头来。
    作贼心虚的表情,在看到对方是个体型比自己小好几号的小女生,转为轻蔑的笑意。
    “你在这里做什么?”裘小初丢下装满原文书的书袋,盘起手,讥诮地问。“偷东西?不赚这个房间太穷酸吗?”
    被点破的壮汉恼羞成怒。“你房间有什么好偷的?连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知道就滚出去,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她敞开木门,迳自踢掉鞋子。
    像这种不速之客,她见惯了,住在破公寓就是会有这种麻烦,那个喇叭锁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好在低廉的租金能弥补这点不足。
    “不过,现在倒是发现一个宝。”壮汉润了润嘴唇,眼睛色眯眯地打量她。“虽然没有三两肉,但今晚总算有点收获了。”
    她太清楚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什么讯息。这种人她看多了,也讨厌极了,掌心刺痒著,恨不得痛扁他一顿,把所有怨怒都算在他头上。
    可阶他不知道大难临头,硬是靠过来,把她逼到墙角。
    小初挑了挑眉。“先警告你,我不是好惹的。”
    壮汉的回答是,把她拎起来,用左手抵在墙上,一脸“你奈我何”的狞笑。
    “再警告你一次,我不是被吓大的。”虽然她双脚腾空,却握紧了拳头,尖尖的指甲刺人掌心,那绝对是致命等级的危险武器。
    壮汉色字当头。“再多讲一点,女人不够悍,玩起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小初眼神一锐。“这可是你说的。”
    下一秒,正要扯破她上衣的壮汉,突然被一记猫爪刮花了脸。
    突然其来的刺痛,让他本能地闭上眼睛。
    刷!小初活动自由的双手,恣意攻击他没有衣服遮蔽的部位,脖子、手臂、脸,一条条的爪痕抓出一声声的哀号。
    “你、敢、动、我?”她一顿一抓,每抓都见血。“老娘只是累了回来想休息,好心建议你早滚早省事,你浪费我的睡眠时间,还敢把我当病猫?”
    “住手、住手!”壮汉抱头痛叫。“我这就走、马上就走!”
    “现在才想走?找死!说,还有哪块皮在痒?我一并帮你抓一抓!”小初悍得不像话。
    他还来不及反击这乱无章法,却很有成效的猫拳猫爪,一股属于男性蛮悍的力道便将他往后勾倒。
    壮汉跌在地上,整个人像摊烂泥一样,哀哀叫疼。
    钳制消失,小初虽然松了口气,却也知道下一秒,她肯定成了自由落体。
    她懒得补救,垂下眼,要摔就摔,先摔下来再说吧——
    咦?莫非她变成了水母,还会飘浮,否则预期中的疼痛怎么还没降临?
    她踢了踢脚,身子还是腾空的。
    奇了,再用力一踹,唉啊,好像命中了某样东西,头顶上方传来“噢”一声闷响。
    这声音,委实不像闯空门壮汉的哀号。
    她倏地睁开眼睛,一张俊朗又眼熟的男性面容出现在眼前。
    “第一次见面,你巴我五爪印,让我丢尽全天下的脸。”
    他微微蹙眉,口气却似笑非笑,让人摸不透心思。
    “第二次见面,你踹我子孙袋,害我开始担心起未来子嗣的存续问题。”
    双臂热热的,一股温暖的力量支撑著她,前所未有的暖意袭进她的心窝。小初左右看看,原来是他及时撑握了她的双臂。
    “是你!”她瞪著卫征海,口气凶巴巴。“放我下来。”
    他依令行事,双掌也顺便收回去。
    她站回地面,几乎不敢相信,脚踏实地的感觉居然比不上他的碰触,这简直不像她裘小初的作风!他掌心的炽热,让她居然有一点点依恋的感觉。
    依恋?她心神一凛。
    屁啦!这只是因为她体温低、血压低、血糖低造成的假象。
    没错,就是这样!
    即便如此,她仍然著恼。“你来凑什么热闹?”
    他耸耸肩。
    要不是在窗户倒影,看到有人在对她动手动脚,他不会不假思索就上来打草惊蛇。他一向不跟对自己知之甚详,自己却对对方一无所知的人打交道。
    “只想让你见识我的厉害。”他答得似假还真。“凭著五爪印,我就能找到你,就像那个什么来著……王子拿著玻璃鞋,挨家挨户去试,终于找到灰姑娘。”
    她很不给面子地哼了一声。“无聊。”
    喂喂,这样说很伤人哦!“那什么才‘有聊’?”
    “不如说说,你沿街挨了几个巴掌,才终于找到我。”说完,她心头一跳。
    “这个的确比较有意思。”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她抿紧嘴巴,不许自己再跟他抬杠。
    别闹了,她是裘小初!裘小初从来不是甜美亲切的邻家女孩,她讨厌跟人打屁哈啦攀交情,她不喜欢跟人来往,任何人都不喜欢!
    如果情况许可,她可以照常上班上课,连续一个礼拜都不说半句话。卫征海凭什么三言两语就让她沉不住气?
    壮汉弯著腰站起来,见主人家有救兵到了,二话不说就想溜。
    小初看了眼坑坑疤疤的书桌上,有件东西不见了,她推开卫征海,动作飞快地往壮汉面前一挡。“把胸针还给我。”
    壮汉软晕晕的神情多了一丝心虚。“什、什么胸针?”
    “桌上的胸针。”
    “我没拿。”
    “别让我亲手搜。”她冷冷地看著壮汉,眼神像冰块。“我保证,我的手滑在你身上的感觉,绝对跟其他女人完全不同。”
    壮汉从她眼里看到比死更坚定的光芒,卫征海也看见了。
    那不是一双会慌张、会害怕的眼神,也不是无助女孩的眼神。
    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眼神竟比刀锋更冷厉,被她盯著会让人颈后竖起寒毛,仿佛室温骤降到冰点,而一把无形刀就架在脖子上,随时会划开颈动脉。
    壮汉忙不迭地把胸针从口袋里抓出来,随手丢给她,惊慌窜出门。
    小初举手接下,垂目看了一眼。方才明明是用心抢回来的,这一刻,却又漫不经心地将它抛回桌上,弹跳了几下,碰到墙壁才停下来。
    她在床边坐下来。刚刚战斗完,好累!
    “硬抢回来的东西,这样随手一丢好吗?”卫征海挨著她坐下来。
    不是他想占便宜,实在是这三块豆腐干大的房间,找不到一把椅子坐。
    环顾四周,她有一张陈年老书桌,一个简便式衣橱,几个堆叠的纸箱,和他们臀下的这张床,干净却简陋。
    任何嫌自己命太好,不能了解“家徒四壁”、“环堵萧然”等成语的家伙,只消到此一游,便可深深体会其意境。
    真不晓得那个闯空门的家伙在这里坚持什么?没拿点战利品就不肯定吗?
    小初转头瞪他。“你还不滚?”
    “我又没偷你东西,甚至还扮演了你的英雄,及时制止坏人劣行,干嘛急著滚?”他振振有词。
    “你唯一制止的是,我对‘人皮雕花’的热情,也就是对那个家伙的完整教训。”她不但不领情,还冷冷吐槽。
    “说得有道理。”他进来时,落居下风的可不是体型XS的她,曾让他愕然。
    “我不欢迎你在这里,请你滚出去。”她朝门口挥挥手,示意他走。
    “这里有欢迎过任何人吗?”他非但不走,还很有聊天的雅兴。
    “没、有。”驱逐意味很浓厚了。
    “你很孤僻。”他下结论。
    Trusthim!他永远找得到话聊。
    她打了个呵欠。太晚了、太累了,明天早上再起来淋浴吧。
    “谢谢夸奖,我当之无愧。”她拨好从夜市买来的廉价闹钟。
    其实她睡眠很浅,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起床时间,但今晚两个无礼的男人一前一后造访,严重打乱分秒必争的时间表,她被牺牲掉睡眠,还得早起沐浴,不拨闹钟,她担心会睡过头。
    上次打翻一篮蛋,元气早餐店的老板娘已经铁面无私地捆掉工钱,她不打算让自己犯下第二个跟钱过不去的错。
    感谢老天,她利用下课时间,先在学校厕所刷过牙了,省时又省水。
    “如果我不滚呢?你也要抓花我的脸?”
    “我不做浪费力气的事。”她倦倦地放好闹钟。
    因为生活所需,她的生理状况已经调节成可以说睡就睡、说醒就醒的状态。
    那她何必赏他一掌?卫征海深究其意。
    虽然他从未刻意掩蔽过行踪,但要精确掌握他何时在何地,也需要密集跟踪一段时间。他很清楚,那一掌就是她耗费心神达成的结果。
    但现在,他人都送上门了,她却懒得耗费力气,再整他一遍。
    Why?他知道,这绝对是关键性的问题。
    “我相信,就算放你到无人岛,你也可以自言自语得很开心,你请自便,我要睡觉了。”说著,她还真的倒下去,拉起百货公司卡友礼送的小薄被,睡也!
    卫征海目瞪口呆。
    慢慢慢,他是个男人,他是个陌生人,他是个陌生的男人,而她这么习惯在男人面前倒头就睡吗?
    “起来起来。”他摇醒她,却摇不开她紧闭的眼眸。“你哪根筋不对?你不怕我会偷袭你?起来,我是陌生人耶!”
    她躺著,管他怎么摇晃,她不动就是不动,连眼皮都懒得掀。
    “你敢动我,你就死定了。”
    “你怎么让我‘死定了’?就凭你躺得死板板的样子?”
    这小女生平常都这样,对待每一个上门、不怀好意的男人吗?那她早被蹂躏几千几百次了。
    他心口一闷。想到那情景,他竟感到极度不悦,恨自己没有多多教训刚才那个男人,如果他轻易放过他,又提前离去,她会受到何等不堪的待遇?
    指节被握得劈啪作响,他的怒火无声无息地燃烧起来,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她眯开双眸,单眼皮让她有睁眼跟没睁眼,看起来其实都差不多。
    “不瞒你说,我床底下有备用武器。”
    “一把枪?”唯有哒哒哒的机关枪,才够教训那些狗娘养的!
    她慢条斯理地纠正他:“一把切菜、砍人两相宜的金门大菜刀。”
    “……”他差点无言以对。“你会用它砍我?”
    “如果你敢乱来的话。”她给他相见以来,最最甜美的皮笑肉不笑。
    “但刚刚那个闯空门又意图对你不轨的男人,你并没有动备用武器。”
    “他不值得我亮出法宝。”
    “而我值得?”他挑挑眉。他做了什么事,让她“厚爱”至此?
    “就某个角度来说,你的确值得。”
    什么?他值一把“金门大菜刀”?他确定自己没做过一丁点儿伤天书理、踢狗踹猫的大小恶事。
    “你何不把我俩的恩怨一次说个清楚?”
    他想知道,真的想知道。她的一巴掌看似无厘头,但内情绝对不单纯。
    小初不想跟他“哥哥缠”。
    “第一,我累了,没力气说书给你听;第二,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反正你已经付出代价;第三,出去以后记得帮我锁门,谢谢。”
    她缓缓合上眼睛,精神与体力都迅速进入“省电模式”。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这个野猫似的女生在想什么。
    “你那个门,锁了有什么用?门板材质太烂,踹两下就破;便宜的喇叭锁,用力一敲就开。你根本不安全。”
    “那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你只是个陌生的路人甲,快点滚,还我清静。”
    路人甲?见鬼了!“从你打我一巴掌开始,我们就连上了线。”
    她从床上坐起来。“那不是个‘开始’,那是个‘结束’。”
    “显然我错过了某件重要的事,因为对我而言,现在才是‘开始’而已。”他一股无名气冲了上来。“你何不指点我,让我知道我错过了什么?”
    小初也冒火了。
    “第一次打照面,我不是就已经告诉过你‘你欠我的帐,打一掌就算抵掉了’?既然抵掉,就当没有发生过。”
    “我不接受这个说法。你跟我之间,到底有过什么?”
    “接不接受,那是你家的事,现在,本小姐要睡觉了,请你滚蛋!”
    小初跳起来,站在床边,双目炯炯地瞪著他。
    “也许对你们卫家来说,办完了‘王子复仇记’,就是荣华富贵的开始,但是对我来说,麻烦还没有结束。”
    “我跟你到底有什么关连?”他也站起来,步步逼问。
    “没有、什么都没有!”小初吼。“现在,给我滚出去!再过三个小时,我就要出门去打工——”
    “你打的是什么工?必须这么早起床?”凌晨三点半?她当送报生吗?
    “不关你的事,你滚出去就好了,我保证你在我心里面已经‘结案’,我不会再去找你麻烦,你也别再来寻我晦气。说真的,我们扯平了!”
    卫征海从上往下,睥睨著她。
    她也不服输,仰头瞪著他。
    她多娇小?满不满一百六十公分?足不足四十五公斤重?
    她多年轻?有没有二十岁?有没有来自家人亲友的羽翼照顾?
    一个年轻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悍冷厉的眼神,令人胆寒,同时又雾蒙迷离得叫人看不透?她的心里到底隐藏著什么样的秘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走不走?”她咬牙切齿地问。
    他注意到,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青影,眉清目秀的小脸自得像张纸,他甚至可以看得到苍白肌肤下,淡现纹路的微血管。
    她强硬得像钢铁,此刻却脆弱得有若白瓷。
    她真的累坏了!如果他想继续杠下去,他相信她绝对会奉陪,但——那不是他想要的。
    “记住,我说过,这只是个开始。”
    她挑衅。“记住,我的大脑会自动排空不重要的事。”
    “只要不包括‘我’就好。”他反击,走了出去,将门反锁上。
    裘小初坐回床边。也许当初她该忍下那口气,别意气用事,赏他巴掌才对。但,打都打了,后悔又有何益?
    她耸耸肩,迅速将思绪抛诸脑后,看著闹钟上的指针,迅速关上日光灯,钻进被窝人眠。
    不管天大的事、麻烦的事、扰心的事、要命的事,她都经历过了,当然也就练就了俗事不烦心,随时能睡、随时能醒的镇静好本事。
    她从不多做打算,生存只靠本能;她从不回顾过去,也不展望未来。
    她,裘小初,打从出生,就只拥有时间长河最短的一瞬,也是最珍贵的一瞬——
    现在。